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胭
心里话,我是觉得你一点儿毛病没有。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了,总是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不高兴的,你又不是神仙。”
黎衍笑起来:“你不懂。”
“我是不懂,医生懂。”周俏说,“反正先去和医生聊聊吧,没事儿,有我在呢,就算医生说你是个大傻子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黎衍被她逗笑了,拍拍她的脑门:“你希望我是个大傻子吗?”
“谁要你老说我是小傻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微信上就给我改名了!”周俏气呼呼地说,“我不管,我也要给你改成大傻子!”
黎衍笑道:“改吧,傻子……总比疯子好一点。”
周俏噘起嘴:“别瞎说,你才不是疯子呢。”
黎衍没再说话,偏过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谢若恒介绍的心理医生叫陈司尧,男性,四十出头,除了在某三甲医院开专家门诊和在A大定时授课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心理诊所工作,需要预约,非常忙碌。
因为谢若恒的关系,陈司尧真的给了黎衍一个非常低的友情价,一次咨询一个小时,收费六百。黎衍觉得挺贵的,周俏说:“一点都不贵!外头普通医生都要五百到一千,这个陈医生可是教授!博士!他才收咱们六百,赚大发了!”
黎衍只愿意让周俏陪同去见陈司尧,而周俏只在钱塘待三天,没办法再预约太往后的时间,所以,陈司尧特地抽出午休空挡,在第二天中午12点约黎衍见面。
见面地点就是陈司尧的心理诊所,位于一栋写字楼里。黎衍和周俏开着小黄蜂过去,出电梯后发现那真的不像是一间医院,装修风格温馨舒适,浅绿色的墙,咖啡色布艺沙发,落地窗处洒满温暖的阳光,宽敞的空间里点缀着鲜花绿植和色彩斑斓的油画。
接待小姐也没有穿护士服,而是一身休闲装,带着黎衍和周俏去到陈司尧的咨询室。
陈司尧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身穿米色宽松毛衣和卡其色休闲裤,面容很温和,不太看得出已经年过四十,看面相像是一个好脾气的大哥。
他的办公室就是咨询室,有一把舒适的椅子,还有一张可以半躺的沙发,光线不像进门大厅那么明亮,但也不暗
,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陈司尧和黎衍、周俏相互认识后,对黎衍说:“你可以叫我陈哥,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Liam,当然,叫我陈老师、陈医生都行,我就叫你黎衍,可以吗?”
黎衍说:“可以,我还是喊您……陈老师吧。”
陈司尧笑道:“不用说‘您’,说‘你’就可以了,我不想显得自己太老,陈老师永远二十八岁。”
黎衍和周俏都想到了谢若恒,一同笑了起来。
经过沟通,周俏选择回避,让黎衍和陈司尧一对一咨询。她离开的时候,黎衍抬起头看她,周俏也不管陈司尧在场,直接俯下/身抱了抱黎衍,安抚他:“我就在外面沙发上等你,顺便看会儿书,你和陈老师好好聊,放轻松,别紧张。”
陈司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直到黎衍“嗯”了一声,周俏才离开咨询室。
黎衍坐着轮椅,自然不用换位子到椅子或沙发上,陈司尧问:“想喝什么?红茶绿茶,咖啡果汁,矿泉水,我这儿都有。”
黎衍说:“绿茶吧,谢谢。”
陈司尧帮他泡了一杯绿茶,漫不经心地说:“黎衍,你和你妻子感情很好?”
“是的,很好。”黎衍还是有些紧张,因为从未见过心理医生,对于他的问题时时带着警惕。
陈司尧笑容温煦,不带一点儿攻击性,讲话时会配合着手势:“放松一些,黎衍,今天我们就聊聊天,我不会给你做任何测试,我们就互相了解一下,好吗?”
黎衍抿着嘴唇点点头。
陈司尧双手交握:“唔……那我们先从哪里聊起呢?不如就说说你的妻子吧,你和周俏,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这人挺八卦,就喜欢听浪漫的爱情故事。”
——周俏。
黎衍思索了一下,说:“我和周俏的相识有两个版本,她一个,我一个,是不一样的,你想听哪一个?”
