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灵
立刻有人不嫌事大地挑拨教唆:“你这男朋友不行啊,关键时刻都没想着回来救你的,你不是还怕水吗?要我说,回去就该分手,你看我怎么样,我刚刚还拉了你一把呢。”
“切,他只是……只是人之常情啊。”女生嘟囔,“如果我在前面那条,我也巴不得快点跑出去吧!看起来这么危险,谁敢回来啊,万一真出事了呢,我们可就永远留在这了……”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有淡淡的酸和失落。
苏礼却像是想到什么,忽地一怔。
难道说程懿是从门下的小道游回来的?特意?为了她?
她连手臂上的痛都顾不得了,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水珠滚落下来。
平日里最希望是幻影的模样却在此刻显出令人百倍贪恋的真实,她差点分不清这温存来自于实际还是错觉,以至于无法挪开目光,以至于……想要靠近。
工作人员很快开着小皮划艇前来营救,这场荒诞的意外有惊无险,但听说这个设施还是暂时关停整修,琼瑶剧的那俩男女主角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走出公园,面对着烈日,苏礼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慨叹:“哎——”
程懿看她。
苏礼:“想吃双皮奶了。”
“……”
程懿这才看到她手捂着的地方:“手怎么了?”
“哦,”她这下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弄的,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嘶,别碰,疼的……”
伤口其实有些深,都能看到皮肉,流的血也多,程懿本打算带她去医院,看到血越涌越多,只得去了最近的诊所——
医院起码要四十分钟才能开到,她怕那时候她都流血身亡了。
医生看到她,都见怪不怪了:“又是玻璃剌的啊?”
苏礼问:“怎么,患者很多吗?”
“是不是那个什么漩涡飞龙出意外啊?那边墙壁上有玻璃,好多人都被划伤了,刚缝针我就送走了八个,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医生又翻找了几下:“麻药不够了,前两个都是没麻药打的,你看你能忍吗?”
程懿下意识就要出去,苏礼却道:“没事,我还可以,能忍。”
她跟程懿说:“我初中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忍一下就过去了。再说最近的医院都好远了,现在先止血吧。”
医生:“确实,你这个伤口还是尽快清理为好。”
程懿蹙眉看她:“真不用打?”
苏礼却已经伸出了一只胳膊:“刮骨疗毒知道吗?打针也是痛一下,缝针也是,差不多啦。”
她说完,医生却先笑了起来。
苏礼:“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第一次见受伤的人反过来安慰对方,你男朋友是真紧张你啊……”
一反常态地,平日里从未对这方面做出澄清的程懿,此刻竟低声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苏礼:?
她抬头匪夷所思地看向程懿,总觉得男人另有深意。
但动作快速的医生也在此刻开始了无麻药缝针,虽说苏礼能忍,但痛感仍旧尖锐,很快她就没工夫思考程懿到底是什么意思了,闭着眼咬紧下唇等待着结束。
突然,脸颊被人捏了一下,紧咬的齿关也不自觉松开,男人将手臂送了上来:“咬我。”
痛感急待转移,容不得她犹豫,苏礼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好在医生快速,三针,不到十分钟缝合完毕,医生为她敷上纱布,叮嘱她要及时换药,为了伤口快速愈合,还得忌口辛辣海鲜。
苏礼额头和鼻子都覆上了层汗,痛得压根没心思去记,想着反正程懿也会听。
就在她缓神的时候,隔壁的呼号和大叫也传了出来,震得房梁和天花板都好似在颤。
“那边也是无麻药缝针,比较怕疼,正常。你这种不叫不哭的反而是少数。”医生说,“之前有个大男人,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后来丢脸得拆线都不好意思来。”
苏礼笑了笑,正想说话,熟悉的人拉开帘幕走了出来。
原来是船上坐她旁边的女生,叫那么惨也不足为奇了。
女生怒气冲冲,把火都撒在男朋友身上:“我这辈子都不会为你生孩子了,真他娘的疼啊……”
“生孩子有麻药的。”
“你放屁!!宫口开到三指才能打!!!而且你以为麻药过劲不疼吗!!!”
……
二人一叫一嚷地走了出去,看似吵的凶,却又显得甜蜜,连医生都姨母笑着多看了几眼,这才把单子递给苏礼。
程懿半道上伸出手:“我来吧。”
苏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都没说话,只是抬着受伤的手臂往前走,直到走近有些拥挤的人潮,程懿这才半挡在她身前,托住她的手腕:“真不疼?”
顿了顿他又道:“人家怎么就叫成那样?你是不好意思还是后劲没上来?实在不舒服的话我们再去医院……”
苏礼觉得好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半是揶揄地抬眼问:“你怎么比我还紧张的?”
