作者:退戈
“田芮!”
贺决云叫了一声,朝田芮招招手。田芮稍有犹豫,旋即跟着两人去了安静的小阳台。
“清单。”
贺决云言简意赅,将写着总金额的字条压在最上面,递了过去。
田芮本来还不当回事,等把纸捏到手里,扫清上面的数据,额头上的青筋立即开始猛跳。
贺决云面沉如水道:“顶级的医疗资源是很昂贵的,尤其是救命的东西。韩笑刚才的那场手术,设备、器材、药物,全部用的是最好的,也是你自己签的字。之后她还要住在ICU里进行观察,术后还要复建,你知道ICU一天要多少钱吗?”
田芮死死盯着面前的账单,一张张往下翻,脸上的血色层层褪去,没一会儿就变得苍白。
贺决云静静等着她,看着她手指开始颤抖,足足用了一两分钟,才虚虚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贺决云很现实地问道:“那你有钱吗?”
田芮家里是有一定积蓄的,但钱都是由韩笑存放。韩笑在家庭教育上卡得十分严格,可以给孩子足够的生活费,但绝对不会让她挥霍。
可是现在韩笑正在病房里躺着,田芮根本不知道钱被藏在了哪里,一时间要她拿出几十万,她去哪里找?
田芮六神无主地说:“我们有保险……”
贺决云残忍地打断了她:“什么保险?医疗保险还是交通保险?交通事故判定为自己全责,普通的医疗保险是不纳入赔付范围的。而交通保险是有额度上限的,还有规定的赔偿范围、项目。超出合同外的医疗费用,他们不予赔偿。我不知道你妈保了多少,保的是什么等级,但我得提醒你,这场手术当中用到的进口药、进口器材,多数都不在保险范围之内。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赔付别的财产损失。你妈妈的那一撞,造成的损失可不小。不仅剐蹭了两辆汽车,周围的护栏、围墙,也给她撞飞了。你确定你们家的保险金额够吗?”
田芮当然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的世界从来都是有人替她安排好的,她不知道一场车祸,可以造成那么大的经济损失。
田芮两手垂下,大拇指的指甲用力抠着别的手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贺决云看着她这样子,都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将无比严峻的结果摆在她面前。
“而且,走保险是需要时间的。你确定你母亲等得起?”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啊?”田芮红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恳求地说,“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妈醒了我就还你们,真的,我家里还有存款。你不是在三夭工作的吗?你是不是能帮我?”
“我当然有钱。”贺决云说这话时,表情却是很冷漠的,他反问道,“但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借给你呢?你应该知道当今社会,借钱不容易吧?”
这一刻,田芮的眼神里闪过失望、绝望,以及许多心酸的情绪。她想自己可以去找母亲的同事借钱,去找自己另外几位不算很熟的长辈借钱,但应该借不到那么多,且后续还有更大的一笔医疗费。
她深深望着贺决云,没有办法,两膝向下弯曲就要给他跪下,一双手及时将她托住,并用力地把她提了起来。
“你的尊严不值钱。”贺决云直白道,“带我们去你家,且接受所有调查。你明白我的意思。”
第103章 笔记
何川舟戴上手套,站在客厅与书房的交际处,选了个视野通达的位置,粗糙地扫视了遍房屋结构。
技侦人员带着自己的装备,正在各个地点进行细致的勘察搜证。工作的节奏非常熟悉,然而气氛就是有哪里不对。
何川舟回过头,瞄了眼客厅。
田芮深陷在沙发中,一言不发,表情麻木,犹如一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人,死气沉沉。
她又偏过头,瞅了眼书房。
穹苍站在靠墙的书柜前面,查看书脊上的文字,判断书本的用途。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强烈,穹苍朝她回望过来,做出个困惑的表情。
何川舟小声表扬道:“工作做得不错。”那么快就把田芮说服了,又一次带着下级警员合理加班。
穹苍不敢揽功,毕竟承担医药费的人不是她,连忙介绍道:“全是Q哥的功劳。”
贺决云谦虚道:“哪里哪里,主要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穹苍暗暗纠正,是动之以财,晓之以钱。无人能抵挡的诱惑。
新一派端水大师何川舟道:“都不错,都不错。都帮了大忙。”
何川舟见穹苍只站着看看,却一直没有动手,靠近了问道:“你要找的是什么?”
