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倾
沈千盏满脸疑问:“我什么时候劳你照顾了?”话落,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西安那晚的照顾,她忍不住挑了挑眉:“公主抱,鸳鸯浴?你口味够重的。”
“有孟忘舟。”季清和握着方向盘的手微松,调了调空调出风口:“你平常开车风口都对着吹的?”
沈千盏:“有问题?”
季清和没介意她颇具攻击性的语气,说:“那晚空调吹着背,都娇滴滴地哼半天。”
沈千盏哑火。
她转头看窗外倒驰而过的建筑物,远处有栋写字楼,外围景观灯拉成了巨幕,写着某集团恭祝北京市民新年快乐。
这座城市灯光不减,仍旧璀璨。
“不知道第几年了。”她感慨:“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到一败涂地,再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忘记还清债务花了多久,债务清空的第一年买了车,为了一个停车位,我搬过两次家。在北京房价攀升那年,我买了套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过个年了。”
季清和没做过安慰人的事,听她语气,像是触景而发,并未接话。
“我刚来北京时,没遇到要租地下室,一天只有一顿饭的窘境。可以独居单身公寓那会也没想到以后会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以为熬不过去的时候又峰回路转走到了现在。去年预见不了会遇到你,也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哪里。”沈千盏拉着袖口蹭了蹭车窗,她隐约看到了有东西掠过,还未定神,杳无所踪。
车窗外夜色深浓,季清和放缓了车速。
那些掠过窗外的白色沫影终于被看清,路灯的灯光下,大片雪花纷沓而至,密密绵绵。
季清和在红灯前停下。
街道空荡,只有一辆车远远停在左转车道。
车灯闪烁,窗外纷飞的大雪背景下,他转头看着她,眸色深如这夜色:“你可以对我许愿,每年的这一天都有效。”
第38章 第三十八幕
新年的第一场雪从除夕下到了大年初一。
沈千盏醒来时, 窗外的世界已白茫茫得分不清尽头和边界。
为了透气,她房间的窗户开了道缝, 吹得雪纱窗帘微微浮动。
沈千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是她工作日的起床时间。
她搂着手机,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
昨晚将苏暂和季清和送到四合院后, 她没停留, 返程回家。到家十点,老沈夫妇在客厅边聊天边等她。
客厅久未开机的电视正在直播春节联欢晚会,笑闹声里, 是沈母带着点期盼的眼神。
沈千盏很自觉地回房间抱了条毛毯, 陪二老看晚会。
沈母对传统节目兴致颇高,沈千盏边听她和老沈讨论那些登台春晚数十年的老艺人, 边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想事情。
她放空了去思考时,手上总会翻来覆去地把玩些东西。那个不幸被选中的橘子从橘皮到橘络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喂进嘴里时,都机械地规定好要咬成几口。
沈母连着叫了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什么?”
“给你压岁钱。”沈母将红包递给她,又拍了拍老沈:“你的呢?”
老沈不紧不慢,将压在烟灰缸下的红包递过去:“着什么急,还能缺了我闺女的?”
晚会激昂的背景音乐下, 老沈含笑看着她,说:“早几年我跟你妈觉得你的状态不太对,一直想劝你回来。这次我们来北京, 除了看你姥爷,也是想了解了解你的生活。”
沈千盏笑了笑,问:“这点时间,估计不够你俩了解的。”
“我俩可无意窥探你的生活,知道你工作顺利,生活充实,心态乐观就足够了。”老沈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的:“自打你来了北京,我跟你妈就觉得你离我们越来越远。我很高兴我的女儿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拳脚,也欣慰你有如今的眼界和处事能力。”
这么多年来,老沈夫妇除了在终生大事上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感化她以外,很少这么推心置腹。
沈千盏非常配合地摆出一副受用的表情:“很高兴能从你这得到这样的评价。”她眼神瞟向沈母,暗暗告状:“我以为你们更希望我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
老沈应该是和沈母达成了某种默契,全程由他代为发言:“这你不能误会你妈,她不支持你的事业吗?她最支持。逢人就要骄傲她女儿有自己的想法,独立勇敢,跟迪士尼公主一样。她催你催得紧,完全是出于爱护你。我们的生活圈子和你的不同,你天天嚷着经济独立,人生独立,空间独立,我跟你妈也不敢太过参与你的生活,偶尔问两句又怕你招你烦。”
他说着说着还有些委屈:“见过谁家父母来北京看女儿,吓得飞机落地了才敢电话通知的?”
沈千盏诚恳道歉:“我错了,是我疏忽对您二老的关心了。”
老沈挥挥手,表示他意不在此:“过了今年,你也三十了,三十而立。”
“生活工作上你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承担责任,那人生目标和发展方面呢,今年有没有新的感悟?”
沈千盏琢磨着老沈还得绕多少弯才能点题呢,她翘了翘唇角,装傻:“你指哪方面的人生目标啊?我可刚立了一个亿的小目标呢。”
她性格鲜明,一眼分喜怒。通常话不投机就爱带刺,不分亲疏。
老沈被她的刺扎了也没缩手,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随便聊聊,你紧张什么?”
