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调子猫
她拍了拍心口,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三圈,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傍晚五点。急需要找点事情来做,暮云拿了手机,出门采购。
***
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的逛超市了,暮云推着小车,慢慢的走在人群里。
耳边是亲切的乡音,有小情侣在商量晚上谁做饭,小朋友吵着要买玩具……
暮云足足逛了一个多小时,心情完全的舒展,才拎着一大袋的东西回家。
商场离家不远,她是步行的,一边走一边思考晚上尝试什么菜。
买了肉丝和牛排,院子里种了青椒,可以做个青椒炒肉。虽然手艺不好,但勉强能凑合。
暮云打定主意,也差不多到了巷子口,一抬头却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她的脚步慢下来,走近看了车牌号,预感到什么。
推开院门,果然看到谢图南坐在正屋,就是她刚才躺的那张藤椅里,手里还在翻那本《资治通鉴》。
“……”
暮云沉默了两个呼吸,脚步沉重的走近。
“去哪了?”谢图南抬头问,闲话家常的语调。
“超市。”暮云盯着他手里的书,感觉脸上似乎有点发烫。好在逆着光,看不太清。
谢图南琢磨了一下问:“这书不给看?”
“随你。”暮云生硬的吐出两个字,转身朝厨房走,“以后我会记得锁门。”
谢图南又看了看书,然后放下,起身跟过去,“晚上吃什么?”
“和你有关吗?”暮云把东西一样样归类放进厨房,并不回头。
暮色四合,谢图南看着暮云忙碌的背影,心底的空缺一点点的被填满。
从前她也喜欢这样整理冰箱,但他总是轻飘飘说一句:“弄这个干什么,交给阿姨就行。”然后去忙自己的事情。
这是她想要的吗,这种平淡的幸福感。或许,也是他想要的。
只是曾经拥有的时候,并不珍惜。
“矜矜。”谢图南轻轻的出声,像是怕打扰她。
暮云摆鸡蛋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想起梦里的那句“矜矜真漂亮”。
“……”
她闭了闭眼,不接话。
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完,暮云转身,对上的却是他的胸/膛。
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让开。”暮云说。
谢图南垂眸看她,然后真的往旁边让了让。暮云看他一眼,走过去。
听见他在身后说:“我们聊聊。”
天色更暗了,风吹进来,书本被翻开。
谢图南的语调很轻很慢,带着些许的沉,有一种势在必得在里面。
就好像是蛰伏了很久的狼,终于开始进攻。
暮云的背脊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弯腰,收起藤椅上的资治通鉴,压在另一本书的下面,摆到一点都看不见封面的蓝色。
“聊什么。”她的态度没有刚才那么生硬。
也许是该聊聊吧。
这两天他们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除了昨天他被她故意气走,似乎是一种和平相处的状态。
谢图南很早就摊了牌,说“要追她”,但又没有冒进,甚至没有逾越半分。
但暮云知道,这不过是表象。
在杨华这件事上,暮云不会拒绝他的帮助。谢图南很清楚,所以他不着急。
他只不过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合适的、可以心平气和“聊聊”的机会。
谢图南始终是谢图南,习惯了运筹帷幄,懂得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就像现在,尘埃落定后最放松的时候。
暮云在藤椅上坐下,“你想说什么,我还要去做饭。”
谢图南拎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那天付华初找过你了?”
“找过。”
“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
谢图南靠在实木座椅里,光线昏暗,他轮廓半掩着阴影,却显得线条更加深刻流畅。
“没有。”暮云看着他说。
谢图南眼皮跳了跳。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捏了捏,又放到旁边的桌上。
“如果两年前,我来机场找你,还会走吗?”
“你来了吗?”暮云平静的反问。她以前很喜欢假设,但现在觉得毫无意义。
然而谢图南说:“来了。”
来了?
一瞬间暮云差点没听懂这两个字。
那天去见付华初,听了贺姝这个名字的前因后果。她震撼之余,有难过,但又很快释然。
然而现在,她却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原来他去了机场。
果然,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她要走。那么既然来了,是没赶上,还是说……不想拦。
大概率是后者吧。谢图南那么骄傲的人,那种情况下,他不会低头的。
沉默了很久,暮云轻轻的说:“会。”
还是会走。
她那时候,根本就不想面对他。
简单的一个字,谢图南却觉得呼吸一窒。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什么砸了一个窟窿,冷气呼呼的灌进去。
“你来了机场,就算时间允许,也不会找我。只是来了而已,是吗?”一段长久的沉默后,暮云还是问了出来。
分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但就是想问。
借着最后的天光,谢图南仔细描摹着她的脸。
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刚刚有点温度的冰水,又迅速的冷却、冻结。
“是。”但在这种事情上,谢图南不会骗人。
虽然对答案也没有期待,但真的听到他说“是”,暮云还是真切的感觉到了心痛。
生活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恰好的错过。
退一万步说,如果那天他非要拦,直到飞机起飞前的最后一秒,都是有办法的。
“暮云。”谢图南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调罕见的透出一种疲惫,“那天我很累。”
“我也挺累的。”暮云慢慢的说,“一直。”
她盯着地板的缝隙,眼睫轻垂,语调很轻,又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在说。
看着她这副样子,谢图南觉得心口闷的难受,想抱她又不能。
沉默良久,他终究没有解释什么,好像也不能解释什么。
“是我的错。”
暮云呼吸一窒,手指轻轻收拢,“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那过程也可以全部忘掉吗?”
暮云眼睫轻抬,对上谢图南的视线,“记得又怎么样?”
谢图南坐的椅子比藤椅高很多,他搭上藤椅把手,倾身微微靠近,盯着暮云的眼睛,缓缓问:“心里还有我的,是吗?”
长久的对视,也是长久的沉默。
暮云想说“没有”,但怎么都开不了口,因为心是痛的。
“不重要。”她仍旧说。
“以前的那些不会再发生。”谢图南说,“我——”
“以前的哪些?”暮云打断他,反问。
是在别人问他“会不会娶她”的时候,云淡风轻的说“想什么呢”;还是她独自一人面对“疑似早孕”报告单时,在国外忙他的事业,随心所欲的冷战。
有些东西只是埋在心底,她长大了,所以看起来不在乎了;但只要稍一回想,当初的孤单无助还是如影随形。
对错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难过。跟着他,从来看不到未来。
“谢图南。”暮云终于主动开口:“谢谢你这几天的帮助,但我们——”
她停顿一秒,偏过头,看着门外说:“还是到此为止吧。”
“你应该去找个合适的女孩子结婚,北城那么多名媛淑女,总有喜欢的。”
太阳彻底落山,连彼此的表情都看不清了。
谢图南的手死死的攥着藤椅把手,暮云的话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她明明在难过,为什么要把他推远。
谢图南动了动喉结,克制着问:“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