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从你的论据过渡到你的结论,我没看出来任何有联系的地方。”
诸葛先生冷笑说:“算你运气好,如果是别的人,不一定能知道得这么详细。恰好我跟司徒大小姐共事多年,比较熟悉,才正好误打误撞认出了你要找的人。”
他掰着指头数:“首先,司徒大小姐正是在艾什维尔市出生,长大,一直到上小学之后才被接回纽约。跟你的记忆幻境里展示的内容相仿。”
“其次,从艾什维尔市到纽约,司徒大小姐都跟傅夫人南宫斐然是闺蜜。而司徒大小姐正是通过南宫斐然认识了沈先生。”
“沈先生也确实是南宫斐然的未婚夫,不过他们俩是从小就定的亲,父母之命,他们本身的感情基础并不牢靠,并不是你的记忆幻境里向我展示的,是她看上了闺蜜的未婚夫,然后让你帮她抢过来。”
“这是污蔑!据我所知,明明是南宫斐然先看上别的男人,才跟沈先生退婚的!”
“然后司徒大小姐才跟沈先生在一起。这个先后顺序可不能搞错了。”
诸葛先生说得十分激动,像是他就是目击证人一样。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傅夫人南宫斐然,而她又是萧裔远刚刚相认的亲妈,温一诺就不能容忍诸葛先生大放厥词了。
这种事他们都不是当事人,也没有现场目击过,孰是孰非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温一诺出言打断诸葛先生的慷慨陈词:“诸葛道友,请问是谁告诉你,是傅夫人南宫斐然先看上别的男人,才跟沈先生退婚的?”
诸葛先生眼神飘忽,呵呵一笑,“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不会这点事情也要跟温道友交代清楚吧?温道友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比赛当中,我们可是竞争对手啊……”
温一诺一点都没笑,认真地说:“诸葛道友,这个内容跟我们的比赛无关,但是既然你说出来了,我们就得把这件事掰扯清楚。到底是谁先看上谁,这个问题很重要。”
“这有什么重要的?反正就是两方都不在乎,不就一拍即合了吗?”诸葛先生有些不解的问,一只手小心翼翼托着自己刚刚修好的罗盘。
“哪能这么说呢?如果是这么简单,诸葛道友刚才为什么一力为司徒大小姐洗地,说她并没有撬闺蜜未婚夫的墙脚?”温一诺双腿斜并在身前,脊背挺得直直的,很有气势的说。
诸葛先生生气了,“我怎么给司徒大小姐洗地了?我说的是事实!明明是南宫斐然先劈腿……”
“你住嘴!”温一诺皱起眉头,“诸葛道友说话越来越离谱了,照我看,明明是司徒家大小姐看上了闺蜜的未婚夫,所以找人拆散了他们,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插足。所以并不是司徒大小姐的闺蜜先劈腿,而是她上了别人的当!”
“你胡说!”诸葛先生更生气了,“哪有这回事!那是幻境里面的情景,是假的……”
说完之后他突然瞪大眼睛,像是想起来什么,指着温一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也在同一个幻境里面?!”
温一诺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当然啊,我还看见诸葛道友您了呢……您又放鞭炮,又在庭院里大扫除,真是很得力的一个……工作人员呢……”
她有意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是“工作人员”,没有直接说是仆人。
诸葛先生果然吓了一大跳,脸上火辣辣地,生怕温一诺说出来他在幻境的那个家里只是个下人……
那也太丢脸了!
好在温一诺只是吓唬了他一下,并没有说出实情。
诸葛先生虽然还是觉得丢人,但是至少面子上好多了。
他咳嗽一声,恢复了刚才的云淡风轻,笑着说:“既然温道友也看见了,那就更好了,正好说明涂先生的记忆里真真假假,不可不信,也不可确信。”
温一诺点点头,唇角微勾笑了一下说:“这一点我同意,但是那些是应该相信的,那些是不应该相信的,我觉得值得商榷。”
“比如说,司徒大小姐到底是怎么跟闺蜜的未婚夫最后在一起的,我觉得涂先生的记忆幻境里说得很清楚,也是值得信赖的。”
诸葛先生没想到温一诺还是坚持是司徒秋“横刀夺爱”,挖了闺蜜的墙脚,十分不解,说:“……温道友刚才说了,这件事其实跟我们的比赛无关,请问温道友为什么要抓住不放?”
