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闲人
为了安全起鉴,都是在各个班级群先联系好,确定是本校的学生才收购,床垫什么的有的人自己送下来了,有的人就是东西摆在那里,你们拿走我不要钱都行。
英子把地摊交给白思莹,自己来往于各个寝室拿床垫,只住了四年,有些床垫连上面的塑料膜都没有撕,英子收得很开心。
还有一些见她拿床垫,直接把锅碗瓢盆电水壶热得快之类的全都给她了,只要拿下去就行。
不过一周的工夫,整个周家的车库装得满满的。
周林海见状把东厢也打开让她装东西,后来外校的学生也特意过来卖自行车,如此收了十天,终于结束了,不是英子他们不收了,是资金枯竭了。
再收就得借贷了,周林海同意借贷,英子没答应,她第一年做这个生意,看这些货,她自己都觉得害怕,万一要是卖不出去呢?
不光自己赔了,白思莹和周明德也赔了啊!
这种压力太大了啊!
据说投入了全部家当的白思莹和周明德倒无此烦恼,最多是不再喝可乐了,改喝矿泉水了。
七月份雨多,小摊子附近都没什么人了,英子把摊子收了,寄放在相熟的看门大爷那里,周明德和白思莹拿出一副扑克牌找她一起在他的寝室玩斗地主。
英子一边摸着牌一边担忧地看着窗外,要是晚上雨还不停的话这一天就白搭了,明天学生都离校了,她还有一点货没卖出去呢。
夜市那些大妈可不像学生这么容易唬弄,晴雨伞三十一把能卖出去就是好的。
虽然有赚头,但赚头没有那么大了。
这把牌地主是白思莹。
“到你出牌了。”英子随便扫了一眼自己的牌随手出了一张。
“2!”白思莹直接上2了。
周明德看了看牌,想了想……“不要。”
英子后个脑子玩牌也知道要坏,还没等她说什么呢,白思莹一松手手里一长串连线,从3一直连到A。
再看她手里只剩一张牌了。
“怎么能不要呢?”英子手里根本没有牌了。
周明德抓耳挠腮,“我手里只有大王啊。”
英子只能摇摇头,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你以后还是少玩斗地主吧。”
“谁说的?我可会玩了。”
“嗯,可会输了还差不多。”白思莹笑嘻嘻地说道。
周明德抓了颗瓜子扔白思莹脸上,白思莹扔了回去,两人像孩子一样用脚互相踢,英子瞧着他们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
英子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周林海带她去了医院,奶奶还是安祥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丝迷一样的微笑。
“奶奶很高兴。”周林海说道。
“奶奶,我被录取了,我上大学了。”英子把录取通知书从邮寄信封里拿出来念给奶奶听,“韩雪英同学我们很高兴地通知您——”
奶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焦聚却是模糊的。
她的时日已经无多,一直用机器维持着的原因是等待在外地的子女和在留学的孙辈们。
“奶奶!您不是说了吗?要自强,要努力,要靠自己,要读书,奶奶!我能读书了!奶奶!”英子觉得她是幸运的,在她的一生各个阶段中,都有人帮助过她,无论这种帮助是否无私,都在她的茫茫前路上点燃了一盏又一盏的灯,照亮了她的前途,奶奶是所有的灯中最重要的灯塔,在她迷茫的时候点亮了前行的道路,也让她明白了这世上真正重要的道理。
周林海拍了拍她的肩,向后退了两步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和奶奶。
英子像他从来都没有过的妹妹,也像一个晚辈,有时候思想又早熟得像他的同龄人,还有时像他母亲的投影。
无论是哪一种身份,英子对他来讲都是特别的存在,是他想要守护的人,可惜,他守护不了英子太久了。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着手机到走廊去接听,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许久,他淡淡一笑,“我退出,但有些条件,否则我就要争一争了,我相信还是有一些人是支持我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周宝清在上个月正式退居二线,给了一些人蠢蠢欲动的理由,周林海还是能和这些人争一争的,但是,争有什么意思呢?。
他这个承包人已经承包期满了,商贸公司的上级单位发起了二轮承包,有一两个人更强势,背景更深,这些人看好周林海发展起来的兴旺发达的商贸公司,想要过来摘桃子。
其中有一个是喜欢用脏手段的。
周林海倒不是不能反击,只是觉得没必要,他留在商业氛围保守的省城唯一的理由就是方便照顾奶奶,现在这个理由马上就要不存在了。
现在退出,正是时候,只是不要一些条件就太傻了不是吗?
“我在医院,详细的今晚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聊好吗?”
对方答应得很爽快。
周林海挂断了电话,英子一边擦眼泪一边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盆子。
“你做什么?”
