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小树
哪怕这两个小姑娘并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扯到这个巷子里，可是，她们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 就已经知道害怕。
姚小苗回家躲在卫生间里， 把半个身体泡在水里， 就是想要忘掉那种留在肩上，肮脏又黏腻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这么小年纪的受害者， 都会感觉到“脏”、“不洁”， 又是整个社会的另一种规训。
当然， 这种规训是错的。
连没舔过爪子， 总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花棠， 都愿意认认真真舔舔姚小苗的肩膀。
本质上就是在承认，不管发生什么，小女孩本来就是世上的明亮，香香软软的存在。
可偏偏，恶猫都认可的事情，有些人，却熟视无睹，颠倒是非。
顾余生把几个人撂倒之后，就直接报了警，虽然在侵害发生之前，警察不一定能管，可是报警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他也认识负责这个区的几个警察，一提地方，就立刻过来了。
但这些事情，都没有先安抚两个小朋友重要。
外派执行任务的经验，让顾余生没有贸然接近姚小苗她们，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之后，蹲下放低视线，尽量温和的开始沟通，他是九州小区红瓦房，开小饭馆的那个人。
熟悉的地方，避开叔叔这种称呼，顾余生尽可能的不刺激姚小苗的情绪，把手机拿了出来，方便姚小苗联系一下父母。
花棠看看两米之外的顾余生，又扭头蹭了一下姚小苗，然后让甜虾去把手机叼过来。
智能手表的通话效果肯定没有手机好，姚小苗担心爸爸在刚才的地方没找到自己着急，打了个电话之后，又借着甜虾的掩护，把手机递到旁边的女孩子面前。
意思很明显，问问她要不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这种时候，连不太习惯和父母求助，依赖他们的姚小苗都忍不住了，想必这个女孩子，也需要联系父母。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女孩没有接手机，看到姚小苗的手表之后，低下了头。
姚小苗又递了递，但对方依旧没有接，只能暂时放弃，继续挨着身边的小女孩，安静的等待着她爸爸找到这里。
顾余生也在这里等着，甜虾这个心大的，看旁边躺着几个之后，就有点想投奔到顾余生怀里撒个娇，举高高。
还没有凑过来，就被顾余生摁着狗脸，又给推回去了。
没看到两个小姑娘现在就只敢借着狗做掩护，顾余生哪能让甜·掩体·虾就这么撒欢？
如果换成其他成年人在这里，发现自己打倒坏人，救下两个小朋友，结果一回头，小朋友居然还哆哆嗦嗦的害怕抗拒自己，心里肯定有点不是滋味。
做了好事，得到嘉奖，才是最正常的故事发展。
可顾余生很理解这个反应，他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甚至见过被侵害的女性，在惊恐和慌乱之中误伤救援的战友。
因为信任破裂的时候，任何一个喘气的男性靠近，都会引起排斥。
顾余生没有考虑过感情问题，这辈子也不会期待自己有后代，可是，他看着两个小女孩，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女童想要平安长大，到底要翻山越岭，拼运气撞概率，经历多少事情呢？
这次是花棠提前发现了不对，那么，下一次呢？
在顾余生面前，好像不堪一击的这些人，却能轻易的给两个小女孩留下一生的阴影。
不要反复提及自己的“英雄身份”，安静的等在旁边直到孩子的家人出现，顾余生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最好当一块背景板，别说话别乱动，免得惊扰孩子。
事实证明，顾余生的做法是教科书式的满分，姚小苗认出了店主后，小声的和旁边的小女孩解释他的身份，让她也不用害怕。
“宝贝！”等小女孩总算愿意抬头的时候，姚小苗的爸爸终于找到了这里，看到狼青色大狗背后的小姑娘，就想伸手把姚小苗抱起来。
刚才还嘻嘻哈哈，试图和顾余生撒欢耍赖的甜虾一秒正经，警惕的盯着他，这种体型的成犬防备起来，让姚小苗的爸爸都忍不住后退一步，有点虚。
“甜虾，过来。”
让甜虾守在那里，是为了给两个小女孩安全感的，看姚小苗的爸爸也被挡住，顾余生就准备把甜虾喊回来。
但姚小苗伸手拉住了甜虾的牵引绳，小心的挽留，“等一等。”
她隔着甜虾认真的和爸爸解释，“我没事，但是让狗狗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自己的爸爸来了，可是，旁边小女孩的家人还没有来，姚小苗想等到警察来再说。
因为，这只是自己的爸爸，对旁边的小女孩来说，还是陌生人，在警察阿姨来之前，她们只敢相信花棠和甜虾。
哪怕一个是自己的爸爸，另一个是甜虾的主人。
好在警察的速度也不慢，针对涉及未成年的案件，尤其是有女童的，按照程序，必须有女警察在场。
英姿飒爽的女警察和同事们赶到的时候，很快就注意到姚小苗她们，和顾余生沟通了一下，等甜虾让开后，半跪在地上抱起了两个小女孩。
警察的制服，大概就是普通人的安全感，哪怕是孩子，被警察阿姨抱住的时候，也会伸出小手紧紧的圈住她。
姚小苗微微挣扎了一下，抱着花棠回到爸爸身边，然后看着警察阿姨温声问小女孩父母的信息，还能在旁边小声的补充一下。
她们两个是同一个年级的，只是不同班，找到班主任那里，一定能拿到父母的联系方式。
