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张风起挠了挠头,讪讪的说:“可是我担心一诺……她现在跟阿远离婚了,以后可怎么办?难道真的一辈子修道?”
“这就不劳你我操心了。”老道士抬起头,目光无比深邃睿智,“她会找到她自己的道。我们俩,还是先回山里养病吧。”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
可现在张风起不放心了,“那一诺怎么办?要不干脆把她也带回山里?我们挣的钱,节省点花,两辈子都花不完。”
“切,还要节省了花,你怎么不说如果每天只吃白饭的话,十辈子也花不完?可是你能白天只吃白饭,什么开销都没有吗?”
老道士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能。”张风起毫不犹豫反对,“而且我们养老也要钱的,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人送到养老院。”
“有一诺在,她不会的。”老道士反过来安慰张风起,“而且你忘了吗?除了你这个师父,一诺还有个更厉害的师父。就算我们不在这里,他也会护住她的。”
张风起想起了温一诺最近拜的那个师父路近。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老道士又幽幽地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护住她,只能是她那个师父。——这就是缘份,也是一诺的福份。”
“……您说路近?”
“不,顾祥文。”
张风起再一次从老道士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顾祥文是个惊才绝艳的大科学家,但是在海外隐姓埋名多年,跟老道士当年曾经有过交往。
张风起疑惑:“可您不是说他早就死了吗?”
老道士笑了一下,“不,我猜他死了。但是现在事实表明,他没死。所以我猜错了。”
第416章 尬到天际
张风起的嘴张成了一个o型,迟迟合不拢嘴。
老道士瞥他一眼,“别那么惊讶,这个世界上有的是能人异士,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出风头而已。”
张风起终于阖上嘴,挺了挺胸,笑着说:“我就是愿意出风头的能人异士!”
“得了吧你,你那两把刷子,还不够教一诺的!”老道士白了他一眼,“去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山里。”
说起回去,张风起期期艾艾地小声问:“……那山里通网了没有?现在没网活不下去啊!”
“切!老道我在山里过了二十多年没有网络的生活,照样活得好好的!”老道士鄙夷地横了他一眼。
张风起嘿嘿笑了两声,“我这是为燕归打算的。她没事的时候,可以上上网追追剧买买东西,总不能跟我们一样天天看道经吧?”
“……嗯,我知道了。”老道士也体谅张风起不容易,一把年纪了才追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扬了扬手,“我已经跟山里的小道童们说了,他们已经在跟当地有关部门联系,很快基站就要建好了。”
有了基站,他们就能在山里上网了。
张风起很高兴,跟老道士又闲聊了几句,关心关心老道士的身体。
老道士揉了揉自己的腿,说:“我恢复得不错。出去上下楼梯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在家里走走还凑合,也能够让我尽快恢复。”
那个给他做手术的人很厉害,他恢复得比预期还要好。
……
萧裔远这边离开民政局之后,心里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他开着车在马路上随便走着,不想回公司,也不想回自己家,只觉得天地虽大,却没有他能去的地方。
他也不想思考,不想琢磨,就随着自己的性子随便开。
在马路上晃荡了一个多小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出了京城,来到郊区。
这个方向,好像有一个陵园,舒展就埋在那里。
他想起今天的日子,突然一惊。
今天居然是舒展去世一周年的日子!