陈司尧说:“我想听合起来的那一个。”
其实,他已经从谢若恒那里知道了黎衍和周俏的相识经过,但是,他还是要听黎衍自己说。
“合起来的那一个……”黎衍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那得从很久以前说起,六年前,我念大四,二十一岁,周俏只有十七。”
“行啊,
说说吧。”陈司尧像是很感兴趣。
于是,黎衍就把自己和周俏相识、重逢、相恋的经过说了一遍。看过俏俏日记,连两人没有交集的那些日子,他似乎都能体会到小周俏的一颦一笑和她当时的生活轨迹。
陈司尧听得十分专心,也不做笔记,偶尔在黎衍停顿时会插嘴问一句,引导他继续往下说。
和周俏有关都是甜蜜的回忆,就算吵架都甜蜜,黎衍说得很顺,说完以后,陈司尧做了简单小结:“也就是说……你在五年半前的三月英雄救美了一回,最后给你讨回一个老婆,可是在四月,你就碰到了一场意外?”
黎衍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说:“对,四月,四月十二号,晚上11点多,近12点的时候。”
陈司尧说:“黎衍,我知道回忆这些事会让你感受到痛苦,但是今天,我们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会有这场聊天,所以,我还是想听你说说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你可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有充分地了解你,才能真正地帮助你。”
黎衍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假肢,沉默了一会儿。
车祸截肢后,他从未进行过心理辅导,当时,残联的工作人员说可以进行免费咨询,但他半点儿意愿都没有。
他自己都不愿意看到自己残缺的身体,厌恶至极,哪里还会对着一个陌生人把这些惨痛经历、自己的想法再说一遍,想都不愿想,说出口直接会疯。
可现在,截肢已经快六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下半身也快六年,他都快忘了有腿是什么感觉,脚踩着地又是什么感觉。以前夜里睡觉,手突然摸到自己的残肢会吓得惊醒过来,最近两、三年这种状况越来越少,就算摸到了,梦里也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身体,他已经开始习惯。
所以,在最初的排斥后,黎衍还是对着陈司尧,把受伤、截肢、住院、复健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这样开口后,之后的聊天就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了。陈司尧知道了黎衍复健时的各种不顺心;知道他是如何在601独自生活三年多,几乎不出门不见人;也知道他靠写网络小说为生;知道那几年他过得很落魄,不管是外表还是心理都游离在正常人以外;知道他唯一的朋
友是截瘫患者张有鑫;知道他和母亲、继兄关系很一般……而最后,把他从这样糟糕的生活状态里拉出来的人,就是周俏。
“那么黎衍,我想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你产生寻求心理咨询这个想法?”陈司尧声音平和,语速缓慢,“从你的描述里,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状态挺好的,虽然周俏在国外进修,但是你们感情恩爱如初。你自己有稳定的工作,收入还不错,和同事关系也融洽,和家人的关系也处在一个非常好的阶段,你是怎么产生来咨询这个念头的呢?”
黎衍想了一会儿,说:“陈老师,不瞒你说,截肢以后这五年多,我其实……一直都存在着……情绪失控的问题。”
他说得很痛苦,“以前一个人住在601,没人知道这些事,我就算发脾气,摔东西,哭,失眠……都不会被人看到。后来认识了周俏……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她是见过我发脾气时歇斯底里的样子。我知道自己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但是我控制不了,真的,我控制不了。事后我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很混蛋,但是当时我就是控制不了。”
陈司尧说:“能给我举几个例子吗?不一定是和周俏有关,我想知道你所谓的情绪失控,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程度。”
黎衍说:“很久以前,点了外卖,送餐员不肯送上来,电话里和我说,你难道没长腿吗?我当时就疯了,把手机都砸了。”
“现在的工作,面试那天,回家路上一个人坐地铁,很挤,轮椅轮子弄脏了别人的衣服,那人想要我道歉,我当时……杀了她的心都有!”
“我走路样子很丑,在小区里锻炼,别人看我,我……我真的……真的要花很大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脾气,还是因为周俏在身边。如果周俏不在,我是绝对不会去外面走路的!有几次,在外面上厕所,轮椅进不去隔间,我要走几步进去,被人看到了,我都会……非常痛苦。就会一遍遍想,为什么是我要经历这一切?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别人一样,好好地走路?我没做过任何亏心事,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是我呢?我那个时候……才二十二!”
他情绪激动起来,眼睛也红了,
双手捂住脸,肩膀止不住地抖动:“今年开年会,我们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在六、七百个人的大会上,说要给公司总部进行无障碍设施改造。我们总部……就我一个残疾人,平时坐轮椅的。我就不明白,你改造就改造,为什么要说出来?我也没求着你改造啊!我能上普通厕所的!就因为我坐轮椅,和别人就不一样吗?!我明明工作能力比人家强,工作效率比人家高,就因为我坐轮椅,所以我工资活该就比别人定得低?!”
