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叹西茶
陈之和盯着她,尹苒只好说:“三杯。”
陈之和略感头疼,喝了酒的梁言可不好对付。
“我和她说了点以前的事,没关系吧?”
“嗯。”陈之和随意道,“没什么要瞒的。”
尹苒笑了笑,她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陈之和,他还有些莫名。
“刘邺说你在准备新的酒店项目,这个是我的老师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陈之和夹着那张名片晃了下:“谢了。”
尹苒拿上包:“提前和你说声新年好,走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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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A市已经有了年味,马路两旁落光了叶子的行道树上挂满了灯笼,到了夜晚,红彤彤的映着白雪分外喜庆,市中心很多大楼外屏都投放起来年货广告,大城市的新年气氛很大一部分是靠科技烘托出来的。
梁言坐上陈之和的车和他一起回家,一路上车内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车轮碾压雪面的沙沙声,气氛有些沉闷。
梁言时不时偷瞄下陈之和,绞着手指略显不安,她一贯受不了尴尬,这会儿更是耐不住,便主动打破沉默:“那个……我没离家出走,我是找你去了。”
“嗯。”陈之和专注地看着前方。
梁言想他今晚是真的很生气,她犹豫了下,开口喊他:“陈之和……”
陈之和打了下方向盘,沉声道:“你只有一次机会,想好再开口。”
一次……梁言被他震慑住了,机会太少,用了就没了,她不由得谨慎起来,怕自己没个准备,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惹他更不高兴。
她这一踌躇就直接沉默到家了。
回到家,陈之和顺手拎起玄关的小袋子往里走,边走边说:“这是冻伤膏,你洗完澡抹上。”
梁言“诶”了声:“你买的?”
“嗯。”陈之和把药放桌上,“洗完澡早点睡。”
他说完就要去书房,梁言喊住他,他站定回头,问她:“想好了?”
梁言被她这么一问又没底了:“真的……只有一次机会吗?”
陈之和看着她,眉一挑:“不够?”
“……够了。”梁言虚了。
等陈之和去了书房后,梁言恹恹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房间,因为双手负伤,她不敢冲澡,只能简单地泡个澡。
“要怎么和他说才好呢。”梁言泡在浴缸里,神情苦恼,她有些埋怨自己,“我就不应该对他说那些违心的话。”
梁言越想越懊丧,她本来不是个会冲动行事的人,平时很少凭情绪冲人说话,因为父母的关系,她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沟通的重要性,今天她真是昏了头了,都没和陈之和好好坐下谈一谈就自以为是地说了那样的话。
她仰头长叹,又低头去看自己的左手,泄气地嘟囔道:“还把戒指弄丢了……”
洗完澡,梁言拿来陈之和给的冻伤膏,她看了说明书后挤了点药膏抹在手上,然后盯着药盒看了良久。
回来路上他没停车,药膏肯定是更早之前买的,难道他今晚不是被她气走了而是去给她买药了?
梁言仰倒在床,越想越觉得自己不知好歹,简直是白眼狼。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逼近凌晨。
梁言脑袋混混胀胀的,她今晚喝了三杯鸡尾酒,这种调制酒尝起来味道很好,后劲也大,现在酒劲上来了,她晕得发困,但不敢睡。
她看了眼时间,都这么晚了,陈之和还没回来,小王说他明早要飞,他今晚还熬夜?
梁言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书房找他,客厅灯关了,她摸黑到了书房,推门一看,里面黑漆漆一片。
“陈之和?”梁言试探地喊了声。
没人应,她把房间的灯打开,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人。
梁言退出书房,打开客厅的灯,到处看了看,还是没找到陈之和,她懵了。
离家出走了?
梁言急了,正想回房间拿手机给他打电话,路过客卧时她福至心灵,蓦地顿住脚。
客卧的房门平时都不关的,可现在却阖得严严实实。
梁言若有所感,她把客厅的灯关了,小心翼翼地按下客卧的门把手,发现门没反锁后她窃喜一笑,蹑手蹑脚地走进房内,反手轻轻地关上门。
陈之和睡觉习惯留一盏夜灯,梁言看到灯就知道他肯定睡这儿了,她撇了下嘴,又暗叹一口气,心情难名。
借着光,梁言看到陈之和就躺在床上,她轻手轻脚地往床边走去,掀开被子的一角,放慢动作悄咪咪地躺上去。
陈之和其实没睡着,与其说他没睡意倒不如说他就是在等梁言,他今晚故意晾着她,是想给她一个小教训,他早猜到她按捺不住。
梁言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会儿,仔细倾听陈之和的呼吸声,发现他还在睡后她就慢吞吞地以龟速往他那边挪,因为手伤了,她没处借力,挪得还挺费劲。
陈之和等她挨上自己,假装在睡梦中一个翻身背对着她,他睁开眼,果不其然身后的人愣住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梁言半撑起身体,探过脑袋去看陈之和的脸,他闭着眼显然没醒。
陈之和又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过了会儿,他身前忽然多出了个人,梁言从他这边上了床,直接躺进了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陈之和睁开眼,“喝了酒就爬男人的床,这毛病从哪儿学来的?”