不知不觉,舒展已经去世一年了,正好去给他扫墓吧。
他并没有有意去记这个日子,相反,他一直想淡化这个日子,不想记起来舒展去世的那一天。
因为实在让他太难受了,一想起来舒展死的情形,他几乎有了应激性创伤后遗症。
可是今天居然不知不觉开到这里,原来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是很想这个朋友的。
他索性把车开进了陵园里面。
此处的陵园是属于京城平民老百姓。
现在这个时候,既不是清明也不是除夕,来这里扫墓上灯的人不多。
萧裔远把车开了进去,停在陵园里面的停车场里,然后去这里的商店买了一束用白色玻璃纸包住的紫蓝色鸢尾花,一小瓶红星二锅头。
红星二锅头是他们学生时代能负担的最便宜的酒。
两人曾经在完成一个单子之后,会去买点卤猪头肉,然后两人在宿舍里推杯换盏,自娱自乐。
那么美好的时光,只停留在校园里。
萧裔远在心里深深叹息。
紫蓝色的鸢尾雅致安静,代表着永恒的友谊,最适合舒展。
萧裔远抱着这束花,找到舒展的墓碑。
他埋在一个向阳的地方,小小的坟茔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扫收拾的。
萧裔远将那束花放到他面前,又把那一小瓶红星二锅头打开,在他的墓碑前洒了下去。
然后自己坐在墓碑旁边的青石板上,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陵园里没有什么人,四周很安静。
阳光透过常青的松柏照进来,并不燥热。
萧裔远吐出一口烟圈,笑了一下,看着墓碑上舒展那张帅气清朗的照片说:“舒展,我今天离婚了。”
“我本来想等办婚礼之前,带诺诺来给你扫墓。”
“可是我还没等到这一天,我们就离婚了。”
“我对她的感情,你是最清楚的。”
“我六岁认识她,和她一起长大。”
“我知道她什么时候换牙,什么时候来例假。知道她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想骗人的时候是什么眼神和动作,讨好别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她的一切秘密我都知道,可是她不爱我,无论我怎么做,哪怕我跟她结婚了,她都不爱我。”
他对她的求全之虞,对她的诸多要求,其实都源自他对这份感情的不自信。
他本来以为跟她结婚了,她就会死心塌地跟他在一起。
可是他想错了。
“在她心里,我可能是最接近爱的那个人,但我并没有真正走进她的心。”
“她的生命中,其实不需要我这样一个人。”
‘她可以独立做一切事情,我知道她能做得很好。可是做得太好了,她不会跟我商量任何事情,哪怕她突然辞职,想回去继续做她的天师……”
“这句话我跟你说,你肯定是会明白的。我们这种普通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对工作看得多么重要。”
“可是她说辞就辞了,跟我一句商量都没有。而且她告诉了她家里所有人,唯独没有告诉我。”
“她甚至不知道我忙得好几天没回家了。”
“我说一句让她不要做天师那种职业,她就气得直跳脚。”
“我也是自取其辱,为什么要让她在她家的天师事务所和我之间做出选择?”
“这还用问吗?她肯定选择她家的家族企业啊!”
萧裔远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是飘了,心里没个b数,居然想跟她心心念念的家族企业一争长短。”
“其实我确实不应该问,但是她跟我曾经那么好,我昏了头,忘了自己的地位,在她面前得意忘形了,居然能向诺诺女王问出这种不知轻重的问题。”
他想着温一诺神气活现的样子,微微勾了勾唇角。
尽管温一诺让他心碎,可是想起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微笑。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温一诺不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远哥长,远哥短的邻家妹妹。
他爱的那个女孩,已经悄悄长大,会自己做选择了。
萧裔远回忆着自己和温一诺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像是隔着精致的镜框,看着一张张发黄的老照片。
岁月蹉跎,白云苍狗,他和她却渐行渐远。
萧裔远垂下头,发现有水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抬头看了看天,并没有下雨,依然是阳光普照。
但是在抬头的时候,他发现眼睛里有什么涩涩的东西留回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背反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泪了。
萧裔远闭了闭眼,从青石板上站起来,手里依然夹着烟。
他淡淡地说:“兄弟,我很遗憾你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们。”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多少人有你这样的运气。你喜欢的第一个女孩也恰好喜欢你,然后你在你们相爱最浓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她在你心里永远最美好,你在她心里也一样。”
“我就不同。我活着,好像就是为了见证她的成长和爱情。而在她身边,似乎没有我的位置,我只是一个路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跟她离婚吗?我本来是绝对不同意的。可是当我看见那个富二代在这种时候还能围在她身边鞍前马后,她一点都不反感,而且还怡然自得,我就知道,我和她之间的裂痕,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深。”
“如果不放手,以后不知道会丑陋到什么地步。”
“现在离婚,至少我们还能保有一点美好的记忆,或者我能单方面保有那些美好的记忆。”
“因为她是怎么想的,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萧裔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舒展的墓碑。
就在这时,他听见坟墓旁边的松柏后面,突然传来小孩子嘤嘤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