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拉扎德
“本来我们差一点点就能和好了,然后就爆出来了录音的事。”
“那录音又不是真的!”
京余一愣。
“黎湉不知道那录音不是真的?”
陈子靖空茫茫一哂。
“也只有你还相信我了。”
京余大义凛然地握住他的手。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出证据帮你把黎湉追回来!”
“谢谢你学姐。但我觉得很累很累……”
他嗓音哑哑地。
“也许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一步一步累积那么多愚蠢的错误。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 我注定要失去生命中出现过的最好的女孩。”
“你又开始宿命论了!记得我在咖啡馆里和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但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学姐。”
陈子靖把一只还能睁开的眼睛勉强撑到最大,一只走了形的桃花眼怪异又坦诚地直视着她。
“当我编织一个谎言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真相,而当我决定说出真相时,所有人又觉得我在编织谎言。我已经受够了,不想再编织谎言,也不想再说出真相。”
他反握住她的手。
“你和菲老师……一定不要像我和黎湉这样,你一定要和他坦诚,好的坦诚,坏的也坦诚。”
京余一时无言。
其实在与林薇发下豪言壮语进行学术对决之后,她的心里就一直乱糟糟的。
她下意识看了看为办手续正在医院大厅到处乱窜,时隐时现的菲利普,想象着搭建个透明亚克力笼子,把这个无知无觉地男人装在里面变成行为分析和成瘾行为之间的小鼠与筹码。
屠杀恶龙的时候,骑士也即将变成恶龙了吗?
医生带着几个护士闯入了帘子打断了他们师生之间就感情问题更深入的交换经验总结,她被护士挤到一旁,终于办完手续的菲白鼠也尾随而至。京余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检查陈子靖的意识清醒程度,询问他的名字,然后拉起防护栏准备推走了。
“你不要怕,你不要怕!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你的鼻子不会变歪的。”
京余跟着滚动的病床跑起来,见缝插针地对着躺在上面的陈子靖喊。他无力地偏过头看着她,玩笑般地发来一个 wink。
“还有,你说的是对的。坦诚应该坦诚的……是最高明的技巧。”
陈子靖的视线追随着她,似乎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半边嘴角。直到病床被推进手术室专用电梯,医生把京余阻隔在外按下按钮,门合上,这个惯会出其不意的家伙便被完全地交托到他们的手里,她看不见了。
京余终于情绪决堤。
转过头靠着菲利普的肩膀哭了起来,她把自己的脸狠狠埋进他的胸口,让扭曲的呜咽消声在那坚实的尼绒材质里。
她感觉到菲利普轻柔地回抱着她。
“There, There.”
还是那种老掉牙的哄法。
“你做的很好了。”
“我做的不好,我,我我没保护好他……”
“你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神。”
“可,可他是我的学生。现在他在网上被人搞,而且还要动手术……我,我我……!”
她哆嗦着。
“因为我没保护好他,他被四个人围着打啊!四个人啊!!!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我这个做学姐的没去帮他!”
菲利普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他感觉到京余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你知道我……我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失控吗?因为我不光能共情到他的绝望和脆弱,还能共情到施暴者心里的那种恶意。露阴癖的那次是,这次那四个男生也是!当我感受到他们恨不得将陈子靖赶尽杀绝的那种狠毒,我,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的脑子里全都是他们四个人打陈子靖时陈子靖的绝望……”
共情能力是没有开关的,京余有时深以这种能力为傲,因为这是成为一个优秀心理师必备条件,但对各色情绪来者不拒的体验,也使她常常被卷入他人的痛苦经历中无法自拔。
尤其是对于重视的人,她共情的强烈程度几乎就像是精神上也被群殴过了一遍。
“你,你知道吗?他一直学姐学姐地叫我,我、我刚刚看着他进电梯,就觉得…就觉得像是我的弟弟被送进去做手术了。”
“I know, I know.”
一只大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心处,似乎在安抚一个孩子。
“我看到陈子靖被人伤成这样也很生气,但你要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你是一个非常棒的学姐。我们没办法掌控宇宙中所有的意外因素,我们只有在事情发生之后选择做出最理智的应对方式……我说的对吗?”
