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小树
李教授把花棠当小朋友看,说话的时候也记得慢声细语讲道理,“小凤凰也是长辈,应该要叫阿姨的,我们要和她好好玩,所以下次不可以太调皮知道吗?”
这绳结实在是太费眼神了,李教授自然就想起小凤凰,不得不伸手点点黑猫的耳朵,说她是小坏猫,就欺负小凤凰不和她生气,再怎么麻烦的绳结也能耐心解开。
叶丝兰的手却顿住了,忍不住追问了句,想知道小凤凰的情况。
汪教授和李教授都愣了下,显得有些为难,如非必要,他们是不会提到小凤凰的情况,智力受损并不代表小凤凰在尊严方面也要大打折扣,背着小凤凰和陌生人聊她的事情,其实很不礼貌。
但叶丝兰强压情绪,把口袋里常年装着的旧照片拿出来,“李教授,能麻烦帮忙看下,小凤凰和照片里这个女孩子像不像吗?”
拍照片太贵了,叶丝兰手里这张,是自己跟着别人卖药片,第次拿到钱,带着母亲和妹妹去拍的。
就这么张,被她小心翼翼的洗印了很多张,这么十几年来,直随身带着。
不仅如此,叶丝兰还专门找过刑侦方面的老专家,麻烦他们根据面容骨相,推测妹妹三十岁时的容貌,做成了几款模拟画像。
这些东西都在叶丝兰的手机里,她忙拿出来点开相册,带着恳求麻烦李教授帮她确认下。
“小叶,你先坐下,老汪,过来起看。”
叶丝兰的态度让二老也凝重起来,他们把老花镜戴好,然后仔细对比了下模拟画像,觉得里面有张,还真的挺像小凤凰的。
小叶家里,十几年前丢了妹妹,而孙娴已故的妈妈,在十几年前,也捡回来个年轻女孩子。
这不是小事,汪教授立刻联系了孙娴,问问她有没有空,带着小凤凰和他们开个视频。
花棠也好奇的凑过来,挤到叶丝兰的怀里拉长身体看相册,然后猫爪摁住了其张,小凤凰和这张最像。
孙娴刚下课正准备回家,听到老师简述了些事情后也很配合,让他们稍等十分钟,她马上就到家。
这段等待,突然变得有几分难捱,叶丝兰现在的情绪仿佛撕开了两半,半是期待,半是害怕,她希望这是自己的妹妹,可同时,也害怕再次的失望。
十几年来,这种希望就在面前,却转眼就破碎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哪怕钢筋铁骨也要磨碎了。
李教授给叶丝兰倒了杯热茶,看她半弓着腰抱紧花棠,咬牙在等待着宣判样的紧张动作,也揪起了心,和汪教授握紧了彼此的双手,希望小凤凰真的是小叶要找的妹妹。
视频通过接过来,叶丝兰的手臂上的筋都明显跳了下,汪教授忙接通,看着镜头前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要她对着个屏幕的小凤凰,忙喊了声,“小叶,接通了!”
花棠被勒成了软软的猫饼,用热乎乎的脸颊蹭了下叶丝兰的肩膀,然后看着汪教授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小凤凰看过来突然呆住的模样。
十几年的时间,小凤凰和叶丝兰都变了很多,可是,她们还是第眼认出了彼此。
小凤凰在视频那边,突然发出了声短促的尖叫,兴奋至极,凑近用手去摸屏幕,响亮的喊了声,“凤凰凤凰!”
然后,开心到不能自已样,冲着旁边的孙娴,指着自己,“小凤凰!”
妈妈说,要好好藏在这里,然后谁也不要相信,去找姐姐。
可是,她记不住那么多东西,只记得凤凰在等她。
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女孩,躲开人群顺着河道去找凤凰,走了很久很久,直到鞋子丢掉,脚被磨破,见到去早市买菜回来的孙妈妈。
“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人啊?呀,这都受伤,流血了!”
明显智力有问题的女孩害怕瑟缩,被孙妈妈带回去治伤也不敢说话,直到被问在找什么的时候,才小声的说,“小凤凰。”
凤凰,不是她的名字,是姐姐的名字。
她呢,则是姐姐的小妹妹。
第39章
人为什么要善良和温柔?