“我想帮奶奶洗一洗。”
“我们一起。”
两个人配合默契地替奶奶擦洗身体,奶奶的身上没有什么异味,褥疮却更严重了一些,最深的已经隐约可以见到骨头。
英子擦到那里的时候忍不住哭了起来。
“奶奶已经感觉不到了。”
“可是我能看见。”
两个人小声说着,护工回来了,站在外面看了一眼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拿着一瓶药。
“擦这个药。”护工把药递给了他们,“人总有到这一步的时候,孙奶奶算是不错的了,隔壁那个躺在加护病房没人管已经一年多了,医生已经判定了脑死亡,家属就是不肯拨管。”
“为什么?”英子替奶奶抹药,给褥疮抹药是很疼的,奶奶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
“离休干部医药费全额报销啊,工资也高,不拨管家里就多一份收入啊。”
英子手一颤……
周林海接过了药替奶奶擦抹,“我们在等我三叔,他因公出国了,明天的飞机。”
“明天……”
“老人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意识了,活着就是为了子女。”护工念叨着。
明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林海在这个时期还没把英子当女人看呢,我刻意让这两个人关系“清白”一点,否则总有一种“包养”的感觉。
英子和周林海“好”是在两人的地位相对平等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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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告别(二)
人生中最难之事无非是生、老、病、死, 对于死,最难面对的除了死者本身, 怕就是活着的人了。
人们总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我能在她活着的时候多做点什么, 是不是就不会遗憾, 是不是就不那么难受那么愧疚。
英子站在遗体告别仪式的最外围, 听着那些她不认识估计奶奶也未必熟悉的人念着悼词, 看着奶奶极尽哀荣,心里却想着奶奶的笑容,奶奶那些“无意义”的话,奶奶的倔犟和奶奶的狡猾。
也许奶奶从来都是清醒的, 比很多清醒的人要清醒得多。
葬礼结束之后, 周林海拿出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爷爷奶奶都在的时候写得一封信。
做为一对革命者, 他们对自己的身后事看得很淡。
在信里他们详细记述了自己这一生的得失,认为做为一个坚定的革命者应该看淡生死, 死后希望将遗体捐给医学研究, 在医院研究结束骨灰火化后希望将骨灰抛在所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
不修墓地,不搞遗体告别仪式,希望所有人笑对他们的生死, 除此之外所有存款全部捐献给国家, 物品除子女孙辈每人取一样留做纪念外也一并捐献,此事由周林海负责。
关于房子的事他们也特意说明:本不想占国家的便宜,在他们去世之后应该把房子退回给国家, 但是一是要响应国家的政策,二是孙子周林海幼失其母,无依无靠,房子留给他也好给他系上一根线,让他有根可寻。
当然了,之前说的一切从俭,被否定了,子女们一致认为理智上对父母的决定非常支持,情感上无法接受。
觉得还是需要一些简单的仪式,让两位老人的亲属有地方可以祭奠。
爷爷的遗体并未捐献,而是葬入了公墓,奶奶的遗体也是同样的处理,折衷方案是将骨灰分为六份,除葬在公墓的一份之外,五份葬在两人共同战斗过的地方。
这些地方就藏在子女们的名字里。
英子远远地站着看着这些人,默默读着花圈上一个一个的名字,也许这不是奶奶想要的,但是所有活着的人想要的,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姥姥曾经说过,葬礼不是为死人办的是为活人办的,果然如此。
一切结束之后,周家的几位子女和周林海开始了漫长的旅途,名字是重走父辈路。
将他们的骨灰一一葬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一场仪式下来,足足用了一周的时间。
周林海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我想吃包子。”回家的路上,他给英子发了一条短信。
英子接到短信之后,开始发面、合面……他的车子驶入周家大门时,包子刚刚出笼。
周林海坐在餐厅的老位置,吃了一口包子之后,忽地泪流满面。
奶奶拨掉氧气管和一切维生设施的时候他没哭,奶奶的遗体告别时他没哭,奶奶火化的时候他没哭,爷爷奶奶一起合葬时他没哭,在各地埋葬爷爷奶奶一部分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回到家里吃到味道无比熟悉的包子时,他哭了。
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浑身抖个不停,哭得无声且痛苦。
英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看了许久,走了过去抱住了他,“奶奶去找爷爷了,在爷爷身边奶奶是最开心快乐的。”
周林海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哭着,“林海大哥,你哭出来,不出声会憋出病来的。”
过了许久,周林海终于哭出了声音。
省城很大,市区很大,街区很大,房子也很大,而在这一时刻,只有这两个人,共同分担两人能感受到的最深的痛苦,世界上最爱他们最理解他们的那个人去了。
英子面对的告别,不止是这些。
奶奶去了,周林海决定把房间的格局恢复到最初的形态,那些护理用品、没用完的药品、保健品他全收集起来了,送到敬老院给那里的老人使用。
奶奶的衣服、物品除了按照遗嘱上说的一人拿走一样之外,他把奶奶的首饰什么的也都找了出来,让儿媳妇和女儿们拿走她们想要的。
大家都不缺首饰,也都保持了风度,一人捡了一样没什么争抢的,有女儿的又各自多拿走了一样给女儿。
奶奶身上值钱的首饰实际并不多,她年轻时的首饰全都卖掉换物资了,现在的这些是因为种种原因在后期收到的。
奶奶眼光是极高的,留下的首饰,并没有那些什么沉重的金镯子金项链,更注重作工和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