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闲人
人到齐了,周明德看看蛋糕,把里面的帽子拿了出来帮英子戴上,“不管你真实的生日,今天是庆祝你的法定生日了,到了你真正的农历生日,我们再帮你过。”
英子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一丝泪花,她眨了眨眼睛,江边风太大了。
人生就是如此,只有缺乏的人才一直渴望,从小就拥有太多的人也许一生都无法理解缺乏的人的想法。
白思莹看见蛋糕可能还会挑剔一番口味,英子则慎重地收起只动了一点点的蛋糕,仔细用原包装包好,放回车子里,拿回自己的房间,这一天,她晚睡了,趴在床上看着蛋糕一直看到晚上十一点多。
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她看了一眼闹钟,六点半了!她飞快地穿上衣服,跑下楼去看奶奶,周林海已经在奶奶的房间了,正坐在奶奶的床边读着一本旧笔记,奶奶还没有睡醒。
“你去准备早餐吧,我在这里等奶奶睡醒。”
“好。”
英子熬了些粥,昨天的肉串剩了好些,回家之后她就放在了冰箱里。
把这些东西捡一部分出来化冻,她拿了一碗面,跟事先预留好的“老面”揉成面团,烧了一锅热水,把面放在热水里面发面。
做完了这些,她洗了洗手去看看奶奶,奶奶已经醒了,正迷茫地看着周林海。
周林海拿着笔记,温柔地指着笔记上的地图,“奶奶,还记得这地图吗?这是你带工作队下乡土改的时候画的。”
奶奶神情还是有些迷芒,完全没有懂,她糊涂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奶奶,我给你读一读当时你写的东西啊。整个李家店只有十一户人家,能耕种的土地只有零散的小块,大部分人曾经打猎为生……”
他小声念着,奶奶依旧没有什么反应,看到英子进来了,哼哼了两声。
对奶奶而言,周林海和周明德,已经不如英子那样亲近熟悉了。
“奶奶,我来给你换纸尿裤。”英子走到床边说道,周林海避了出去。
帮奶奶换好纸尿裤,用水盆在床边替她简单地擦洗了一下,扑了些爽身粉,英子快速帮她换好了新的纸尿裤,穿好了衣服。
现在毕竟已经是十月,早晚都有些凉,奶奶的病特别怕感冒。
尽管奶奶大部分时间卧床或坐轮椅,英子仍然很在意奶奶的“外表”,帮她挑好尽量舒适颜色鲜艳的衣服,每天替她梳头,尽量带着她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帮她涂润肤乳。
奶奶每天早晨都要听“晨间新闻”尽管已经听不懂了,表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英子仍然坚持着这个习惯。
对于阿兹海默症患者,生活的习惯和仪式感是非常重要的。
周林海坐在奶奶的身边陪她看电视,英子回到奶奶的房间帮她叠被子铺床,就算是两个小时后奶奶仍然会回来躺在这里,英子仍然坚持叠被子。
叠完了被子,打扫了卧室的卫生,英子拿起了床边的那本笔记,笔记是用钢笔写的,全部都是繁体字,字体非常的漂亮。
她翻看了一下里面,大部分说得是农村的情况,每村有几户人家,几口人,经济状况如何,家里的男人什么样,女人什么样……
奶奶特别在意和同情农村的女人们,“X主席说过压在人民头上有三座大山,我认为对妇女来说,她们的头顶有四座大山……不把四座大山全部推倒,我们的解放就不够彻底。”
看到这里,英子合上了笔记,郑重地放在奶奶的枕头旁,笔记里的内容奶奶大部分都曾经对英子念叨过,文字仍然有它独特的力量。
去做早饭前,她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眼神浑浊的老妇人,奶奶曾经是最有智慧的人,她会永远记住这一点。
她吸了吸鼻子,去厨房重新揉了一遍发好的面,烙了十张发面饼,从中间一切两半,把已经半融化的烤串上的肉撸了下来,放进锅里重新炒了一遍,完全热透的肉串塞了进去。
一摞肉饼端上了桌,迷迷糊糊似醒未醒的周明德立时来了精神,“好!这饼好!英子你怎么学会这么做的?”
