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宋
谭叙深去扶她,闻烟却扬起手臂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谭叙深的手僵硬地顿在半空。
“一年了,睡腻了是吗?”闻烟脸上挂着笑,心如死灰,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可以这么咄咄逼人。
“不是。”谭叙深注视着她失控的情绪。
两个人之间的新鲜感有多久谭叙深不知道,但到现在为止他都很喜欢她,然而她想要的以后,他给不了。
经历了感情所有阶段的男人,对爱情不会有太大的期待,他的温柔中带着淡漠疏离,好坏永远掺半,像是对小猫小狗的轻抚,又像是对情人的体贴,还有像对爱人的温柔。
谭叙深对闻烟的好,永远把握在一个度里,像是一杯凉开水,永远没有太浓烈的时刻。
无论什么时候,对他最重要的永远都不是闻烟。
而闻烟把这当作了爱情,但谭叙深却没想更进一步。
闻烟笑了笑,没有再执拗于这个话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和我在一起的这一年就想着怎么和她复婚吗?以前我还总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总是嫉妒她,明明你们都没怎么联系我却总是闹脾气,后来怕你觉得我小气,所以不管再难过我都藏在心里……”闻烟说不下去了。
“没有。”谭叙深喉结微动,从来没觉得说话这么困难。
“谭叙深,我说过想嫁给你,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是真的。”闻烟眼睛通红。
这段感情好像没有理由就突然结束了,或者是从未开始?十天前一切都还好好的,突然就变得面目全非,他们之间果真脆弱得不堪一击,闻烟忍不住冷笑。
“我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你爸妈会让你和我在一起吗?”谭叙深目光深沉。
“每段感情都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要一起克服吗?”闻烟很不懂,为什么不试试呢?或许他根本不想尝试。
“你才二十岁,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我不会是最后一个。”谭叙深语调平缓,和闻烟的失控比起来,冷静极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在把她往外推,心脏明明已经麻木了但还是感觉到了疼。
“你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难道不是为了以后吗?”闻烟声调忍不住扬高,但说完她苦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爱我,所以规划的未来也没有我的存在,你心里只有你的前妻,你只想和她结婚生子,离婚又复婚,所以谭叙深,筹划多久了?她知道你想和她复婚的同时还和我上床么……”
失控的情绪不断膨胀,闻烟正说着忽然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身体控制不住地往旁边倒……
“不要说了。”谭叙深连忙扶住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倔强又瘦弱的脊背,忍不住心疼。
“疼……”闻烟捂着肚子,神色痛苦,气若游丝。
“怎么了?”谭叙深疑惑地看着她,然而他低头,目光瞬间凝滞。
白色裙子上的大片血迹红得刺眼,血顺着她的腿留下来,滴落在地板上,越来越多。
谭叙深瞳孔骤然一缩,平静的眼眸终于掀起了慌乱:“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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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站在手术室外, 谭叙深无力地靠着墙,深蓝色的衬衣染上血迹加重了颜色,手上也都是血。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望着手术室的门, 目光空洞,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慌乱中回过神,接着五指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把她弄伤了。
晚上医院的走廊很安静,漫长得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谭叙深闭上眼睛又睁开, 眼睛里遍布着红血丝。
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星棠从电梯下来, 转角看到谭叙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最后着急得小跑过去,林希凡跟在她身后。
然而走近看到谭叙深身上的血时,星棠呆滞地愣在原地, 双腿忽然发软。
“你把她怎么了?她怎么了!”星棠拿包狠狠甩在谭叙深身上, 包里的口红钥匙散落了一地, 掉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看星棠情绪激动没站稳,林希凡微微扶住了她, 目光顺势落在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星棠的动作似乎没有激起他的半点情绪,谭叙深依旧靠墙站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眼睛深沉的看不到底,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好像说什么都过于苍白。
他的狼狈,他的愧疚,谭叙深身上所有的光芒神采此刻都变得暗淡, 很难将他和往日职场里永远从容沉稳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你倒是说话啊!”星棠眼泪夺眶而出,死死地看着谭叙深。
安静得走廊回荡着星棠失控的声音,林希凡拽着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她在手术室我连她出什么事了都不知道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星棠抬手擦掉眼角的泪,动作毫不怜惜地粗鲁,眼线晕染哭花了妆。
模糊的视线中,她望着谭叙深身上的血,害怕和愤怒不断膨胀。
星棠到现在也不知道闻烟发生了什么,知道她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每天晚上星棠都会打电话给她,但今天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消息也没有回。
星棠没有办法,最后拨了谭叙深的电话,而他说,他们在医院。
正在希凡的酒吧玩,星棠连忙赶过来,她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发热感冒,但看到谭叙深身上的血时,她不由得害怕发慌。
冗长的安静伴随着星棠的哭声,这时,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谭叙深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星棠率先跑过去。
“医生,她怎么样?她怎么了?”星棠眼上的妆完全花了,眼线和眼影和泪水混在一起。
谭叙深站在星棠身后,视线也落在医生身上,眼睛不自觉地竟流露出几分紧张。
“胎儿没保住,一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加上剧烈运动和情绪不稳定……”
“你让她怀孕了?”星棠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谭叙深。
心脏不断下沉,谭叙深胸口有些发堵:“她呢?”