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肯定要把家长找过来的，通过姚小苗爸爸提供的学校电话，警方很快就联系到了女孩子的班主任，然后又拿到了她父母的电话号码。
小女孩，也就是方眉，趴在警察阿姨的肩头，听到电话里出现妈妈熟悉的声音之后，明显就抖了一下。
“你好，是方眉的家长吗？这里是……”
拍拍方眉，警察刚拨通就听到电话那边有孩子的哭声，方眉的妈妈边哄小儿子边不耐烦的打断，“骚扰电话？没钱！”
电话挂断，警察只能继续拨，这次倒是说服方眉的母亲相信他们的身份，但是对方没空来接孩子。
“我老公还要加班，让方眉自己回来就行。”
方眉的妈妈满不在乎，听警察他们说女儿放学路上遇到点麻烦，需要监护人来警局一趟的时候，只感觉到厌烦。
大女儿怎么这么不省心？爸爸加班，妈妈要照顾弟弟，就不能自己回来，少麻烦一下父母吗？事情怎么这么多？
声音突然提高，从话筒中炸出来，让蹲在顾余生肩头的花棠，都准备下意识捂住方眉的耳朵了。
可惜，晚了一步，让方眉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她紧紧闭着眼睛，眼泪却一滴滴的滚出来。
警察阿姨立刻把电话交给同事，带着方眉暂时离开这里，一同来警局的顾余生和姚小苗爸爸也跟了过去，有点担心方眉的状态。
“爸爸？”姚小苗仰着头，困惑的看着爸爸，为什么方眉的妈妈不来找她啊？
知道女儿和丈夫现在都在警察局，姚小苗的妈妈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插双翅膀立刻飞过来。
可方眉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过来？
姚小苗的爸爸显然没法回答女儿的问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姚小苗的头发，小声建议，“宝贝，你去和同学说说话好不好？”
点点头，姚小苗去坐在警察阿姨身边，拉住了方眉的手。
花棠看了眼顾余生之后，也跳了过去，甩甩尾巴算是和女警察打招呼，然后软嘟嘟的蹲在方眉和姚小苗之间，让两个小姑娘努力拖住猫饼，暂时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而女警察接走电话的同事，也差点被气到发火，再次和方眉的母亲重申，监护人必须赶来。
“你们警察就能干涉我家的事情吗？忙不开，没法去，谁爱去就去！”
没想到，方眉的妈妈态度更横，直接挂了电话，想必警察也奈她不得。
“小潘，现在去联系区里负责教育行政的汪姐，检察院办理未成年人权益保护的李检，还有，所在社区的街道办事处也别忘了。”
“今天带回来的几个，让林队来接手。”
“苏柔先别忙其他事情了，暂时照顾一下孩子，小王，你和我出去，看看这对请不来的父母，到底是何方神圣。”
拖拽女童的不轨分子可恶，对孩子冷漠忽视的父母同样脱不了干系。
让一个小姑娘受这么大的委屈？没这个道理。
第110章
国内女警察的比例在百分之十左右。
其中， 在遇到受侵害妇女儿童时，能正确提供心理疏导的人数更少。
而有关妇女儿童性安全的案件， 又是犯罪黑数存在的重灾区。
一些隐案或潜伏犯罪虽然已经发生， 却因各种原因都是无法浮出水面的。
紧紧圈住警察阿姨的方眉， 可能不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的所有人， 都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趴在女警察的肩头， 拿小手轻轻去摸甜虾的耳朵，偷偷和姚小苗说悄悄话。
在两个小女孩对手指的时候， 顾余生已经配合做完笔录回来。
实际上，初中生围堵小学生这事， 放在前几年，都不太好说清楚， 稍有不慎， 还有连累顾余生这样见义勇为的人下水。
因为， 侵害未发生。
不管是治安条例， 还是法律法规， 对未遂的事情，界定都比较模糊。
两个初中生本身是未成年，被喊来的丹哥几个年轻人死咬着路过，单凭姚小苗和方眉的说辞， 很难给这件事情下个定论。
如果再遇到无赖些的家伙， 还能反咬一口顾余生故意伤害。
但好在， 这些年道路上的摄像头数量特别多， 别看小巷子没什么行人， 但摄像头是二十四小时工作的。
警察把这个录像调出来，就足够让初中生他们几个心虚起来。
方眉的监护人没有赶到，但是学校的老师已经过来了，女警察和同事使了个眼色，边给姚小苗和方眉倒了杯甜甜的奶茶，边开始走程序了解情况。
当然，考虑到对方是未成年人，而且还不满十岁，女警察她们肯定不可能做笔录那么正式的发问，这是避免二次伤害。
对警察办案流程不太了解的普通人来说，可能意识不到女警察的存在有多重要，虽然按照相关规定，受害者为女性的时候，需要女警察在旁边。
但现实之中，女警察的缺失让很多受害者，在做笔录和模拟场景的过程之中，反复遭受伤害。
尤其是取证的时候，有些警察甚至不顾受害者的发抖或失语，强行重复遇害现场。
甚至，会多次重现压制和暴力的动作，使受害者原本就破碎的心理状态，更加雪上加霜。
“他是这样掐住你的脖子吗？是先扯你的胸罩，还是拽内裤？”
“你被拽住的时候，有拒绝或求救吗？一直保持沉默？”
“他总共侵犯了你几次？总共有几个人，能认清吗？”
不管是缺乏正确的沟通能力，还是着急破案完成指标，亦或是男警察们就是无法共情的传统，很多时候，性犯罪的伤害，是整个社会完成的。
包括普通人视为安全底线的警察。
成年女性都扛不住的问题，更别说两个小女孩了？
谁也不知道，这次遇到的警察，会不会运气不佳的撞到“粗暴风格”警察，但顾余生和姚小苗的爸爸还留在这里，就是想暂时充当一下方眉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