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退戈
贺决云一手架在车窗上,笑道:“老张同志啊,公职人员现在可以兼职代驾了吗?何队给你开工资吗?还是工资太少,你们不得已要找点路子来养家糊口啊?”
青年干笑着弯下腰,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我这就是路过,顺便来接穹苍老师去逛逛街,开拓一下……”
他在贺决云逼视的目光中含泪闭嘴,觉得自己这人民公仆做得太惨了,接个人跟来偷情似的,一点体面都没有。
贺决云审视地看着他们,危险道:“你们到底想背着我去什么地方?”
保安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很不对了。摸下巴的细微动作里透露了他丰富的想象力。
贺决云不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听见关于自己的绿帽谣言,招手说:“先上车!”
青年立马跳上后座。
·
“何队。”
对讲机传来沙沙的声音,显然这一带的信号并不好。青年按着耳机道:“人没了,房子空了。”
何川舟沿着平坦的小路往上行走,目光不时在两侧的田地上扫过,设想着李瞻元出现在这里时的情形。最后脚步不急不缓地停在一栋乡村自建房的前面。
房子的两侧还挂着已经褪色的春联,院子里停了辆黑色的轿跑型小汽车。
正在里面记录的青年见她到场,走出来跟她介绍道:“何队。这就是李瞻元开出A市的那辆套牌车。但是他名下并没有这辆轿跑车,公司财产里也没有登记,不知道是用谁的名字买的。也不知道他手上还有多少类似的交通工具。”
如果李瞻元狡兔三窟的话,他们的追捕行动恐怕又要陷入被动。
这一幕简直似曾相识,当初范淮逃跑的时候他们就经历过一次。区别在于范淮最终能成功逃脱,跟何队一时的犹豫也有些关系。
何川舟相信范淮不是凶手,也认为范淮能够帮助他们牵引出调查方向,只是她没有明确的证据。
何川舟眼神深邃,看着空旷的房间用力抹了把脸,两手叉腰地站在院子里。
他们申请支援,数十人连夜翻查监控,最后是扩大时段,一辆一辆车地进行排查,才终于找到这辆套牌车,再根据套牌车的行车路线,火线追凶。
那么多人连夜不休,结果竟然还是晚了一步。
明明他们每一次都已经踩中对方的命门了,李瞻元仍旧能像幽灵一样甩开他们。
“快了。”何川舟不知道是在跟他们说,还是在跟自己说,“加把劲,我们追到他的节奏了。”
这种时候,李瞻元肯定比他们更恐慌、更害怕。
“何队。”耳机里再次响起一道男声,对方似乎是站在风口的位置,声音听着不大清晰,“在路口发现了一个私人架设的摄像头。我们试着连了一下,信号已经中断了。”
边上的青年大叹可惜地捶了下腿:“看来李瞻元知道我们追过来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何川舟眉头紧皱,内心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是在脸上没有分毫表现。她舔了舔嘴唇,朝着众人下达指令:“李瞻元肯定才刚走不久,就算他再神机妙算,也不可能原地失踪。所有人!加大范围排查周边的道路,去村里调取监控,确认李瞻元离开的路线!联系周边的派出所,让空闲的工作人员帮忙排查。小刘,你暂时留在村里,去找本地居民打探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众人被分派好工作,大声应了句,立即跑动着过去安排。
何川舟还是有些不安,案件临近收网时她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这让她到最关键的时刻也能保持足够的警醒。毕竟越接近结尾,嫌疑人被逼至绝路,就越可能会出现变故。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何川舟:小张,你那边有情况吗?
张:没什么问题,就是贺决云也跟上来了。
何川舟:李瞻元不见了,他可能会去找穹苍。你记得灵活应变,不管遇到任何情况,以保证生命安全为首要目的。
张:是!
何川舟:你们到哪里了?我让附近派出所的人去接应你们一下。
张:刚上国道,我给您发个定位。
·
黑色的眼睛被遮掩在帽檐下,男人深深藏着半张脸,盯着平板电脑上的画面目不转睛。
在看见警车从他家门前经过,他表情抽搐了下,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唇,又很快恢复自然。
汽车音响里正在播放一首摇滚曲,炸裂的音乐与沙哑的嘶吼,不停撩拨他内心深处的焦躁。
男人跟着节奏晃了晃头,随后关掉软件,一拳捶在方向盘上。
他一下又一下,发泄似地捶打着面前的黑色圆盘。汽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将他未能喊出口的愤怒都宣泄了出来。
片刻之后,男人终于冷静下来。他停下动作,抚摸右手的指节。等调整好情绪,重新打开另外一处的监控路线,看着贺决云那辆车驶出小区,沉沉吐出口气。
他缓缓将车开到监控摄像头的下方,摘下口罩,无所顾忌的,对镜头后面的人露出了一个满是阴森的笑容。
·
大早上,即便是主城区的交通依旧十分通畅,贺决云开着限速的60迈,听着老张磕磕巴巴将事情给讲清楚了。
何川舟带人循着线索追击李瞻元去了,又担心穹苍一个人会走霉运,就让他过来保护一下。
老张对穹苍做了个遗憾的表情,摊手说:“不是我不帮你隐瞒啊,是兄弟我真的包不住了。”
穹苍无奈地说:“我只是想去给我父母扫个墓,没别的事情。”
昨晚李瞻元失去踪迹,开始逃亡。穹苍想,如果李瞻元要找上自己,起码需要时间安排,所以她刻意挑个大早的点,让李瞻元没有反应机会,这样路上会比较安全。
她本意是打算,如果何川舟那边始终没有线索,她就在墓园附近等待李瞻元的出现。那个男人天性高傲,面对我国天网系统的追捕,肯定无法接受苟且的生活。
他一定会安排一场盛大的落幕。
“没别的事情不叫我?开车我不行吗?”贺决云一面设置导航,一面不平道,“我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这种事情你宁愿辗转找何队帮忙,麻烦别人,也不来找我?”