“患者情绪不太稳定,打了镇定剂,接下来需要好好修养。”医生的目光在眼前三个人之间环视,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就没多说什么。
接着,护士推着闻烟从手术室出来。
星棠还想质问谭叙深,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闻烟后立即噤了声,她安静得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星棠眼泪断了线似的不停往外流。
深邃的眼眸被划下一道痕迹,谭叙深想去抚摸她,但手臂终归没有抬起,脑海里还回荡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声和质问,此刻她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凌晨一点,被安置到病房后,谭叙深刚来到病床前,星棠就把他推开了。
“出去!”怕吵到闻烟,星棠压低了声音但也藏不住愤怒。
谭叙深皱了皱眉,看着星棠面色很冷。
但星棠现在一点都不怕他,狠狠地盯着谭叙深毫不让步,两个人僵持不下。
隔着星棠,谭叙深目光落在闻烟身上,脸上的冷意瞬间褪去变得黯淡。她柔顺的头发现在很乱,嘴唇也很苍白,脆弱的不像话,即使睡着了也依旧紧锁着眉头。
星棠看着谭叙深,眼里的怒火不知不觉变小,眼前的男人没有了往日的风采,神情落寞,愧疚和痛苦都很明显,星棠微微失神,以至于她回过神之后,他已经坐在了病床前。
被自己气到,他不该愧疚吗?他不该痛苦吗?他应该承受烟烟双倍十倍的痛苦!
星棠想让他走开,但刚迈开腿,就发现谭叙深抓住了闻烟的手,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星棠眼睛瞬间红了,她连忙抬头看着病房的吊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谭叙深伸手放在闻烟的眉心,想把她紧皱着的眉头抚平,但刚碰到,谭叙深就缓缓收了回去,怕把她吵醒。
将她两颊的碎发整理好,谭叙深从旁边抽出湿纸巾,轻轻擦掉她手上的血,又仔细地把她脸上的泪痕擦掉。
即使自己再狼狈,也先把闻烟收拾干净。
林希凡双臂交叠靠墙站着,余光在谭叙深身上不经意地扫过,最后又落在病床上,没有说话。
“谭先生,我想和你谈谈。”星棠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冷静了下来。
而谭叙深似乎没有听到,目光始终落在闻烟脸上,视线在她眉眼描摹,眼里的愧疚像墨一样化不开得浓稠。
停了片刻,谭叙深俯身,在闻烟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随后走出了病房。
星棠看了一眼闻烟,跟在后面出去。
病房的门关上,房间只剩林希凡一个人,他靠着墙没动,神色淡淡地看着闻烟,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见。
凌晨一点多,住院部走廊亮着微弱的灯光,没有一点声音,这是星棠约谭叙深最爽快地一次,没想到是这种场合。
“烟烟最近情绪很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在一起的一年,她也很少跟我分享你们的事,”星棠红着眼梳理自己的情绪,“那段时间我还很不高兴,后来我就在想为什么。”
“去年圣诞节你们从海市回来,她拉着我讲了好久你有多好多好,给我发了很多你们的照片,还将照片洗出来做成相册……”星棠说不下去了,声音有点哽咽,“谭叙深,但凡你对她好一点,让她多点可以讲的,她都不至于变成这样。”
星棠说的每一个字谭叙深都听清了,他低垂着眼眸,半边脸隐匿在了昏暗里。
“以前的事我不问了,至于烟烟为什么现在躺在这里我也不问了,但求求你,以后离她远一点,我们不是一路人,她很傻,也跟你玩不起。”星棠抬头望着谭叙深,一字一句道,“求你了。”
和她结束关系,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吗?但最后三个字传到耳边,谭叙深胸口控制不住地发闷。
他抬眼望着对面的女孩儿,这么久来,这是谭叙深第一次认真看星棠,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不太聪明,比闻烟还要单纯,但现在说出的话却让他无从反驳。
谭叙深沉默着,没有答应,他转身要回病房,而星棠却先一步伸出手拦在他面前。
“走吧,别来了。”星棠目光坚定。
她的手臂直直地拦在那里,谭叙深伸手就可以拨开,但他停下了。
站在病房外,谭叙深顺着小窗往里看,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曾动过,抚平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皱了起来。
过了片刻,谭叙深转身看向星棠:“我明天早上过来。”
说完谭叙深离开了,只剩下星棠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凶狠,她刚才说的话听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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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急诊门外,谭叙深疲惫地瘫坐在副驾驶,从前面储物格拿出烟和打火机。
他打开车窗,晚上的风很舒服,但车里浓浓的血腥味却挥散不去,谭叙深看向后视镜,虽然光线很暗,但他还是看见有一片比周围的颜色重。
到底流了多少血?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车窗外地上落了一层烟灰,直到谭叙深再去拿发现烟盒空了,才把打火机扔在了一旁。
他顺着车窗往医院里面看,她在住院部,中间隔着会诊楼,谭叙深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