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瑾
她说走就走，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出门拐弯，在温砚的房门上敲了敲。
“请进。”一如既往的温和嗓音。
纪汀推门进去的时候，在男人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笑意。两人对视，这次他率先开口：“哥哥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打算来了呢。”
纪汀顿住。
这句话让她突然认识到，想必他早已猜到她没再过来的缘由。这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接连几天过去，他连问都没问一句。
心情蓦地有些复杂，纪汀避重就轻，扬起一个笑：“阿砚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互联网行业研究。”
她探头探脑地蹭到了电脑桌前，发现他正在画PPT，上面也尽是一些经济与金融的术语。
温砚看到她颇感兴趣的样子，解释道：“哥哥在对某些特定行业进行研究分析，具体可能还要给头部公司进行估值，预测它们未来的股票价格。”
纪汀恍然：“哦，就像你那天晚上做的那个表吗？”
“对。”
“那，如果你再给别的公司估值，能不能叫我一下？”
温砚挑了挑眉：“为什么？”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想观摩观摩。”
纪汀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机灵鬼，一来可以多往他这边跑，二来还能多学点新东西。
小姑娘的眼神还挺期待的，温砚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轻笑一声：“好，下次叫你。”
“阿砚哥哥，”纪汀又讲起别的话题，“清华平常会不会开设网课啊？”
他点点头：“有的，种类还挺广泛的。放假的时候，哥哥也会有选择性地听一听这些课。”
纪汀道：“那我也想一起听，行不行呀？”
这回温砚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点谐谑。
纪汀被他看得心虚，非常此地无银地补充道：“主要是跟你接触之后，我感觉金融这个专业还不错，就想着多了解一下……”
“是吗？”温砚又笑起来，“那挺好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小姑娘，你们现在的课业压力应该很重吧，还有时间来听大学课程？”
“这个……”纪汀咽了口口水，梗直脖子道，“我学习好嘛，没问题的。”
她撅嘴补充道：“而且，我有空才来，又不是天天都来。”
温砚将食指屈起敲了敲她的额头，“这个，有待商榷。”
“不要嘛，阿砚哥哥……”纪汀抓住他的袖子，眨着眼睛来回摇了摇，“我保证不会影响自己的学业的，你就同意吧！”
“你这丫头。”
温砚的语气染上一层无奈的笑意，沉思半晌终是点头：“好吧，哥哥会定期检查的，你可要信守承诺。”
她用力点点头，笑得双眼弯起：“遵命！”
-
一周过去，纪汀所幻想的旁听生活也没有如愿进行。
一来是因为温砚的实习开始忙了起来，二来是因为她自己发现了一个很宝藏的系列习题册，叫做《高考必刷卷》。
里面的题目实在太过新颖，纪汀一上手做就觉得极度沉迷、无法自拔。
十几天的时间，她把数学和物理的模拟题全部刷完。
这天晚上，刚做完一张卷子，纪汀正想伸个懒腰，阿胖就跑了进来：“汪汪！”
它仰着头，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她，讨好地摇着尾巴。
纪汀笑眯眯地把它抱起来：“胖胖，这么久没有带你去楼下散步，你好像重了哦。”
阿胖伸着舌头舔她，小肉爪在她肩上胡乱扒拉：“汪汪！”
“好吧好吧，你没重，我们胖胖是最苗条的小可爱了！”纪汀摸着它的小脑袋，又使坏地捏了捏它圆滚滚的脸。
阿胖突然刺溜一下从她怀里窜出去，如风一般朝门口奔去。
“怎么了？”
纪汀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站在走廊上微笑的温砚，“阿砚哥哥……”
阿胖围着温砚直打转，亲近之意分外明显。
纪汀突然忆起他刚来的时候，阿胖那凶巴巴的态度，没想到转眼已经近一个月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温砚穿着一件纯白色长袖，整个人看上去居家又柔和。
他礼节性地敲了敲房门：“汀汀，一会儿有事吗？”
本来是打算多做一套高考必刷卷的。
纪汀镇定地摇摇头：“没有，哥哥找我有事吗？”
“嗯，过来。”
温砚噙着笑意向她招招手，嗓音里带着慵懒的气音。
纪汀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飞快地起身，跟着他往客房走去。
电脑屏幕上是不知哪家公司的财务报表，纪汀福至心灵：“阿砚哥哥，你是不是要开始估值了？”
温砚看她一眼，唇角弯起：“嗯，真聪明。”
预测三张表、搭建DCF模型、计算WACC、现金流折现等一系列操作对于纪汀来说还是太过复杂，但她依旧看得很认真，偶尔好奇地发问，温砚也会耐心给她解释。
