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温一诺忍不住再次确认:“妈妈,你们那时候住的房子的客厅里,是不是挂着你们大幅的结婚照?”
温燕归眨了眨眼,迟疑着说:“好像是有吧……”
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沈齐煊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有,那是我们照的最好的一张结婚照,燕燕……你妈妈说要做成油画挂在客厅。她穿着那种西方古典宫廷装的大蓬蓬裙,我则是穿着一身燕尾服。”
跟温一诺看见的一模一样。
温一诺挑了挑眉,“那么问题来了,我今天晚上刚来的时候,是进入了幻境,看见了我妈妈决定引产前后的情形。所以那个幻境,是谁弄出来的?”
她看了看被面前的鸠鸟,又看了看涂善思,深思说:“这是记忆幻境,理论上说,只有见过那个场景的人或者妖,才能弄出来。当然,也有厉害的人或者妖,可以把别人的记忆挖掘出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鸠鸟秋,涂善思,和诸葛先生,应该都有这个能力。但是鸠鸟秋如果能让我进幻境,根本不会放过我,而那个幻境对我没有任何恶意,所以我排除是鸠鸟秋做的。”
“还有诸葛先生,我不认为他的能力比我强。道法不如我,他不可能无声无息引我入他的幻境。”
“所以只剩下一个人,就是涂先生。”
“涂先生,您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为什么您自己不亲自找这只鸠鸟秋算账,而是要找道门帮忙?您为什么要引我入我妈妈的记忆幻境?”
温一诺的语气很柔和,她能看出来,涂善思这么做,不管他的主管意愿是什么,客观上,他都在帮她。
如果不是涂善思把这些情形用记忆幻境的方式抖出来,她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当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意识到,沈齐煊这个狗爹,居然是她亲爹……
温一诺又想到温燕归的那个“梦”,还是那个道理,如果是鸠鸟秋的幻境,它不会想着公布事实,而是肯定会借机害温燕归。
可是温燕归并没有被害,只是昏迷而已。
温燕归看见的那一段剖腹取子,以及取自己的脊髓和用湿布闷脸的行为,明显不是温燕归的记忆,因为当时她是昏迷的。
那么那一段记忆,应该是鸠鸟秋的。
如果不是涂善思展示出来,他们也不会知道原来鸠鸟秋做过这么多天怒人怨的坏事。
涂善思两次出手相助,温一诺已经欠他一份人情,因此更想帮他把真正的司徒秋“扇扇”找出来。
涂善思看着温一诺,视线很快在她手上的软鞭上停留了一瞬,才说:“……我试过很多方法,甚至翻检过她的记忆,但是找不到扇扇的踪迹。而且,那时候它身上的紫气太浓,我没把握能够打得赢它。如果我失败了,扇扇可能真的永生永世不会再出现了。”
温一诺点点头,“明白了,您是投鼠忌器。”
现在温一诺吸走鸠鸟秋身上的全部紫气,并且打得它退化成原形,涂善思才能跟它正面杠。
涂善思苦笑,“只有人类才能承受紫气的大能量,并且不受紫气的负面效应影响,所以我只有找道门。”
“可是它为什么能吸收紫气而不被影响?”温一诺指指闭目装死的鸠鸟,有些奇怪地问。
“它改造了葛大天师的阵法,还用它自己的直系血亲做阵眼过滤紫气的负面效应。”涂善思看了看不远处依然坐在黑色阴阳鱼上的沈如宝,耸了耸肩。
温一诺惊讶,“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吧?!她怎么下得去手?!”
“……你以为它变成人形就是人了?你不知道鸠鸟就是这种天生狠毒的天性吗?不然怎么会自己都不孵蛋,而是把自己的蛋下到别的鸟的巢里?”涂善思鄙夷地扯了扯嘴角,“要知道它们下到别的鸟巢里的蛋,大部分都被发现,然后被别的鸟逐出鸟巢,掉地上摔碎了……”
温一诺倒抽一口凉气,“原来是这样!”
