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调子猫
房间内一片狼藉,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暮云些慌乱,下意识回:“在的。”
“出什么事了吗?”怀宴关切的问。
暮云:“没。”
“要不要我去叫玥玥?”
“不用的。”暮云用尽量平和的语调:“我一会就好。”
她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也懊恼刚才接了话。好在怀宴似乎没起疑,也没再问什么。
脚步声渐渐远了,暮云轻轻的舒口气。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谢图南用舌尖顶了一下嘴角的伤口,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痛。
嘴角的,脸上的,或许还有心口的。
冲动消散,理智逐渐回笼。
他刚刚在做什么。
很多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谢图南手指轻轻收拢,一时竟然无言。
暮云也没再说话,而是越过谢图南,走到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艰难的往上拉着拉链。
谢图南走过去,想帮她。抬手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握住暮云的手臂。
暮云想拒绝,但她自己拉不上去,只能作罢。
谢图南绕到暮云身后,把她散在后背的头发挽起,放到一边。
他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轻轻的划过皮肤的时候,像是有电流从背脊处一直窜到头皮。
拉链的声音其实很小,但因为房间里太安静了,暮云还是把那种细微的“呲呲”声听得一清二楚。
暮云看不到谢图南的表情,只觉得实在煎熬。
“谢图南。”她轻轻开口,“你那天问我,你是不是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你说反了。”
“因为在你心里,我才是召集来挥之即去。”
谢图南的动作顿了一秒。
“不是。”他说。
“不重要了。”暮云的语调没什么波动,眼中的酸涩却愈盛。
“其实,你从来就没有珍惜过我。”
拉链到了最顶上,谢图南把双手放在暮云的肩头,捏住她单薄的脊背,“暮云。”
他的掌心温热,甚至有些烫人。
“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吧。”暮云动了动肩膀,这一次很轻巧的就挣脱了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很难过。
一点都不爱了吗?
暮云问自己。
不是的。
怎么可能呢,他是谢图南啊。是她放在心里最深处的,曾经远远看一眼都会偷偷高兴的存在。
所谓一点都不在乎,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是那又怎样。
只要想起两年前,冷战的那段时间。他远在欧洲,而她拿着疑似早孕的报告单惶然无助。
那段日子,每一个辗转无法入眠的深夜,她多么想他能在身边,能抱一抱自己,想告诉他、她有多害怕。
可是他不在。
那以后也永远不需要在。
暮云咬着唇,轻轻仰头,平复情绪。
“何必呢谢图南,这一点都不像你。”她的声音最终还是哽咽,但一字一顿说的很清晰:“很多东西迟了就是迟了,我不想回头,希望你也是。”
暮云说完,径自往门口走。
没想到怀宴还等在外面。
谢图南紧跟着开门出来。
三个人,很尴尬的局面。
暮云怔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哥……”
怀宴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很轻的叹了口气。最终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温和道:“宴会快开始了。”
暮云讷了讷,点头,“好……你们先走吧,我去趟卫生间。”
……
那晚的订婚宴办的很成功,暮云坐在露天泳池旁边,听怀玥她们几个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讲形形色色的八卦……
夜风吹上来,带着丝丝凉意。
暮云忽然很怀念在青城的那个小院子,夏天的夜晚,和奶奶坐在门口看星星。
她想念那种安安静静的日子。
暮云掏出手机,看了眼航班信息。订的机票本来是后天的,她想了想,改签到明天傍晚。
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看看了,待在这里,让人觉得压抑。
“暮云。”林西湛走过来,在旁边左边的位置坐下,“想什么呢?我在对面就看你一个人在这发呆。”
暮云看着水面,诚实道:“想家了。”
“我记得你家在青城。”林西湛说,“伯父伯母身体还好吗?”
暮云摇头,“他们已经不在了。”语调里没有哀伤,似是已经习惯。
林西湛愣了,“抱歉……”
“没事。”暮云说,“他们很早就不在了,只有我和奶奶。年初的时候,奶奶生病也走了。不过——”
她笑了笑,“我还是想回青城的家。”
“暮云。”林西湛心疼的喊她的名字,他想象不到一个女孩子,这些年独自一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跟我试试吧。”他说,“我给你一个家。”
林西湛的表情很认真,暮云能看到他眼底的郑重。
可她承担不起这样的郑重。
她对感情很抗拒,也害怕那种亲密的关系。就是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自由自在。不用担心辜负什么,也不会受伤害。
“抱歉。”暮云说,“我没有准备好。”
林西湛倒也不意外,坦然一笑:“是我太冒昧了。”
看着他的笑,暮云忽然好奇一件事。
“那位尤小姐。”暮云说,“就是校庆那天,一起吃饭的那个。”
林西湛“嗯”了声,语调里有淡淡的戏谑:“想问什么?”
“她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说了。”林西湛从旁边果盘里拿过一个橘子,一边剥一边道:“说了不少,但我不信。”
“也许有些是真的呢?”
林西湛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暮云,“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
同一时间,谢图南站在泳池斜对面的草地上,定定的看着暮云的方向。
-我不想回头,希望你也是。
暮云略带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难过,还有决绝。那一刻,谢图南感觉心揪了起来,巨大的空洞,以及钝痛感笼罩过来。
“谢总。”怀宴端着酒杯走过去,“聊聊吗?”
谢图南抬眸,两人对视五秒,去了旁边人少的一个地方。
怀宴直白的问:“你和暮云,什么时候认识的。”
“五年前。”谢图南说。
和心中的猜测重合,怀宴默然。说起来他好像没有资格指责谢图南什么,尽管他看起来做了挺多浑蛋事。
五年前,暮云最无助的时候,大概是这个男人帮的她。而他这个做哥哥的,什么都没做。
不过还是确认一下,万一谢图南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
“那时候她奶奶生病,是问你借的钱吗?”
谢图南抬眼:“是。”
“当时你们什么关系。”怀宴又问。
谢图南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
“见过几面。”
怀宴闭了闭眼,觉得心痛不已。那些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有些东西得到了,就得拿别的东西去换。
谢图南不是慈善家,他是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
怀宴甚至不敢想,暮云开这个口和接受这笔钱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那么聪明的人,甚至因为幼年的经历,心智要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不会天真的觉得有人这么好心。
那时候,肯定很挣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