“上次你们烧烤,你的同学不就这么做的吗?”英子没见到他怎么烤的,但是见过冷了的实物,勤俭的本性让她没有把饼扔掉,而是将一动没动过的饼和肉加热自己吃了,确实很好吃。
“他?他不是夹饼里的,是用饼卷肉,我把肉塞进去的。”实际就是乱吃,没想到英子记住了。
“你们就是浪费,上次你做烧烤英子一个人吃了一个月剩材料,这次你自己拿学校去喂你们同学。”周林海点了一下周明德的手背。
“嘿嘿嘿。”周明德笑了起来,“要都是这样的烙饼啊,我们班那些猪得抢疯了,英子,那个蛋糕是不是也剩下了?你放冰箱里,等放完假我拿学校喂猪去。”
英子摇了摇头,生日蛋糕她是不会给别人的,那是她第一个生日蛋糕。
作者有话要说:闲人身份证上的生日就是乱填的,但不算太乱和真正的生日差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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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聚散
照顾病人的日子和高考前的日子一样, 一开始觉得漫长, 每天都有固定规定的动作和突发的小事件,累得你无暇思考太多。
等有一天放松下来的时候一看日历……那一天就这样来了。
“你学籍弄得怎么样了?”白思莹在QQ上问英子。
“呃?啊?”
“大姐, 都几月份了啊, 你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啊。”白思莹最后还加了一个愤怒喷火的表情。
“这两天奶奶有点没精神,林海大哥说明天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等检查结果出来——”
“你还真把她当你亲奶奶了?就算是亲奶奶她有病也不能耽误你高考啊?”
“我最困的时候他们收留了我, 这个时候走好像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 你是保姆他们是雇主, □□的金钱关系,别夹杂太多不必要的感情, 你尽职尽责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了, 你知道这年月找个靠谱的保姆有多难吗?”
“正因为这样我更不放心走了。”新闻上刚刚曝出卧床不起的老人被保姆活活虐死的新闻,看得英子心惊胆颤。
周家虽然有周林海坐镇,周明德也时不时的回家, 但是大部分时间仍然是英子和奶奶单独在一起的啊,要是来个有坏心的保姆,奶奶现在毫无反抗能力啊。
白思莹留了个无语的表情之后跟英子再见。
英子关了电脑,到楼下转了一圈, 检查了一下正在熟睡的奶奶,奶奶最近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了, 清醒的时候多半也是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她把奶奶的桌子清理干净,打开台灯,拿出带在身边的模拟卷, 在台灯下刷题。
英子学东西扎实,但答题的速度偏慢,这是她的弱项,临近高考,她已经放弃了学习任何“新知识”,除了日常背颂之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提高自己的答题速度上了。
答题的时候英子放弃了所有需要耗时的题目,尤其是用来给学霸提分的大题,做完所有会做的题之后,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的剩余,这才回头去解小题,解完了所有的小题,还没来得及看大题,时间已经超时了。
又一次“失败”。
英子并不气馁而是回想自己哪里做错了,有没有提升的余地。
门被人推开了,周明德走了进来,“我要是有你学习的劲头,早就考上清北了。”
“我听林海大哥说你高三的时候还是很努力的。”
“呵,我六月三号还去骑车了呢,一直从市区骑到江北。”周明德说道,他也检查了一下奶奶,“奶奶睡得真香。”
“她现在这么睡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变好了。”周明德叹了口气,坐在奶奶床边,“我小时候很怕我奶奶,别人去奶奶家里都特别高兴,闹得无法无天的,我来奶奶家就是谨小慎微的,生怕惹奶奶不高兴。”
“奶奶应该是挺疼你的。”
“她?她实际不满意我妈妈,对我也一般,周家的儿媳妇啊,除了林海大哥的妈她谁也不喜欢。”周明德说道,“对了,我看看你的卷子。”
英子把卷子拿给周明德看。