梁言吓了一跳,磕巴道:“你、你怎么醒了?
“我没睡。”
陈之和说着想把身体往另一半床那儿挪挪,给她腾点空间,梁言却以为他要下床,她一急直接上手揽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
“我错了。”
陈之和低头:“错哪儿了?”
梁言闷闷地说:“我太酸了。”
“……”
“我不应该对你的过去耿耿于怀,以为你就是不想等了,所以想找个老实人娶了。”
“……”陈之和扶额,“你今天晚上说的话我认真想了——”
“我后悔了!”梁言急得打断他。
陈之和声音一沉:“你再说一遍。”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后悔对你说我后悔了。”梁言收紧抱着他的手,很无措似的。
陈之和从她急促的语气中察出她真是着急了,他抬手搂住她,察觉到她身子略微一颤,他心头一软,摸了摸她的脑袋。
两人一时静默,陈之和正考虑要怎么和梁言谈以前的事,忽觉她的手在他背上划着,他起先以为她是无意的,但她的动作又有规律。
“‘见’的繁体字?”
梁言停下手:“嗯。”
她默了下,才接着说:“读小学那会儿有个语文老师,板书的时候总是把‘见’字写成繁体,受他的影响,我到现在写‘见’字的时候也像他那样写。”
陈之和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没开口,只是听梁言说。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很多人参与进来,他们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痕迹,如果没有这些痕迹,那人人都是一样的了,尹苒参与过你的人生,她留下的痕迹是没办法抹灭的,我也不想让你否定过去。”
梁言趴到陈之和的胸膛上,给他讲了早上在医院的事,她叹口气,轻声接着说:“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把对蒋教授梁教授的情绪带到你和尹苒身上,我应该想到的,你们不一样。”
陈之和恍然,这才明白她今天为何情绪失控,这种情况换做是他也难免多想。
“你要是没提前回来,再过两天我自己就能想通啦,也不会对你讲一些奇怪的话。”梁言说。
陈之和听着这话却未觉欣慰:“你可以有情绪,又不是犯罪。”
梁言仰头:“你不觉得我很幼稚,不成熟吗?”
陈之和想到今晚抽完的一包烟,不以为意道:“是人都有情绪,你要是现在就能完美处理自己的情绪,我这十年的饭就白吃了。”
梁言抿着嘴想了下,反思道:“我应该先和你沟通的,可我逃避了。”
“逃避什么?”
梁言有些不好意思,迟疑了几秒才下定决心开口说:“……尹苒陪你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那个时期,和她比起来,我对你来说,有些无足轻重。”
她埋头难为情道:“我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陈之和怔了怔。
他人生的时刻表比梁言先走了近十年,这段时间他并没虚度,岁月的积攒让他在她面前占了优势,但不对等的时间无可避免也带来了不安全感。
“你还有机会。”陈之和忽然说。
梁言不解。
陈之和捏揉着她的后颈,半笑着说:“我能活到一百岁,还有七十年,按概率来说,以后很大几率还会有遇上更难的时候,所以你还有机会,别慌。”
“呸呸呸,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梁言抬手捂住他的嘴。
陈之和拉下她的手,和她对视:“我和你说过,我没有白月光,你以为我说笑的?”
梁言蜷了下手指,咬了咬唇,抬眼看他:“那……我能申请当你的白月光吗?”
她的眼神怯懦又韫着一股胆气,矛盾又勾人,就像她这个人。
“赌吗?”陈之和问,“拿你以后的人生。”
“赌。”梁言毫不犹豫。
陈之和捏着她的手:“这回可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梁言蹭了蹭他,“我不离婚。”
她话才说完,忽然察觉到手指上被套上了东西,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霎时瞪圆眼睛,抬起手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枚戒指在她左手无名指上折射着微光。
“你……”梁言失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买的?”
“买冻伤膏的时候顺便买的。”
梁言半撑着身体看他:“为什么?”
“你的戒指不是丢了?”
“你怎么知道的?”
陈之和的眼睛往她手上示意了下:“不是因为找戒指才弄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