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桃煎
“那是他在嫉妒你,嫉妒贺姑娘救过你的性命。”身体里的鬼忽然出来,“你听见了吗,他还羡慕过你,多值得高兴,可你难得的一次勇敢教你三弟截断。”
霍洋走在铺满光的路上,却哆嗦着:你快回去,我会自己想的。
“你告诉我你怎么想,休忘了你那令人妒忌的勇敢也是我教导你的,”恶鬼在诱导,“方才他们说话时,我想到两个主意,你从中挑一个试试如何?”
不,你不想。
“不,我想,我偏要说来。”
……
***
从偏门出来,始终萦绕不绝的乐声总算消弭,守门的小厮替霍沉牵来马儿,偷觑他两眼,霍沉没留意,径直上马离开。
一路行至轻罗巷,进宝奁斋。
斋内不见客人,身为宝奁斋首席伙计的阿某正拿着塵子扫架上的首饰匣,余光瞥见人来,顿时站端正,高兴道:“爷来了,贺姑娘刚走不久呢!”
霍沉挑眉:“她来过?买了甚么?”
“只要了条菩提穗子,道是要装点礼物。”
礼物……霍沉微愣,而后缓慢生出些笑意,盖过先前从霍府里带出的不爽。
他挥手支开个清闲伙计:“打盆清水来。”小伙计应声跑去后院,他又转头叫阿某,“带我瞧瞧有甚么穗子。”
阿某原本还有话说,但迟疑片刻又歇了主意,只接过霍沉的话问:“怎么爷也瞧这?”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也有东西送她。
霍沉矜傲答他句,一面取出怀中玉佩,解开上头的旧穗子。
据那婆子说,她捡到玉佩时本没胆子据为己有,还是观望数日后,见府上并无哪处传出丢玉的话,这才起了贪念。
早些年偷偷摸摸藏着,后来随李氏搬出霍府才敢拿到人前显摆,她从前在元配阮夫人院里做过事,便称这玉是阮夫人所赐,终归没人怀疑查证……这般贵重的东西,她自是竭力保管,连碰也舍不得碰,故而今日交还给霍沉的是枚完好无损的玉。
只是这玉佩穗子么,需换新的才是。
宝奁斋多卖女子饰物,凡穗子、绦子都摆在东边儿胭脂架旁,阿某将架上四个斜置的托盘一并端出,摆到台上请他过目。
每个托盘里各摆上两排穗子,一绺绺整齐排开,拢共二十二串,四方托盘摆得满满当当,便是八十八串,霍沉挨个儿相起来。
先前派去打水的小伙计这时也返回斋中,捧着个荷叶边蝴蝶小瓷盆到他跟前:“公子,水来了。”
霍沉偏头,命他放去台上后将手里握了半晌的玉放入其中,蝴蝶制式的白玉沉到盆底的彩蝶上,霍沉瞧上两眼再收回眼,接着相那八十八串穗儿。
“爷先瞧着,若没瞧上后院里还多得是。”
阿某高兴拍起胸脯,霍沉倒没用上,在扫过诸多水绿、翠绿、艾绿、豆绿、葱绿色的绿穗子后,终于相中了一旁的鹅黄穗子。
他摘下那绺鹅黄穗儿,指尖轻捋了捋流苏细丝,穗上配了粒葡萄籽大小的乳白玉珠,配他的玉倒是再合适不过……
他从未见过她穿戴过鸭黄色,霍涛却见过,霍涛都见过,他为何不可?
霍沉开始斤斤计较,决计从让她戴鸭黄色配饰入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霍·高傲小天鹅·沉
高举flag:她会答应的。
(本来想回复你们说期待早了,但是不敢
第54章 赠佳人
仲夏将至, 坊巷间叫卖花果饮食的比往时多得多。
近来卖花儿多是卖榴花,令约进城后便牵着小驴行动,一路上被三个卖榴花的妇人先后问了三回,最后总算买来几朵别到小驴头上, 红艳艳的, 极为抢眼, 也再没遇上教她买榴花的。
其他的么, 仍吆喝个不停。
小巷里有直接摆在家门前吆喝的:
“姑娘瞧瞧自家干果么?”
“姑娘尝尝我家辣萝卜么?”
……
街头又有小贩争先恐后, 卖兔子也能吵起来:
“姑娘瞧瞧我这野兔, 村里猎人专程上山打的, 口味极鲜!”
“姑娘莫听他的, 野生东西不干不净, 指不定吃了害病。”
兔本兔令约忙摆手回绝:“我不吃兔子。”
走过两人, 又听个卖牙刷的货郎叫她:“呀,贺姑娘来得正巧, 荷花牙粉有货了!”