“只有企业未来现金流相对稳定和可预测的时候，我们才会用DCF Model。”
纪汀从来没有见人把Excel用得这么熟练过，指节分明的手掌在键盘上灵活地敲打着，一串串数字和公式倾泻而出，她几乎晃了神。
原来，他专注做一件事的神态是这样的。
这个人好像有魔力，只要见识过他的某一面，就愈发想要深入挖掘他潜藏的其他面。
纪汀心里忽然涌上淡淡的失落——她到现在才恍然发觉，原来他这么久以来展现出的，一直是同一个模样。
温柔和煦、谦卑有礼、从容不迫……
这样的面貌下，没有变过的，是那近乎苛刻的冷静自持。
纪汀觉得自己有点摸不透他。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迅速在脑海中闪过，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其他事物吸引：“哥哥，你算出来了？这家公司的目标股价是46块吗？”
温砚颔首：“嗯，这是初步结果。”
纪汀一看表，发现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不由得感叹道：“好神奇啊，那以后人们不是只要这样算一算就能判断未来股价走势了吗？”
他弯唇笑起来：“市场价格受诸多复杂因素影响，模型只是给出一个相对的参考罢了。”
纪汀还要说什么，温砚伸手拨弄了一下她的马尾辫，语气亲昵地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小朋友该回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小朋友！！！我可！我真的可！！！！
还有，千万别吐槽，我真的很喜欢高考必刷卷[狗头]
我也是真的，一看到那个封面，就很有刷题的欲望[狗头]
反正当时我那届的学霸都很喜欢用这个instead of王后雄和五三，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hh
第6章 夜话
纪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挺挺地盯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发愣。
温砚的一句“小朋友”叫得她心里发痒，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她觉得口渴，蹑手蹑脚爬起来，想到客厅去倒点水喝，没想到在走廊上碰到了穿着睡衣游荡的纪琛。
纪琛早就听说了纪汀言之凿凿的“起夜理论”，一时间有点无所遁形。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纪汀压低声音：“哥哥，你又熬夜玩游戏？”
“没有没有，别瞎说！”爸妈的房间就在不远处，纪琛赶紧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予以警告，“我赶作业呢，你别血口喷人。”
“不是玩游戏你紧张什么？”纪汀上下打量他一眼，用气音哼笑一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在纪琛炸毛之前，她抢先道：“想让我不告诉爸妈呢，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纪琛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说。”
“以后我想去找阿砚哥哥答疑。”纪汀一脸诚恳地道，“哥哥你讲解得也很清晰明了，只是阿砚哥哥是外人，我总不好这么明显地冷落他。”
一番话说得妥贴至极，纪琛沉思片刻觉得她所言有理，应承道：“行吧。不过，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没问题。”
达成交易的兄妹俩悄然分道扬镳，纪汀动作缓慢地下楼喝水，又放轻步伐回来。
拐弯时她下意识朝温砚的房间扫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门口有细碎的光撒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射线般的形状。
阿砚哥哥他，还没睡么？
纪汀迟疑片刻，朝光源处轻轻挪动。
房门开了一条缝，刚好可以让她看清屋内的状况——昏黄的壁灯半明，男人靠在床头，一条腿屈起，他伏首埋在撑在膝盖上的臂弯中，看不见神情。
纪汀蹲下来，调整了一下姿势。
温砚耳中挂着一只耳机，似乎在与谁通电话，他的手无意识地捏着白色的耳机线，轻轻摩挲着。
空气寂静得很，纪汀感到腿都麻了，屋内才传来低低的一声：“嗯，知道了。”
她从短短的几个音节中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情绪，还想凝神仔细倾听的时候，温砚抬起了脸。
纪汀吓得缩了一下，所幸他没有看向自己。
他只是低垂眼帘，默默地望着床单的一处出神。
半晌，男人又低声应道：“好。”
这回纪汀看清了，温砚眼中有着浓重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