温一诺挑了挑眉,“我说了,是诸葛先生先提起来这个问题的,先撩者贱都不懂吗?”
诸葛先生从来没有听过“先撩者贱”这句话,不由伸长脖子,眼珠子都鼓出来了,“温道友怎么骂人啊?”
“我这怎么是骂人呢?难道诸葛道友对号入座,知道自己是先挑衅的一方,所以下贱?”温一诺伶牙俐齿,笑容满面,说话一字一句,脆生生的如莺啼入谷。
诸葛先生这才明白温一诺在说什么,顿时气冷抖,一只手指着温一诺,结结巴巴地说:“温道友你也是张派的唯一传人,你说这样的脏话,不怕给你的祖师爷抹黑吗?!”
温一诺啧啧两声:“诸葛道友,您一直在国外活动,是不是从来不看国内新闻啊?”
“这是我们伟大的顾首席在国际法庭上,针对那些故意挑衅我们国家的外国人,说过的最铿锵有力的一句话:先撩者贱!”
“连国际法庭都不认为这是脏话,人民群众喜闻乐见,诸葛道友您不喜欢,您算老几啊?”
诸葛先生:“……”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他知道温一诺是在讽刺他,但是讽刺得让人无从反驳,憋屈得更加厉害了。
温一诺继续痛打落水狗:“刚才诸葛道友有意无意忽略了那位女孩在涂先生记忆幻境中的一部分遭遇,比如说,她到底是怎么跟闺蜜的未婚夫好上的。”
不等诸葛先生打补丁解释,温一诺接着又说:“在涂先生的记忆幻境里展示的清清楚楚,是司徒大小姐主动跟涂先生说,她看上去了别人的未婚夫,让涂先生帮她把这个男人抢过来。”
“可是在诸葛道友的叙述里,这一部分完全没提。如果不是我正好也在这一部分的记忆幻境了,傅夫人这顶‘劈腿’的帽子可就戴上了呢!”温一诺不无讽刺地说。
诸葛先生瞪着温一诺,瞠目结舌半晌,然后说:“这一段不是真的!涂先生明明说他从出生以来就有意识,恢复了前两世的记忆,但是他一直等了四十多年,都没有等到她!所以他怎么可能知道司徒大小姐到底是怎么跟沈先生好上的!”
温一诺唇角翘得更高了,她扬起手臂,啪啪啪给诸葛先生鼓掌:“诸葛道友,你说了这么多,就数这句话最给力!”
“对啊!涂先生明明说他从出生以来就有意识,恢复了前两世的记忆,这是最后一世,他得找到她,守护她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可是他等了四十多年,都没有等到她。”
温一诺话锋一转,对准了渐渐坐直了身子的涂善思:“涂先生,您能不能解释一下,您既然从来没有等到她,可是为什么在您的记忆幻境里,给了我们那么多有导向性的细节内容呢?”
“涂先生,你明明有这么多线索,为什么要误导我们?还说你找不到她呢?请问你不是故意耍我们的吧?!”
“就算有一部分是假的,但应该也有一部分是真的,是吧?”温一诺笑的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她比一般人更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涂善思,学着涂善思的样子,摸索着能量释放的轨迹。
涂善思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如同被魅惑一样说:“当然有一部分是真的。如果完全是假的,就算三清祖师降世,也是找不到她的。”
温一诺微微一笑,眼神微闪:“那您是承认,您在刚刚委托的时候,撒谎了吗?”
涂善思回过神,发现自己是着了温一诺的道。
他有天生的魅惑能力,同时也会对别人的魅惑免疫,这个温大天师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学会了他的魅惑方法,用到他身上……
涂善思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温一诺,淡定地说:“我在委托的时候只说找人,哪里撒谎了?”
