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伴酒
沈言勋望着镜子里冷冷清清的自己，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身边绕来绕去，对着他笑，抱着他撒娇。可稍一晃眼，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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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工。”
副导演在片场喊了一声，所有人都释然地松了口气，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吴彤把小板凳和毛毯往行李箱里塞，扣上盖子，“姐，今天你只NG了3次，有进步。”
“总共也就四个镜头。”贝曦拎着水瓶凉飕飕道。
“可是导演都表扬你了。”吴彤把箱子立起来，一边推着往前走，一边学着老大爷捋胡子的动作，捏着粗嗓音道：“现在表演系的大学生，有这种水平的不多了，只是经验不足，需要再磨练磨练。”
贝曦忍俊不禁，差点一口凉水喷出来。
她正要继续跟吴彤插科打诨，突然间手机响，拿出来一看，是顾悠悠发来的微信。
这丫头有阵子没联系了，都不知道有没有把她宿舍床位堆成废品场。
【这是不是你爸？】
【图片.jpg】
贝曦打开她发来的图片，只觉得两眼一痛，脑袋一嗡，猛地倒吸了一口气。
吴彤好奇地凑过来，“怎么了？”待看清楚她手机上的照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
贝曦面色苍白地扯了扯唇：“我觉得我被这个世界欺骗了。”
她转手把照片发给她爸，送过去三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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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酒店房间。
贝曦把手机立在茶几中间，用两颗大芒果夹着，人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脚翘得比头顶还高。
手机屏幕里是两张熟悉的人脸，一个嬉皮笑脸冲她打哈哈，另一个泰然自若地嗑瓜子，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在翻。
贝曦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爸：“说，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两人都手挽手逛商场了，她还得从一张偷拍照里得知，简直是奇耻大辱。
贝思明歪了歪镜头，特意让她看到沙发上的林娜，笑呵呵道：“不久，不久，你去横店之前。”
“爸，你太不厚道了。”贝曦指着他嚷嚷，“你是不是就不想给介绍费？谈个恋爱而已，你用得着这么抠吗？”
“瞧你这话说的。”贝思明眯了眯眼，咋舌，“爸爸谈个恋爱而已，你用得着这么较真吗？就是不给介绍费，爸爸还能少给你零花钱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不一样。”贝曦不依不饶，“这是尊严！”
“好好好尊严。”贝思明拿她没办法，“爸爸错了，伤害了你的尊严，你要爸爸怎么补偿你？”
“没用了。”贝曦缓缓地摇头，满脸受伤，“我们亲情的小船已经翻了。”
贝思明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跟我这儿演是吧？要不要按分钟收费啊大明星？”
贝曦还没来得及回话，对面的手机被林娜接了过去。
屏幕上立刻换上一张精明严肃的美女脸：“贝曦，于导发来的片段我看了，还不错，但也有问题。我跟于导聊过，如果这次合作能让他满意，以后可能会给你参演荧幕大电影的机会，好好表现，千万别打马虎眼。”
贝曦感觉自己的心态立马从对爸爸撒娇的小宝贝变成一个乖乖听教的小学生，头顶的小草蔫儿了：“……好。”
“还有我发现你对机位不是太敏感，普通景还凑合，但如果有大全景，你可能会有点吃力。”
“我联系了电影学院的金中华教授，你回来以后……”
“小彤小彤，我肚子有点疼。”贝曦忽然痛苦地捂住肚子，把吴彤拽下来，“你帮我做个课堂笔记啊。”
望着她飞快逃窜的吴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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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总，这些是咱们目前保持合作的自媒体报价，我已经做了表格比较，还有各项基本指标分析，您请过目。”
沈言勋接过下属递来的文件，刚翻开扉页，王特助忽然火急火燎地从门口跑进来。
沈言勋眉心紧蹙，“冒冒失失的，什么事？”
王特助面如菜色地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还拿起手机给他看。