穹苍眨着眼睛,无法理解道:“有困难,当然是找警察叔叔。”
贺决云说:“那你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比他年轻,也比他强壮,还比他能打。这种事找我不是更好?”
老张知道这种时候开口不合时宜,会影响他们两人之间的友谊,但他还是难以容忍人民公仆的能力被低估,于是压着嗓音说了一句:“我配枪了。”
贺决云视线朝后视镜一扫:“配枪了了不起吗?这辆车是我的!这车通体防弹!”
“哇!”老张同志为了自己不被丢下车,敷衍地夸了一句,“好厉害啊……”
穹苍:“……”现在能皮也是刑警的必修课了吗?
贺决云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开往路标指示的方向,又不解问道:“你父母的墓怎么会是在A市外面?他们不是一直住在A市吗?”
穹苍说:“长辈安排的。”
墓地是很早以前就选好的,选在A市城外,据说那边风水好,穹苍父亲的许多亲属都葬在那里。
他们两人去世,后事都不是穹苍料理的。因为位置离得太远,又有点心里抵触,她去扫墓的次数寥寥无几。
贺决云看了下路程,还有起码一个多小时。穹苍出门偷偷摸摸,连早饭都没吃,导致贺决云也是饿着肚子。
他示意老张去翻后座的包裹,说:“听点东西听点歌,慢慢来吧,我车上备了点饼干跟饮料。”
老张欣慰道:“谢谢啊!”
贺决云说:“我跟准女友说的。”
老张:“……”友情消失了。
穹苍从老张手里接了盒小面包,还有一盒饼干,随便吃了点。
贺决云余光看着她脸颊鼓动,认真吃饭,心里跟挠痒痒似的不安分起来。他咳嗽一声,暗示说:“穹苍,我也没吃早饭。”
穹苍应了一句:“哦。”
然后没有了下文。
贺决云:“……”是非要我求你吗?你吃我的东西难道就不会嘴软?
他不能冲穹苍生气,只能借着后视镜瞪了眼老张。
都是他,电灯泡。穹苍才会变得含蓄。
老张悄悄给车窗开了一条缝,试图用呼啸的风声来挽救车内的尴尬。
这能是他的错吗?他只是一个开不上车的代驾而已啊。
国道的路修得比较曲折,路面也不是十分平坦,好在这辆车底盘很稳,并没有颠簸的感觉。
老张一直在后座发短信,跟何川舟那边联系好的人进行交接。他手指飞动,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车后的情况。
这疑神疑鬼的模样,让老张都有点想笑。老职业病了。
贺决云在开一段环山起伏的道路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昨天的事情,你考虑清楚了吗?将近12个小时了啊,就算除去8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还有四个小时可以用来思考。思考一遍,假定需要三秒钟,那么你就可以考虑……”
穹苍帮他算出来,小声提醒道:“4800次。”
“是啊,4800次!”贺决云用余光小心打量她,说,“你那么聪明,思考4800次还解不出来的,得是世界未解之谜了吧。”
穹苍低声吐字:“它本来就是啊。”
老张茫然道:“什么问题?”
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贺决云:“婚姻。”
穹苍:“爱情。”
穹苍疑惑地看向他。
“爱情、爱情。”贺决云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步调过快的事实,“父……男友之爱人,必为之计深远。就这么个意思。”
穹苍:“……”我就知道你还是想做我爸爸。
贺决云没安静一会儿,又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会有危险,昨天才拒绝我?李瞻元就是一个疯子,没有抓到他之前,你没有安全感。其实,你本来是想答应我的。”
穹苍没有停顿的飞速接道:“不是。”
贺决云一字一句地说:“你肯定是!”
“你不要这么执拗。”穹苍说,“你都不接受我的答案那你还问什么?”
贺决云理直气壮:“你没给解题过程。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口是心非。”
老张没想到自己还能被牵扯进这番男女的爱恨情仇中来。可是他听了一会儿,没明白,扒拉着前座的靠背问道:“啊?你们不是早就交往了吗?都同居了啊。”
贺决云闻言,得寸进尺地大吼:“看!你看!在别人的眼里,我已经没有清白,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穹苍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他的头按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所以当初邀请她同居的人,到底是谁啊?这清白难道不是你贺某主动献上的。
老张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一腔过来人的语气说:“你们是……那个关系啊?哦,我懂我懂,时代开放了吧。不过年轻人,还是稳定一点比较好。如果夜生活都可以很和谐,是能试着发展下一步的。好好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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