温一诺微窒,很快明白过来,涂善思也是留了一手的。
司徒澈这时把涂善思签的委托协议拿出来看了看,发现上面果然没有写具体的内容,只说要找人,找了很久没有找到。
至于他说的“三生三世”,只是在口头上说说而已。
而他们的比赛规则里,只说不能在委托的时候说谎,至于委托人对参赛选手说的话是真是假,并没有任何绑定的道门规范和法律效应。
而且因为是道门最高水平的比赛,他们甚至有时候故意挑那些比较难搞的委托人,比如像涂善思这样的。
司徒澈看着葛派大长老在这份委托上的批语之一:涂善思性狡而多思,他的委托,不仅能够测试参赛者的道门法术,还能测人心险恶。
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涂善思,看来,大家对他的出尔反尔,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就不知道温一诺和诸葛先生怎么对付他这种人。
因此司徒澈也只是淡淡阖上卷宗,没有说话。
温一诺和诸葛先生都飞快地睃了他一眼。
见司徒澈看了卷宗也不说话,便知道涂善思说的不是假的。
他签了字的委托上并没有撒谎,他确实要找人。
但是他讲的那个“三生三世”的故事,就要重新诠释了。
温一诺垂下眼眸,在脑海里把涂善思说过的那个“三生三世”的故事重新过了一遍。
诸葛先生也回忆了一遍,坚持自己的结论:“我觉得涂先生要找的人就是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秋,很多线索都对的上。如果不是她,我想不出来还有谁符合您这些条件。”
涂善思缓缓站起来,两手插在裤裆里,淡淡地说:“我早就说过,如果她出现在我方圆十里的地方,我就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自从我来到这里,跟司徒秋女士曾经在同一场合不止出现过一次,但是我感觉不到那种熟悉,我不认为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道门的最高水准,不过如此。”涂善思冷冷扔下一句话,转身要走。
沈如宝在台下听得心惊肉跳。
明明跟她完全没有关系的比赛,突然把她妈妈司徒秋扯进来了。
而台上这三个人言之凿凿,好像很了解他们家的事似的,可是谁又能有她这个真正的沈家人更了解呢?
沈如宝眼看涂善思这个大大美男就要走了,忍不住站起来说:“涂先生,你要找的人是我妈咪吗?可是我妈咪不是领养了两个孩子,而是生了三个孩子!”
她也看着诸葛先生说:“诸葛先生,你刚才说真假的时候,说我妈咪只生了两个孩子,就是我大哥二哥,那是不对的。我妈咪明明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就是我。”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
诸葛先生眨了眨眼,呵呵笑道:“哦哦,是我弄错了,弄错了,司徒大小姐是生了三个孩子,不是两个……”
语气之敷衍,完全不像他以前说话的方式。
温一诺暗暗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暗暗琢磨诸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涂善思也停下脚步,转身看了沈如宝一样。
他的目光犀利至极,不带任何感情温度,好像在品评一件家具,或者在观赏一件瓷器,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沈如宝更觉得难受,她下意识用手摩挲着脖子上戴的黑曜石锦鲤吊坠,心里才好受一些。
她笑着说:“涂先生,其实你何必找他们呢,不如直接去问问我妈咪不好吗?就算不是我妈咪,他们说的情况跟我妈咪这么接近,也许她认得你要守护的人呢?”
涂善思微微偏头,好像在思考沈如宝的提议。
但是温一诺却能感觉到,涂善思对沈如宝释放了某种火红的能量线。
可这种火红色的能量线一接近沈如宝,就被打了回去,像是遇到一堵不可逾越的屏障。
温一诺眸光流转,视线落在沈如宝脖子上的那个黑曜石锦鲤吊坠上。
这是诸葛先生的师父葛大天师送给那个“扇扇”姑娘的护身符,为什么会在沈如宝手里?
温一诺早在幻境里就想到这个问题了,没想到这样快又见到了这个锦鲤吊坠。
就凭这个锦鲤吊坠,温一诺断定她那天晚上做梦的时候看见的“抢新娘”那一幕,肯定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诸葛先生好像并没有看见那一幕。
所以那一段记忆幻境,涂善思只给她一个人看过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温一诺已经可以肯定,涂善思并不是一直没有找到他要守护的人。
他肯定找到了,而且也曾守护过她,就如同他在记忆幻境里展现的那些真真假假的场景一样。
哪怕九分假里,也有一分真。
而后来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把她弄丢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所以这才是他找到道门最高水平的比赛,为他解决问题的原因吧?
但是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司徒秋呢?
温一诺沉吟着,缓缓抬眸,看着涂善思,一字一句地说:“涂先生,我再问您一遍,您确定司徒秋不是您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