如果从财务报表的角度来看, 这项看不见收益的长期投资, 可能会动摇投资者的信心, 拒绝再去填这个无底洞。
毕竟, 善良和温柔是需要支付成本,还见不到什么丰厚回报的。
现实生活之, 也多是狠辣或利己的性格,能更快跻身到成功人士行列, 拥有更多的财富,理性取舍等待机会,抓住时机击致命。
当然, 这并不是评判什么。
只是, 温厚的性格, 和名利双收这个词, 天然的就有几分格格不入。
可无论如何,总有些人坚持这种生活态度。
孙娴的母亲捡到小凤凰的那年,正是家里攒钱供孙娴读研究生的困难时期,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了省些钱,这么早的来农贸集市买些物廉价美的菜。
可是,在她把小凤凰带回来,处理了小腿和脚上的伤口后,发现警察也查不到她的信息, 更问不出来什么有效信息后,心怀恻隐,把这个无处可去的女孩子接回了家。
“小娴, 派出所的警察说找不到这孩子的信息,要不,我们先照顾着?”孙娴的母亲显得有些局促,常年操劳的手舍不得买什么好的护肤品,粗糙之还裂着口子。
她独自抚养女儿,没学历也没什么挣钱的本事,现在又往家里捡回来个智力明显有问题的女孩子,不免对孙娴愧疚起来。
性子纯善的女人,对孩子总多几分怜惜,尽自己所能的为孙娴创造更好的条件,也看不得懵懵懂懂的小凤凰流落街头。
“行啊,没问题,妈,你别和我这么客气。”孙娴晒的很黑,乐呵呵的揽住母亲的肩膀,把小凤凰的脑袋rua了两下,然后认下了这个小妹妹。
穷学生穷学生,孙娴的同龄人大多毕业找工作,或者结婚生子,能够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了,可她还想继续读书,学业之余自己也在外面打工,咬牙撑下去。
汪教授看重这个学生,知道年轻人生活有些窘迫,没事就喊她来家里吃饭,李教授心思更细,借着自己的孩子年纪要大些,有些衣服显小不穿可惜的借口,经常送些成新的衣服给孙娴。
孙娴这些年和老师家这么亲,也和他们曾用心照顾着自己有关。
最困难的那么几年,就在这样你帮我把,我带她下之度过,小凤凰心智和孩子差不多,但人很乖巧听话,在孙娴开始工作频繁出差的时候,认真的陪在她的母亲身边。
在孙娴母亲离世前的那些年,小凤凰定程度上代替着孙娴尽孝和逗母亲开心,所以孙娴直都很感谢这个妹妹,这些年也直把她带在身边,互相照顾着。
小凤凰的眼神太纯粹干净了,很多街坊邻居看,就知道她可能是智力发育方面有点问题,度还帮孙娴家出过“主意”。
“哎,孙娴妈,你们还真准备养个智障辈子啊,这姑娘现在都二十多了,我有个远房亲戚,不在乎这个,要不结个亲?”
“是啊,照顾了这些年,也是仁至义尽了,趁还年轻水灵的时候,赶紧嫁出去吧,再过几年,人家就会嫌弃她脑子不好使了。”
智力缺陷,并不影响小凤凰可以生孩子,很多条件很差或有什么恶习的男人,讨不到老婆,就把目光瞄准了小凤凰。
但孙娴和母亲的态度都很坚决,当场沉下脸把人赶走,回头还记得让小凤凰死记硬背,定要离陌生人远远的。
智力发育有问题并不是个稀奇的事情,孙娴她们也知道,很多家庭有个“笨孩子”之后,随便应付着养到十几岁,就会找些能提供彩礼的男人嫁出去。
美其名曰,也给“笨孩子”找到个归宿,毕竟,花钱买回去的媳妇,肯定要好好疼,然后生儿子的。
至于“笨孩子”的意见?没有人会在乎。
叶丝兰十几年来,没找到自己的妹妹,却救出了很多别人的妹妹、家人,大多就是这个原因,不管是偷还是骗,“笨孩子”太容易被卷入贩卖的漩涡之了。
还有贪图几百或几千的好处费,偷偷瞒着其他家人把“笨孩子”卖掉的情况,被拆穿质问也振振有词,“我白养了她十几年,现在是送她去享福的,你要是有钱,就自己去养。”
当个人的价值,只剩生育和泄欲,这件事情对吗?