任凭自己的后代有巨大的死亡风险,也不自己孵蛋,而是继续把蛋下到别的鸟巢里,企图利用那微小的概率蒙混过关。
这种天性,确实够狠,够毒,还独。
这里“独”的意思,就是自私自利到极点,连后代都当做自己的养分了。
温一诺刚觉得沈如宝还是有点可怜,涂善思又冷笑说:“不过,你也别可怜它的后代,一脉相承而已,谁又是省油的灯?”
温一诺心里一动,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她错过了。
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作为结界媒介扔到半空中的田黄石锦鲤吊坠,想起来葛大天师那块黑曜石锦鲤吊坠。
那块黑曜石锦鲤吊坠,鸠鸟秋好像是给了沈如宝戴着,但是后来她又在鸠鸟秋这里看见了。
那块黑曜石锦鲤吊坠有多厉害,温一诺可是清楚的。
她的视线投向一动不动的鸠鸟,淡淡地问:“鸠鸟秋,你别装死了。我问你,葛大天师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当年在你的记忆幻境里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明明不应该死得那么早。”
那只鸠鸟还是闭目装死,不说一个字。
涂善思叹息,“它还是有些厉害的,有些记忆封存得很好,连我都无法探知。”
路近背着手,绕着那只半人高却瘫在地上装死的鸠鸟走了一圈,笑眯眯地用手比划了一下,“这其实不难。把它的鸟脑袋取下来,放到我的仪器里单独研究就可以了。”
“再多的记忆都能给它一五一十挖出来。”路近做了个“黑虎掏心”的动作。
温一诺嘴角一抽,继续恐吓那只鸠鸟:“……如果在修真界,您这就是要搜魂了……”
那只鸠鸟猛地睁开眼睛,恐惧地看着路近,终于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路近这个人它看不透,神秘,实在太神秘了。
它不由自主臣服。
这是动物世界里对强者无条件臣服的天性使然。
它修炼了这么多年,本来已经摆脱了这种动物天性,但是在被温一诺收走紫气,打回原形之后,它的动物天性又回来了。
鸠鸟用翅膀撑着地,慢慢站起来,战战悠悠地说:“不要摘下我的脑袋……我说……我说……我都说……”
它垂下没了头羽的小脑袋,看上去居然有些楚楚可怜。
可惜他们都没看见它转来转去的鸟眼珠子。
涂善思马上说:“你先说扇扇在哪儿!”
他能感觉到扇扇活着,可是她的生命力,已经在渐渐流失。
再不快一点,他可能真的永生永世也看不到她了。
鸠鸟慢条斯理地用鸟喙梳理自己被弄乱的羽毛,拖长声音说:“让我想想,过了二十多年……”
温一诺看不下去了,她手中长鞭一甩,朝那只装模作样的鸠鸟身上狠抽过去,“快说!磨磨蹭蹭拖延时间是想打什么鬼主意?!”
鸠鸟发出一身惨叫,羽毛翻飞,浑身上下浓密的羽毛居然被温一诺生生抽出一条明显的鞭痕,露出下面的鸟身。
它用翅膀捂住自己被温一诺抽出来的鞭痕,厉声说:“……你们也是龙组的人,就看着她这么虐待我吗?你们这是刑讯逼供!”
龙组的人一起仰头看天。
温一诺翻了个白眼,“人类法律保护的是人类,你看看你自己,是人吗?——快说!再磨磨蹭蹭,直接摘掉它的大脑!反正只是鸟脑袋,没有几两重。”
鸠鸟被她气得浑身哆嗦,可看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反驳她,就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帮它一只鸟。
它沉沉看着温一诺,翅膀卷了起来,就像一个人握起拳头。
眼看温一诺第二鞭又要抽过来,它心一横,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尖叫。
一块黑色的小石头模样的东西突然从阴阳鱼阵法那边破口而出,朝它急速飞来。
龙组的人马上拿出自己的能量枪,朝那黑色器物连连开枪。
可是那东西好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在能量子弹中穿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鸠鸟头顶,被它吸了进去。
温一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葛大天师那块黑曜石锦鲤吊坠!