沈言勋顿时神色一慌，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连手机都差点掉到地上，愣了几秒，才颤抖着嗓音说：“打电话申请航线，马上。”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横店片场出事的消息，女演员从威亚上掉下来，生死未卜。
沈言勋虽然申请的是私人航线，一刻也没等，但飞到横店还是用了两三个小时，提前联系好的车子直接把他接到医院。
急诊大厅里病人和家属很多，他顾不上那些人落在身上的目光，直冲到护士台问：“贝曦呢？贝曦在哪儿？”
“贝，贝曦……我不知道啊。”小护士被他吼得一愣一愣。
沈言勋没耐心再跟她掰扯，转身往里面跑去，一间房一间房地找。
一个查房的医生走出来问他找谁。
沈言勋想了想，说：“横店送来的女演员。”
“哦，有两个啊，你找哪个？”医生两手揣在兜里，“一个吊威亚受伤的，一个崴脚的。”
“吊威亚受伤的在哪儿？”
“抢救室呢。”医生叹了叹，“送来的时候就没气，应该是不成了。”
沈言勋顿时觉得一阵黑暗急速笼罩下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医生还说了些什么他都不知道，耳朵里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只有那三个字。
不成了。
明明早上还看到她发了微博，元气满满地迎着霞光自拍，笑得像一轮小太阳，说今天要吊威亚，当红衣女侠，好期待好开心。
她跟好多粉丝互动卖萌，却唯独没有回过他私信。
不过才五个小时三十六分钟。
不成了。
老天爷不该这么残忍。
他还没等到她回家，没等到她原谅，没等到自己鼓起勇气说想她。
吃饭的时候想她，睡觉的时候想她，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她依旧在怀里，软软的，甜甜的，像棉花糖一样。
如果说这段时间他的灵魂都在跟着她漂浮，跟着她居无定所，那这一刻，他的灵魂彻底被抽空了。
没有她，一切都空了。
沈言勋抬起脚，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地往抢救室的方向走，站在窗口往里面望去。
病床上的人被医生围得看不清，但柜子上的监护仪显示屏却很清晰。
清晰的直线，刺耳的滴声，瞬间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沈狗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第32章
“姐, 你自己真的可以吗？”吴彤神色担忧地望向她的腿。
贝曦推了推她，“我没事, 都没骨折，你去问问医生我怎么能快点好，剧组耽误不了的。”
平地摔跤这种事真的太丢人了。
吴彤只好把她留在这里去找医生，嘱咐她千万不要乱跑。
贝曦正歪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听见墙角传来说话声。
“贝曦到底是不是在这个医院啊？”
“可靠消息，绝对是。”
“相机开好了？一会儿如果看到她你速度点，我们一定要抢到第一手新闻。”
“放心吧, 交给我。”
听到是媒体, 贝曦心底咯噔一下，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拖着一只伤脚赶紧往反方向走去。
一瘸一拐的, 速度却是飞快, 一溜烟就没影了。
好像已经听不见那两人的声音，贝曦靠着墙拍拍胸脯，松口气, 一抬头，却看见面前的抢救室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身材高大，腿特长，衬衫袖扣的样式很熟悉，但衣服有点皱巴巴的，有点凌乱。
记忆中那人无论在哪里, 都会保持一丝不苟的完美形象。
贝曦不太确定地开口，很小声唤了一句：“沈言勋？”
那人没有动，只是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哦，就说嘛, 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是他。
贝曦转身要走。
然而，这个男人也同时转过身来。
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眼珠漆黑而深邃，就这么盯住她，眸子里泛着明显的红色。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都说着狼狈。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贝曦惊讶得舌头都打结了。
男人却只是望着她，颤抖的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漆黑如夜的双眸里仿佛藏着汹涌的暗潮，随时要将她淹没。
“沈言勋。”她继续小声地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他终于开口，嗓音异常低哑粗粝，听上去十分憔悴：“你没事？”
“我没事啊。”贝曦语气轻松道，指了指他红通通的眼睛，“你怎么哭啦？”
沈言勋眸子一颤。
“没哭。”他淡淡地说，“昨晚通宵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