程懿垂眸看她,喉结滚了滚,这才自嘲又意味深长地勾唇:
“是啊,我怎么比你还紧张。”
///
苏礼那几天过得尤其像伤患,她受伤的明明是左手,其它部位都活动自如,程懿却一日三餐全让酒店送上门。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觉得他还会找人给她沐浴更衣扎头发。
但或许是这种大惊小怪的方案真的让身体得到了休息,她伤口愈合得挺快,拆线的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程懿说她这算工伤,所以延长了她在雪墅的度假时间,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工伤。
程懿居住于此的时间当然也做了调整,总之他不是会率先离开的类型。
那天早上苏礼拜托厨房帮她准备了菜,憋得太久有点无聊,她打算自己做顿饭吃。
她继承了苏皓和苏见景的手艺,菜是色香味俱全的类型,最擅长的就是爆香,也因此,当厨房的窗户打开,香味飘到楼下,程懿亲自来敲她房门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句:“谁啊?”
程懿:“我。”
关火装盘的那一瞬间,她脑中情不自禁地闪过这些天的片段。
其实她一直没对程懿抱太大的奢望,也觉得他不过是玩玩而已,但从那个以为她出了车祸的乌龙开始,再到更换的朋友圈背景图,让她察觉到了男人的认真,以及上心。
他对她,好像不止是对待一个随意的宠物,也不像是想起来就逗弄一会儿聊以消遣,他好像……是真真正正地关心她。
她从前觉得他危险,当然现在也一样,只是忽然觉得,可能他对待自己想要保护的事情,并不会随意处之,也不会肆意伤害。
毕竟当时在水上,他明明都随前一条船出去了,危急时刻却又跑回来找她,甚至是确认过她上岸之后自己才上,若要说不是真心、图她什么,那这代价也太大了。
人的第一反应是说不了谎的,潜意识能代表很多东西,这点苏礼知道,也能看出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像是柔软的天鹅绒将她包裹起来,她推翻掉曾经的偏见,想,其实男人……也不是不能托付。
他的潜意识是保护她,全身心地保护她。
要怎么承认,她其实已经完全被打动了。
危险的人也有真心,就像狼也会忠诚的,不是么?
谁的真心都不该被轻视。
这么想着,她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程懿挑眉:“怎么这么久?不欢迎我?”
她不甚自然地摸了摸后颈:“……蹭吃要交钱的。”
男人神态自若地走入:“没钱怎么偿?”
看多了古早言情小说,一句“肉偿”差点脱口而出,苏礼咬了咬唇,懊恼:差点就上了这个狗男人的套。
“你会没钱吗,”她及时改口,“那酒店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餐厅很快又送来了一副碗筷,苏礼今天做了五道硬菜,还有一个凉菜一个汤,很显然不是一个人的食量,但男人只是笑着挑眉看她,没有拆穿。
吃惯了大厨,本来对她的手艺没什么期待值,直到尝了一口油焖大虾,程懿颇有些意外:“做菜跟谁学的?”
“菜谱么,多试几种配方就能做出来最好吃的了。”
男人像是想到了以后的生活,不禁觉得自己眼光越发不错,来了点兴致,继续道:“倒是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她信口胡诌:“没听过吗,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不怪她张口就来,她挚爱的菜谱封面上就这么写的,看多了就成了下意识反应了。
果然,男人放下筷子,目光如炬:“你想抓住谁的胃?”
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话带着天然漏洞,她哽了会,这才嗯嗯啊啊的随口应付着:“随便吧,帅哥都行。”
“……”
///
在雪山酒店住了太久,引起民愤,最后同事每天都在催她怎么还不回去上班,苏礼赶紧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打包行李,奔赴机场。
这次的元素采集已经够了,她光是设计都想出了十二套,绝对能让甲方爸爸满意。
程懿跟她一起去往机场,带了个男人的好处就是——重量超标的行李箱终于有人帮她拿,虽然那双手平日里都是拿动辄几千万几个亿的策划表的。
这一趟经历也算是坎坷丰富,比起她“惊喜频发”的旅游过程,坐飞机的坎坷也算不得什么了——
先是更换登机口,再是飞机延误,最后干脆说今天不能飞了,向乘客致以最抱歉的补偿。
苏礼对付着在机场吃了一天,现在已经饿得没脾气了:“想吃爆炒野生菌……”
程懿打开手机搜了下:“隔壁市就有,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就到。反正今天也飞不了,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隔壁市玩玩。”
苏礼当然不介意,她今晚可不想睡机场安排的酒店,还是去隔壁市开一个温暖舒服的大床,酣眠到天亮吧。
至于同事那边,到时候多带点小礼物就是了。
他们到隔壁上泉市已经是八点多了,吃完饭九点多钟,还可以在附近的夜市逛一逛。
这边的夜市热闹非凡,除去吃的,还有很多人抱着吉他在唱歌,沿途随处可见热闹的小游戏,颇有民俗感的小物件挂在屋檐下晃晃悠悠。
苏礼找到一个卖榴莲千层的阿婆,边买蛋糕边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感觉好热闹,还是这里天天都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