把脸埋在他胸前的京余抽着鼻子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现在我们最理性的做法就是先去吃点东西,等手术结束。因为这个手术是全身麻醉,我们还要看着他的苏醒状况。”
此时此刻被感性充斥头脑的京余正需要菲利普这样极端客观的理智,她抽出一只手胡乱抹了一下脸,像一个情绪失控过后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小女孩。
他不会花言巧语,不会鲜花烛光浪漫惊喜,粗壮的神经永远读取不了女人的细腻敏感。只是每当京余需要时,他只是坚定地存在在那里,不会退缩,绝不离开,从头到尾都是稳定又坚实的安全感。
京余四通八达的共情使得她极度渴望这种简单又源源不绝的力量。于是她紧紧抱住他,他也任由她抱着,一只手抚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惊魂未定的猫。
“我真高兴你在我身边。”
只要他在身边,她就可以放这种精神之中纵狂暴而不稳定的混乱。
菲利普一耸肩膀。
“Well,我也很高兴得知你只把陈子靖当成学弟看待,你再哭下去我就要把你在男寝里说的话当真了。”
京余破涕为笑,上前几步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尤带泪水的吻。
第140章 傻白甜的反击,精神分析技能发动!
黎湉搬回家住了一段时间。
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妈妈问她怎么了,她不回答。于是她就开始瞎猜。
“在大学里谈恋爱不开心很正常的,年纪轻么都还盛气凌人个个脾气大的很,你不要老作那位陈同学,我看看你以前发来发去都是他的朋友圈,不满好的吗?”
“是你作的人家受不了了还是那个陈同学欺负你了?他喜欢上别人了?要三心二意这可绝对不行。男人有出轨第一次就有出轨无数次!”
黎湉被黎妈妈烦得再也受不了,即使她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说,但她妈妈就是有这样的功力水滴石穿无孔不入,信息有限就拷问掌握信息者,没有线索就用想象力来填充线索。她借着为黎湉送酸奶的机会,一屁股坐在床边摆出要促膝长谈的架式。
“你就和妈妈说说嘛,以前你小时候可好了,什么都和妈妈说。”
黎湉在心里腹诽,不是我什么都和你说,而是你主动偷看的日记什么都和你说。
“那小陈同学到底怎么了,外面有花头了?妈妈怎么着也是过来人,帮你分析分析给一点指导意见总行吧?”
黎湉把脑袋从文献里拔出来,她还是干脆点吧。
“妈,我有个问题。”
果然,黎妈妈像只土拨鼠似的立刻精神了起来。
年纪大的人总很享受为迷途的年轻羔羊们指点迷津,否则大半辈子的经验都岂不是白白活过?所以当没有迷津的时候他们就倾向于去创造迷津,然后再名正言顺地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匡正或解决所谓的难题。在他们的眼里,不需要他们指引的青年不算是好青年,
“说说看?”
“——你觉得男生给你花的钱多钱少能衡量他对你是否认真吗?”
这其实是何彩焕给她出的难题。
那天黎湉听着那段录音一路飘回寝室,美丽室友泪流满面地请求她的原谅。
‘对不起,对不起黎湉。我对不起你……”
她瘫坐在秋千椅上,何彩焕蹲在她身边,摆出恨不得要跪下的架式。
“他那个时候来找我,说,说要和我谈一谈李沪生的事。其实我本就不应该和他出去,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说那样的话……”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黎湉面无表情,使得何彩焕的凄风苦雨过于戏剧化。她一路飘回来的时候反复听那段音频,她总觉得这整件事哪里有漏洞。
“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擅自与他出去,你要怪就怪我,湉,你,你骂我吧……”
京余学姐曾和她说起过最近在研究的行为分析,分析的第一要义就是冷静。可何彩焕还是一个劲儿地扯着嗓子哭喊,黎湉只得用两只手捂住耳朵一会儿,避免被她拖入情绪化。她做了几个腹式呼吸,终于感受到部分理智回归。
“那段音频是谁录的音?”
何彩焕似乎没料到她突然针对这点发难,收了哭腔愣了一下才回答。
“那天我有新闻采访课,呃,带了一支录音笔忘了关,然后然后就直接带去吃饭了。”
她说了一个“呃”,黎湉记住了。
“那是谁把音频放上的网?”
“是,呃,是我不小心把录音笔借给别人了。”
又是一个“呃”。
黎湉盯着她。
“这段音频放上网,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何彩焕都意识到越来越难以自圆其说,索性发起脾气。
“你是不信我?!我干嘛要把他性骚扰我的音频放上网啊?我脑子有坑啊?”
“不是我不信你,是这件事的逻辑有问题。”
黎湉坚定道。
“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何彩焕眼珠飞快地在精致韩式眼线中转动,神奇的是她抽抽嗒嗒了这么久,睫毛和眼线连半点都没晕,黎湉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上妆之前就想好了要用防水的。
“你该不会是……还对他抱有幻想吧?湉,我知道你心软,但现在你再不表明立场和他分得干干净净,落在别人眼里会怎么说?会说你为了钱什么都能倒贴上去……”
“……你先别说话。”
“你不能再这样优柔寡断了!他能对我做出这种事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说不定他约过炮的小姑娘都能沿着南大排成一圈了,你还担着嫌贫爱富的名声!”
“你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