陈司尧没有打断他,眼神沉静地看着黎衍,任他发泄心中的委屈,等他冷静一点后,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黎衍深吸一口气,眼角一片湿润,神情无助又沮丧:“我其实……一直到现在,都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体。刚才说的那个叫三金的朋友,他说我拍照非要站起来拍,是在他面前秀优越感。其实不是的……那是我最能够接近普通人生活状态的一种方式了。我平时没法走,就算走,也很丑,我只有拍照时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站着,尤其和周俏一起,我想像个普通的丈夫,可以给她依靠!我不是排斥坐轮椅,我哪里离得开轮椅?那就是拍个照而已,都不能让我站着吗?!”
“这件事我完全理解并支持你。”陈司尧说,“在你的能力范围内,站着拍照,坐着拍照,都是你的自由。”
黎衍皱眉摇头:“除了医生护士、做假肢的工作人员、复健师……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腿,包括家里人、同学、好友……就算在他们面前不穿假肢,我也一定会穿长点儿裤腿的裤子。我做不到像别的双大腿截肢的人那样,光着个腿拿两个小板凳挪来挪去,人家说那叫洒脱,人生在世有什么看不开的?自己方便、舒服最重要。不!对我来说不是……我宁可不要这种洒脱,让我那样子做,不如杀了我。”
陈司尧说:“我理解,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不是别人能接受你就非得要接受的,你遵从的是自己的内心,不用去理会别人的话。”
黎衍继续说:“我一直是这么坚持的,唯一例外的就是周俏。她是我妻子……但就算是周俏,我第一次被她看到身体时,照样很难
接受!当时差点就疯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喜欢她了!被她看到残肢,我真的……就……就想去死!”
他瞪大眼睛看着陈司尧:“我以前经常会想要去死!从六楼跳下去。都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个人住在601,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就是放不下我妈!我死了,我妈怎么办?那时候我打定主意不结婚的,我都想好了,我妈哪天没了,我立刻就跟着她去,我都没想过我会遇见周俏!”
陈司尧耐心地倾听着,黎衍的语气又平缓下来,“和周俏在一起……两年了,这个念头没再出现过。我是想和周俏一起到老的,就算过得苦一点穷一点,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生个孩子,有份工作,我觉得就很满足了。可是最近……我的朋友,三金,他居然自杀!还是我报的警!消防破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他躺在地上……那个画面到现在都还在我脑子里!我知道我不应该去想,为什么还要去想这种事?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会去想,想到自己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念头,想到万一哪一天,我也碰到自己承受不住的事,我会不会和三金一样?三金比我开朗很多啊!那我万一也这样,周俏怎么办?我妈怎么办?”
这些想法,黎衍没对任何人说过,连周俏也没敢说。他怎么能对周俏说出他有这样的想法?会吓到她的,她会哭的!
他甚至都吓到自己了,就连看一本虚构的电影,他都承受不住,以后怎么办?有人笑话他,有人讽刺他,摔跤了,出糗了,出门在外碰到困难了,他能经受这些接二连三的考验吗?
陈司尧说:“黎衍,我大概知道你的问题所在了。现在,我想听你说说你的成长经历和家庭情况,刚才我一直听到你说你妈妈,那你爸爸呢?”
黎衍缓了口气,沉沉开口:“我不是很想说他,他在我八岁那年出轨,和我妈离婚了。八岁到现在,快二十年,我见他次数非常少,这个人在我生活里已经忽略不计了。”
“你和你妈妈感情怎么样?”陈司尧问,“我是说你受伤以前。”
黎衍眼神飘了一下,说:“挺好的,不过小时候她因为单位里下岗,找了个新工作特别忙,有
几年我是住在外婆家的。后来十五岁上高中,我志愿特地填的住宿学校,我妈也找了男朋友,搬去和对方同居了。从那以后我和她一起生活的时间就变得很少,直到现在。”
陈司尧问:“八岁以前,你父母没离婚的时候,他俩感情好吗?对你照顾多吗?”