“大题你怎么没做?没时间做小题就应该研究一下大题,这个大题实际是复合型的,每一种需要用的知识点你都会。”周明德一边说一边咬了咬下唇,拿过英子的笔在卷子上写下答案,“不要看见大题就怕,大题没那么可怕。”
“我没时间啊。”
“刷题的速度要练,现在奶奶这个样子,你应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备考上。”
也只有周明德这样的“家属”会让英子把时间放在备考上吧。
她站了起来,“帮帮我。”奶奶这样长时间的卧床,需要经常翻动。
陷入睡眠的奶奶对翻动她的人一点帮助都没有,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帮她翻身的人身上,英子一个人真有点翻不动。
周明德和英子合力帮奶奶翻身也不是第一次了,两人帮奶奶翻了个身。
英子去卫生间拿盆子和毛巾过来,脱下奶奶的纸尿裤,帮奶奶擦洗全身。
这个时候周林海和周明德必须有一个从旁协助,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伺候病人超越一切。
两人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帮奶奶擦洗干净,英子帮奶奶涂了护臀膏,穿上新的纸尿裤,用在她全身涂抹医生给的防褥疮的药。
奶奶上次检查的时候医生发现奶奶身上一个褥疮都没有,很是惊讶,到了奶奶这一步,非常容易生褥疮。
帮奶奶把衣服穿好,英子又帮她洗头发,用吹风机吹干,这才完成一天要做至少一次的全身清洁工作。
奶奶重新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周明德叹了口气,“要是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啊。”
“总会有办法的。”英子又开始犹豫了。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想法,你应该去高考,至于奶奶我们会再找人的,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人,再说了我家里又不是真没有人了,奶奶病成这样,所有子女都应该来伺候。”
“就因为这个你才在电话里跟你妈吵架?”英子今天早晨听见周明德在电话里跟他妈妈吵架了。
“我妈太自私了,这个时候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会儿孝顺,我一说让她来她就说工作忙,哼!工作可没耽误过她逛街打麻将。”
“你妈妈可能也有自己的想法。”英子心道你难道没想过症结在你爸身上吗?要是你爸爸一直来或者要求你妈妈来,比你的力度大很多吗?这种事最应该尽孝的不应该是亲生的子女吗?
说起亲生的子女,那位很会挑毛病的周珍宝据说提了副校长,来过一两次伺候奶奶翻过一次身,擦洗过一次身体就借口工作太忙不肯露面了。
奶奶啊,在教育子女方面真得很失败。
“我看我妈啊,是知识越多越反动,整天就知道穿着打扮美容逛街,家务全靠家政,自己也就是浮皮潦草地干点儿大面上的活,我爸都说男人年轻的时候虚容,总觉得娶媳妇要模样、门第、学历样样配得上才拿得出手,到了中年才知道大娘那样的才是最好的女人,真正的贤妻良母。”
周明德可能是有感而发,也有可能是鹦鹉学舌,陈玉燕确实有突出的缺点,但他这一番言论还是让英子不太舒服。
“你回去睡吧,有事我再叫你。”英子说道。
“没事,我给你讲一讲大题。”周明德拿起卷子帮英子一道一道地讲解大题,每一步需要的知识点全都讲清楚讲透。
周林海出差了,火车到家的时间依旧是凌晨,打开家门之后,他把车进了院子,现在已经不用担心奶奶会乱跑或钻到车子里把车子硬启动起来了。
他锁好车,心情却无比沉重。
进入门厅,左转是奶奶的房间,右转是大客厅,穿过客厅是餐厅和厨房他向客厅看了一眼,又看向奶奶的房间。
房门从里面插着,英子睡在临时用沙发搭起的小床上,台灯并没有关,在灯下是几套卷子。
他看了看手表,才四点多,英子可能是起晚了,让她睡吧,一个小姑娘,这些日子真难为她了。
他刚一转身,英子就醒了,她觉轻只要稍有动静就会醒过来。
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见了周林海,“你回来了!”她用口型说道。
“嗯。”
“我来开门。”英子从床上下来趿着拖鞋打开了门,“奶奶这两天都挺好的,就是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