孙娴母女考虑问题还想不到这么深刻的层面,她们只是觉得,小凤凰喜欢翻花绳,乖乖巧巧笑起来干净,之前在家人身边的时候,肯定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现在小凤凰走失了,家人肯定特别焦急,她们要在对方找到小凤凰之前,先把她好好看着。
至于、至于小凤凰的家人万不找她,那她们就当小凤凰的家人好了。
要不然,个智力有问题的年轻女孩子,流落街头遇到的事情,肯定不是她们所希望看到的。
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十五年,在叶丝兰走遍各个地方,很担心自己只能捡到妹妹的白骨时,孙娴母女给小凤凰准备了温暖的小窝,收留着这只灰扑扑的小可怜。
叶丝兰走南闯北,吃过苦受过委屈,站在地痞流氓面前,抽出长刀豁出命的时候没哭过;千辛万苦找到点线索,结果费尽周折前去空欢喜场,看着别人的父母抱紧了走失孩子的时候没哭过。
可等在汪教授家里,听着院子外的汽车引擎声,把门打开看到刚才视频里尖叫,兴奋到不行的妹妹时,花棠用爪垫蹭了蹭叶丝兰的脸,把湿漉漉的泪痕抹掉。
之前不哭,是叶丝兰觉得她个卖鱼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受委屈也想不到哭。
丢掉的妹妹,是她唯的亲人了,哪怕找到九十九岁,也是叶丝兰认的。
但发现小凤凰看到她,和小时候样张着手飞快的跑过来时,叶丝兰说不上心底的什么感觉,迎上去把将小凤凰抱住。
她找到了。
叶丝兰越抱越紧,喜极而泣,又忍不住气急,她想戳着小凤凰的脑瓜,问问教了那么多遍的名字,为什么记不住,就只记得她的,让她贴遍了寻人启事却找不到;又想掐住自己的手腕,强压激动和颤抖,什么话都不想说,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做的切都值了。
复杂的情绪在心头反复冲撞,相隔十几年,那句母亲的叮嘱总算有了句号。
孙娴扶着李教授,在旁边也有几分动容。
仔细看看,叶丝兰和小凤凰还是有几分像的,只是,叶丝兰这些年风吹日晒,背着行囊说走就走,上过山下过海,肩宽、手掌和小腿很多地方,都和成年男人更接近,看着精壮有力,是风和霜磨砺出来的模样,需要仔细看才能找到相像的地方。
看到至亲的人,小凤凰也想到了很多事情,抱住姐姐没几分钟,就急急忙忙拉着她往外跑,“坏,追妈妈,救。”
当初那群流氓冲到家里,要扯走小凤凰的时候,是母亲硬把小女儿护着,带着她往外跑的。
小凤凰很害怕,被母亲藏在垃圾堆里的时候,还想跟着妈妈走,但是却被母亲沉下脸厉声拒绝,让她必须呆在这里,然后去找姐姐。
被凶了声的小凤凰含着泪,只能乖乖听话躲在那里,然后听着脚步声靠近,却很快又离开。
虽然她被斥责的语气吓到,可是,还是记得那些坏的人有多可怕,等了很久之后,见不到妈妈也见不到姐姐,才小心的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哆哆嗦嗦的去寻找她们。
叶丝兰搓了下妹妹的耳朵,眼底的红还没有散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凤凰才好,只是平缓了下情绪,许诺会带她去看妈妈。
小凤凰是孩子心性,看到姐姐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提她小腿上有个坑是怎么回事。
还是叶丝兰和孙娴沟通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她被捡回来的时候,可能是摔倒或从什么高处滚下去了,有块很尖的玻璃碎片插到了小腿里面,伤口都已经腐烂,需要挖掉腐肉才行。
“猫猫~”看花棠蹲在旁边,小凤凰笑的眼睛弯成月牙,蹲在旁边试图和花棠说话。
黑猫看叶丝兰她们都在说话,也来精神了,把刚才散落地的毛线扯过来,起和小凤凰玩翻花绳。
当然,花棠的翻花绳差不多就是“被捆—解开—继续被捆”,亏小凤凰很有耐心,不厌其烦的把猫救出来。
其实,这个翻花绳还是叶丝兰教妹妹的,在渔船上生活,怎么不会系结补呢,她经常用捡来的毛线绳和妹妹玩这个,玩能玩整天。
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花棠看叶丝兰的情绪稳定下来,又变成平时的样子后,才甩着尾巴离开,去小饭馆饭点打卡。
美好的晚饭,果然要仔细回味才可以,顾余生晚上试做了份蟹肉煲,里面酱香软糯的鸡爪吃的花棠改偏见,发现这种没什么肉的食材,居然也有春天。
吃的花棠整只猫都飘着股饭香味,去巡逻的时候,还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美滋滋的踩在墙头,花棠步子顿,发现小区外面的街道拐角,坐着个背书包的女孩子,穿着附近初的校服,抬头看着远方发呆。
咦,路灯下的小妹妹?
花棠的巡逻已经差不多结束,看了下根本拦不住猫的围墙,翻出去落在女孩子身边。
还没有靠近,就看到女孩子低下头,从书包里开始拿作业本,准备借着路灯的光写会儿作业。
本、两本、三本……
嘶,这作业本怎么还源源不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