穹苍文艺地说:“爱。”
贺决云一把搭上她的肩膀,勾着手将她往阳台带,说:“叹什么气啊?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去外面晒晒太阳。”
穹苍抓住门框,无奈道:“我是说感情。能证明韩笑情感历程的东西。情书、情诗、日记、简报、照片,或者其它能证明的东西。我想知道,韩笑对田兆华,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她是否还有别的爱人。如果她的心另有所属,对方是谁,是不是突然消失了。”
要找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空气人,这似乎有点强人所难。
穹苍拉开贺决云的手,问道:“明白?”
何川舟跟贺决云意会了下,觉得大概能明白,随后凭借自己的理解,分散到各个房间里去寻找。
从韩笑会对田芮念诗来看,她曾对某个人有过炙热的情感。而她从未向田芮反驳过那个人是田兆华,说明她心底也认为这样的行为是不光彩的。
一般来说,如果韩笑真的有出轨,或者说精神出轨,她应该会把相关的证据藏在较为私密的地方,避免让田芮察觉异常。而如果不是,为她送花写诗的那个人,就是她亲爱的丈夫,那她完全没有必要将它们隐藏起来。
穹苍在书房翻找,贺决云去了韩笑的卧室。
贺决云拉开卧室衣柜最底下的抽屉,一个个检查过去。除了不常用的工具箱、袋子、换洗衣袜外,还不出意外地翻到了一抽屉的女性贴身衣物。
贺决云面不改色地想把抽屉合回去,可是临了仔细一瞧,又觉得这些内衣底下似乎是垫了些什么东西,才将它们垒得那么高。
贺决云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没人在注意这边,就弯腰将摆放整齐的内衣拨开一点,看看下面垫的是什么。
软绵的触感,白色,是一层不常使用的旧毛巾,应该是为了防潮。
贺决云用手指按了按,发觉还是有异,于是再次将毛巾拨开,从底下翻出了两个文件袋。
贺决云拆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检查一遍。
存放着的都是一些银行卡、房产证,还有部分重要的产权文件。
贺决云想起穹苍之前收集资料时连草稿纸都不放过的细致,怕韩笑也有这种习惯,连几张装订在一起的收据都没有错漏。
现在,他终于知道韩笑的股票账号是什么了,也知道她把资金用在了什么理财用途上。看来田芮短时间内是拿不到那么多流动资金了。
韩笑家里其实是有一个小型保险柜的,摆在书房里,但是她将最重要的物品都藏在这个地方,想法还挺巧妙。不是变态或地毯式搜索真不容易找出来。
这个想法刚从贺决云脑海里闪过,就被他察觉出异常,他愤怒地朝边上“呸”了一口。
有毛病了,拐个圈儿还能把自己骂进去。
贺决云小心翼翼地将几件内衣摆好,归于原位,然后起身,准备出去。他刚一转身,就看见穹苍一脸意味深长地倚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贺决云怔了下,还没吐干净的气又被哽回了胸口,险些灵魂出窍。他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
穹苍眨了眨眼,贴心地道:“我没有误会啊。”
贺决云欲一头撞晕在那柜门上,着急解释的样子反而让他显得有些心虚:“我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我就是觉得底下有东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吧?我至于吗?”
穹苍真诚说:“不至于。”
她明明那么配合,可贺决云总觉得她脑子里正在想些奇奇怪怪的废料,以致于她那双心灵的窗户里满是猥琐。可是她的表情又是那么无辜,让贺决云怀疑真正猥琐的人其实是自己。
他无奈地抬手抹了把脸,想起手里还拿着一份东西,做最后的补救:“看,这是什么?”
穹苍瞥了眼,不是很乐意地配合道:“哇……这难道是一份文件吗?”
贺决云被她噎了一口,几度心梗。那熟悉的心梗的感觉,倒是将他已经出走的智商牵了回来。他直接用不大高明的手段转移了话题。
“我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那边呢?”