这个倒是熟人,她常来这儿买牙粉。令约牵着小驴过去, 听那货郎诉苦:“如今这荷花牙粉越发入时, 我们这些小货郎难得有货呢,不过价钱还是公道不变的。”
令约喜用牙粉刷牙,荷花牙粉添了荷花荷叶粉进去,自然带着股荷花清香,用时好比吃了荷花瓣,上回她来已没了货,这会子不愿错过,当下买来两罐儿。
“再瞧瞧牙刷么?大夫说刷牙子需常换呢。”
于是又买来四支新牙刷,一概包好装进小驴身上的布兜里, 继续往前。
造纸时节她难得进城一趟,郁菀晓得这事后先将她钱袋儿要去,肚子填饱了再还给她,是以一路下来,零零碎碎的玩意儿买了许多还很富足。
只不过,有些东西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买来,以至于走着走着她便后悔起来……不该冲动的。
她决计不再乱窜,直接去九霞斋,却没料到,刚走进柏枝巷就撞上了热闹事儿。
原先一家丝鞋店不知几时变成了“庆夏斋”,单看招牌瞧不出是甚么铺子,但见庆夏斋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姑娘也去凑热闹么?”
慢吞吞的说话声从旁响起,令约侧身看去,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道士坐在路边,举着算卦的幌子。
她摇头,然后不知出于何种心思,问他道:“道长可知这是间什么铺子?”
“贫道并非宛阳人士。”
哦,她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牵着驴要离开,却教那道士拦下:“姑娘不算上一卦?”
“不算。”
“那是间绸缎铺子,宛阳方家经营,缎子是苏州采购回来的好货,今日低价售卖,兴许在盘算让对家店铺绸缎滞销一事。”那道士利索接过话,顺带把始末猜测也说与她。
令约睁大眼瞪他:“……”
你说了我也不想算。
年轻道士:“……”
开张好难。
沉默时候,令约想到中旬时付云扬曾到苏州府购置绸缎的事——方家从前不经营绸缎生意,难道真是在对付他们?
这些商人手段她当然想不通,而那年轻道士还在坚持不懈地劝说她:“我瞧姑娘面色红润,今日必有喜事发生,不过……”
他有意停顿,等她好奇。
“多谢你,今日的确有喜事。”她正急着去九霞斋看看呢。
“……”眼见着她要离开,那道士又拦下她:“姑娘且慢。”
只见他一脸惋惜地从褡裢里取出两卷类似针灸囊袋的东西,搁到面前的粗布上,郑重不已地摊开,接着再从褡裢里倾倒出其余东西。
囊袋里头装着的不是针,而且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杂货,令约凑近看上两眼,没出声。
“贫道行走江湖,各处淘来些小物件儿,你瞧看瞧看?”
“看这做甚么?”
“咳,此乃贫道经营的副业。”
“……”
“你既不算卦,照顾照顾贫道生意也好,我这儿可都是好东西。”那道士理直气壮,挨个儿介绍过去,“这把小梳儿来自钱塘,这根鱼骨来自大明湖,这罐手皴药来自九华山下,这包朱砂……这串稻穗来自仓州,这颗干石榴来自若榴……”
他硬生生介绍完全部奇奇怪怪的东西,全没料到这姑娘不打断他,有些憋得慌:“人人都打断我,你为何不打断?”
“我也想听听它们从什么地方来。”
“……”
“你每去一处都要淘样东西么?宛阳呢?你收了什么?”她盘根问底。
“倒也不是处处都有,见到入眼的才收,”年轻道士如实答她,“贫道昨日傍晚初到宛阳,不曾收。”
来宛阳不到一日,街头轶闻却晓得不少,看来是真厉害。
令约朝他笑了笑:“我们宛阳是江南有名的纸乡,道长知道清溪坞九霞纸么?”
年轻道士已说不出话,点头。
“不如你收张九霞纸带走,既轻巧又耐久还易携带。”这样他再去别地时,就能和人提起宛阳九霞纸了。
道士纳闷:“……”到底谁卖谁东西?
令约还打着如意算盘,兴致勃勃:“如今市面上少有旧年的纸,道长若不介意,改日去清溪坞贺家我赠你如何?”
“原是贺姑娘,失敬失敬。”
“你认得我?”令约诧异。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从哪儿听来?”
“姑娘来前,听这庆夏斋门口的妇人们说的。”
令约一噎,心想果然道士的话不能全信。
鉴于开张太难,那道士转头便同意了她先前的提议:“贫道今日还有件差事,几时办完便去清溪坞拜访。”说完继续,“既如此,姑娘便让贫道算上一卦罢。”
实在卑微。
“不必了。”令约没有感情地指了指他面前的东西,“你方才说这雕版刻刀是从京城买来?”
行罢,卖出东西也算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