“我不太……记得了。”黎衍说,“我和我妈相处比较多,她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对我也很好。我爸……我印象里他工作一直很忙,事业心很重,对钱和权比较渴望。其他真没什么印象,他俩没离婚时也不怎么吵架,就挺普通的双职工家庭。我也不是个粘人的小孩,习惯了自己去外面玩,小时候挺皮的。”
陈司尧微笑着:“那再说说你的成长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挺帅的,小时候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求学经历……对黎衍来说,那算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几乎是从小到大一路高光。长得好看,个子高,成绩好,体育棒,性格也阳光,他自己都找不出自己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比较骄傲臭屁吧,也不怪宋晋阳那会儿看他不顺眼。
只是,过去有多辉煌,现在就有多失落。禁锢在轮椅上多年,用假肢修饰自己的残缺,不管去哪儿都要被迫接受无数异样眼光,被人说“小伙子这么年轻,长得又帅,真是可惜”,一年又一年,居然都有些习惯了。
陈司尧听完黎衍讲述求学经历,又听他补充了父亲和母亲离婚的原因和离婚后母子二人有些窘迫的生活处境,思考了一会儿,说:“黎衍,我简单地分析一下,可能会不准确,毕竟我们才第一次聊,你先听听,好吗?”
黎衍点头。
陈司尧缓缓说道:“你小时候家庭关系算是一般,缺乏父爱,同性别的父亲出轨给你做了不好的榜样,导致你幼年时对母亲比较依恋,并且想要更好地保护母亲。父母在你八岁时离婚,母亲工作辛苦,对你疏于照顾,有几年隔辈抚养。”
“你十五岁时母亲有了同居男友,之后大多数时间你开始独自生活。在最需要建立同一感的幼年到青少年时期缺乏父母陪伴,你可能没有很好地建立忠于客观的自我认识
。好的一点是,因为你很优秀,生活和学习就比较成功,交心的朋友不算太多,但人缘应该不错,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少年时期家庭缺失带给你的影响。”
“可是你二十二岁那年遭遇了车祸,对于想要改变自己和母亲生活状况的你来说,身体变得残障,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你对未来的生活丧失了希望,一个人颓废地生活了三年多,直到你遇见周俏。”
“周俏对你来说,是对过往生活缺失的很多东西的一份补偿。她满足了你少年时起就缺乏的依恋、依赖的需求,她无条件地爱你,并且在你给予她一些关爱时,会再反馈给你更多更浓烈的情感。她给了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自信,给你鼓励,并且让你对未来重拾希望。你和她的这份感情是可以经得起时间推敲的,你自己都确信这一点,对吗?”
黎衍点头:“对。”
陈司尧笑笑:“那么其实很简单,我给你的建议,第一,顺其自然,为所当为。也就是说,不要刻意去回忆过去的事情,要重视当下的生活,接纳全新的自己。对于情绪的自然变化,不要恐惧,接受、理解这种变化,有坏情绪很正常,用你自己的办法去调节,去和解,不要想着去消灭它。”
黎衍迟疑着点点头:“陈老师,你继续说。”
“第二,鉴于你目前的人际关系,你还是要多和周俏交流。我知道你没法子对所有人放下防备,没关系,这很正常,你只需要对周俏完全敞开心扉就行。这世上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对你来说就足够了。”
黎衍问:“那……第三呢?”
“很遗憾,没有第三。”陈司尧笑得开怀,“如果一定要说第三,那就是,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定期到我这里来聊聊。频率不用很高,半个月一次就可以,不过这个完全看你自己的意愿。我的建议是你先进行三个月、也就是六次咨询,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份更详尽的心理分析。”
黎衍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问:“陈老师,那我到底是什么病?”
陈司尧斟酌了一下,说:“黎衍你要知道,今天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聊天,我还不能给出明确的回答。不过我的初步判断是,你的情
绪目前是在一个可控范围内。也就是说,你自己大部分情况下都能把情绪调整得很好,很稳定,也没有影响到工作和生活。所以,即使后期我会做出更准确的判断,那个答案也应该是比较积极的。”
黎衍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我没病?”
“这不是非黑即白的问题,黎衍,你应该明白。”陈司尧给他解释,“你肯定存在情绪问题,但不是简单的什么症、什么症能够一锤定音的。我现在也只是一个很初步的分析,接下来,需要和你多聊几次,多了解你,我才能有更准确的判断。”
黎衍问:“那我需要吃药吗?”
“不需要。”陈司尧给了他明确的回答,“真的,信我,你目前不需要吃药,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办法去调整状态,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压的方式。”
说到这个,黎衍有些难以启齿:“我……陈老师,我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遭到打击时,我喜欢一个人钻进被窝里,被子盖着头,就……感觉特别怂,有时候还会哭……我想改变这种状态,毕竟我是个男人……”
陈司尧对他摇摇手:“不用改变!真的,黎衍,不用改变。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一个方式,钻被窝怎么了?是男人怎么了?哭又怎么了?只要这种方式能让你感到安心、舒适、解压,又不影响任何人,不影响你自己,为什么要去改变呢?你改变了它,你能想出其他更好的解压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