她记得老道士说过,那是他们道门掌教真人的象征。
温一诺迅速再一鞭子朝那鸠鸟的腹部横抽过去。
那鸠鸟刚把这块黑曜石锦鲤吊坠吞进肚子里,就被温一诺一鞭子又抽出来了。
龙组的人也蜂拥而上,扼住它的喉咙,终于逼它把那黑曜石锦鲤吊坠又吐出来。
可是在这一吞一吐之间,它到底还是吸取了一定的能量。
鸠鸟被勒地直翻白眼,它张大鸟嘴,气喘吁吁地说:“我说!马上说!你们能不能放开我?!”
路近挥了挥手,龙组的人退开,温一诺用黑骑软鞭捆住了它,免得它继续作怪。
鸠鸟张大嘴,吐出一个记忆气泡。
就在那个气泡里,温一诺看见了一个纷纷扬扬的小世界。
当她看见那栋简陋的小木屋,和小木屋门前包着头巾的小姑娘,顿时瞪大眼睛,“这不是莲娜·冉比特?!她她她……她不是妖怪吗?!”
这就是她在国外火狐郡里进入的幻境里看见的景象。
那群小动物被火狐困扰,是她救了它们……
涂善思急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难道这个莲娜·冉比特,就是他要找的人?!
可是她明明就是只……兔子精啊!
鸠鸟笑地眼泪都出来了。
它从翅膀蹭了蹭,尖声对涂善思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她早就知道你是妖怪,她想跟你在一起,不惜自己也变成妖怪。这是她跟我达成的协议,她是自愿离开的!”
鸠鸟看向一脸愕然的沈齐煊,“你看,她宁愿变成妖怪,也不要跟你在一起,你却瞎了眼,还觉得我不如她!”
涂善思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不是!不会!不可能!你在骗我!”
但是心里又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她也许没有撒谎,至少不是完全的谎言……
不然不能解释,扇扇为什么突然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如果她反抗,哪怕是有一丁点不情愿,鸠鸟的替换都不会那么成功,因为会遭天谴!
温一诺却挑了挑眉,淡淡地说:“就算她是自愿变成妖怪,可是你把她关在那个地方又是怎么回事?鸠鸟秋,别把威逼利诱说得那么高大上,搞得你好像是成人之美的月老一样。你明明就是利用她,欺骗她,就跟你两面骗我妈和沈先生一样。”
“对我妈说,你跟沈先生青梅竹马夫妻恩爱,并且离婚了还能怀上他的孩子。但是对沈先生,又说我妈狠毒,连自己八个月大的孩子都要引产杀害,而你才是最善良的那一个。——是吧?两面三刀玩得666啊!要不要给你打call?”
温一诺收紧手上的长鞭,脸色冷峻异常,“说,莲娜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打破了你的结界,它们现在在哪儿?!”
鸠鸟没想到温一诺再次戳破它半真半假的谎言,不过它也没多在意。
它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也是不想活了。
它死死看着温一诺,尖利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飘来的恶魔:“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斗?!”
它全身羽毛一抖,朝温一诺伸出自己尖尖的左翅:“我告诉你们!二十一年前,我亲手弄死了她!我可以保证,我走的时候,她的心跳已经停止,完全没有呼吸,根本就是个死人了!”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有多脆弱,不用我说吧?!就因为我弄死了她,所以葛大天师也死了,因为他欠她一条命!他根本没有来得及救她!只是救下了她妈妈温燕归而已!不然你们以为我会放过温燕归?!”
第598章 蛊惑人心有一手
张风起脸色铁青,抱着温燕归来不及放下,抬腿朝那只正用翅膀尖指着温一诺的鸠鸟就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