穹苍遗憾摇头:“也没有。书房里很多医科类的书,上面都有灰尘了,可见韩笑不是经常打扫,平时更不会看。剩下的……平平无奇。”
贺决云想了想,又说:“我没找到跟韩笑的爱有关的,但是找到了几幅田芮的画,你要不要看看?”
东西是贺决云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的。应该是田芮小时候画过的画,全部用塑料纸一张张封好,整齐排列。因为保存妥善,所以纸张并没有损坏,只是颜色变得有些暗沉。
摆在最上面的一张,是小女孩儿与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手牵手站在户外的场景。古旧又素雅的木屋、白色零星的花朵,明媚灿烂的太阳,郁郁葱葱的树林。周围还有幽深的山道与蜿蜒的溪流,就是一种恬静淡然的田园生活。
穹苍往下翻了几张,除了见证田芮越加成熟的画技以后,没有别的发现,于是又一张张放了回去。
贺决云见她看完,准备把东西接过去,两手握住画纸边缘,结果穹苍却不松手了。
“喂?”贺决云以为她是有了发现,蹲下身小声问道,“怎么了?”
穹苍盯着面前的那幅画,眉头微微皱起,似在努力回忆。然而她读取了两遍记忆,都没有什么结果,最后还是摇摇头,将东西交还给他。
贺决云把画摆成正向,跟着多看了两眼,疑惑道:“这画有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觉得画里的场景有点眼熟。”穹苍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大概童话书里描述的,都是这样的风景吧。”
森林里的小木屋,很寻常的主题。小朋友喜欢将所有美好的森林元素都画上去,所以内容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第一眼看的时候,穹苍还没过多在意,可是第二眼看时,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两秒。
自己都找不出来的原因,可能,只是里面的某个细节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贺决云狐疑地呢喃道:“是吗?”
穹苍说:“嗯,没关系,细节我已经记住了,你放回去吧。”
贺决云重新把画塞进箱子里封好,并关上杂物间的木门。
何川舟从阳台出来,朝着二人摇摇头,表示他们那边的情况同样不喜人。又把贺决云手上的文件给拿走了,说会回去整合一下资料,看看它们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贺决云失望道:“一无所获啊这是。”
他说完没有得到回应,才发现穹苍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沙发上的田芮,片刻后,淡淡吐出三个字:“不一定。”
“田芮。”
穹苍并没有走过去,她隔着两米多的位置,喊了一声。
田芮冷不丁被她叫了名字,瞬间感觉有股阴凉爬上了她的脊背,让她下意识地挺直腰身。
她的视线穿过柜台间的缝隙,望向穹苍。哪怕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仍旧感到心有戚戚。
“你说你母亲收到的情诗,后来去了哪里?”
田芮内心有种极度悲观的预感,那种预感让她拒绝去面对所有事情。直觉告诉她,有时候无知要幸运许多,她已经走到深渊的边界,不能继续上前了。
“我不知道。”田芮以为自己的声音可以做到很平静,然而出口的第一个字,就暴露了她的愤怒。
“我不知道。”她放缓语气,又说了一遍。
“你没有保留任何东西吗?”穹苍那没有多少起伏的声线,在田芮听来字字带着尖刺,“你母亲处理那些东西的时候,你没有觉得可惜,而留下一些吗?或者,你还记不记得那些礼物的细节?”
田芮终是忍不住,情绪跟山洪一样宣泄爆发。她高声打断了穹苍的话,反问道:“那你呢?你就没有一点同理心吗?”
穹苍止住话头。田芮崩溃地继续道:“我不想要再查这件事情了,让它结束吧,就算我求求你们了。我不想知道我妈有什么过去,一点都不想!你们也不要再向我证明我的家人有多不堪,甚至还要我给你们提供所谓的证据。你们够了没有?你们觉得这荒谬吗?!”
贺决云对欺负一个小姑娘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对穹苍那句“天真”的评价,实在是太过认可。
正在周围工作的几个警察一齐停下工作,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他们互相使了使眼色,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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