沈千盏想了想,说:“我说认真的,我刚立了赚一个亿的目标。等赚够钱了,后半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无所谓后半生有没有人可以陪着我,我不孤独。也不追求女人要不要圆满,那些规范女人必须要结婚生孩子的眼光束缚不住我。”
这些话,不是她第一次说。但以前,她说得委婉动听,半哄半劝,尽量避免与沈母正面发生冲突。
眼见着沈母脸色涨红,隐隐泛起薄怒。
沈千盏语气缓和了些,表态道:“如果有合适的人,我不会抗拒。我工作太忙了,你让我现在停下来,我可能无法将两者平衡好。暂时放下工作更不可能,工作、经济独立是我的立身之本,我的理智不容许我为了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事业。”
不在其位,根本不知道她为了重新爬起来付出过多少努力。
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沈千盏知道老沈夫妇无力为她承担巨额债务,始终咬牙自己承受。她这九年,人生起伏,大风大浪,说是熬尽心血也不为过。
她绝不容许她的事业,有任何差错。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将她的大厦倾毁。
沈母旁听良久,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道:“那你说说你觉得合适的人,是哪一种?”
那一刻,沈千盏的脑子里十分诡异地浮现出一个人影——冷如松竹,暗藏坏心,步步算计的斯文败类季清和。
他那句“你可以对我许愿,每年的这一天都有效”跟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响。
这句话像车外的雪花一样,无声却存在感极强地叩响了她的心门。
她记不清自己当时的表情了,应当是意外且觉得他在开玩笑,她记得自己笑了下,问:“什么愿望都可以?”
他重复:“什么愿望都可以。”
那一刻,雪落进她的世界里,簌簌作响。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克制才没脱口而出一句:“那给我送很多很多钱吧,天降横财的那种。”
沈千盏的生活不是童话世界,她知道这样的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她咽下所有话,以一句玩笑结束了话题。
她说:“谢谢季总,让我三十岁了还有白日做梦的机会。”
——
过道上,沈母的声音压得极低,似怕吵醒她:“这雪是下了一整夜吧?”
老沈唔了声,声音飘忽:“这么厚的雪应该是吧,南方下雪跟下着玩似的,多少年没见过人在雪地里扔雪球了?”
沈千盏懒洋洋的,不想起。
昨晚和沈母不欢而散,她需要做个心理建设才能正常面对老沈夫妇。
沈千盏的心理建设比较简单粗暴,她盘膝坐在床头,将压在枕头底下压岁的红包摸出来,一张张数。
老沈一向信奉“爱有多深红包有多厚”,给她的红包又大又鼓。
她数得美滋滋,笑容藏也藏不住。
大年初一睁眼就数钱,好兆头啊!
——
日上三竿时,沈千盏估摸着苏暂这小叛徒也该酒醒了,亲自致电问候。
小叛徒鼻音浓浓的,有些丧:“我睡醒的时候看到雕花大床,都快吓死了。”他边吸鼻子边埋怨:“我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醉成这样,你居然把我扔给季总。沈千盏,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沈千盏给绿萝浇着水,重点偏了偏:“雕花大床?”
“嗯。”苏暂瓮声:“孟忘舟这么个大男人,居然喜欢轻纱幔帐,你说可不可怕?”
沈千盏回:“我觉得你可以打听打听这张床的造价,问完估计可以扭转你对孟忘舟的印象。”
苏暂还是认识她那么久,头一次发现她心都偏没了:“你怎么老帮别人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沈千盏开窗呼吸了口窗外冷冽的空气:“你现在回家了?昨晚跟季总共度春宵的感觉是否良好?”
“我呸。”苏暂恨恨道:“也就你跟季总共度春宵才会欲·仙·欲·死,他把我扔给孟老板管都没管我。”
沈千盏听他对答如流,逻辑清晰,也不再担心:“初三开剧本会,别忘了。”
苏暂嘟哝了一声,先挂了电话。
——
大年初三下午,沈千盏包了个茶座。
她到得最早,往昨晚临时拉的微信群里发了个定位。
最先到的是林翘,她对剧本会的热情最高,凡事都是第一时间响应。
让沈千盏等?不存在的。
她与沈千盏合作了不少项目,除了实力在线,符合沈千盏的审美外,性格讨喜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苏暂酸她时,尝尝说林翘是沈千盏失散多年的异姓姐妹。
她来时带了包小酸梅,一口一个,看得沈千盏酸到齿缝发冷。
出于女人第六感的反应,沈千盏小心试探了句:“你有情况了?”
林翘一怔,赶紧摇头:“没有!”
她紧张的反应令沈千盏作恶心起:“你知道我问的哪个情况吗?就说没有。”
林翘被她摆了一道,皱着小脸,问:“金主妈妈你明示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千盏很少打听合作伙伴的私人生活,对林翘的了解止步于业务能力和工作范畴。
不知是否受沈母这两天明示暗示想再和她掏心掏肺聊聊人生的影响,她好奇地问了句:“你今年二十七了?”
林翘乖巧点头,佯装玩笑:“别跟我说项目有年龄限制啊,我会翻脸的。”
“新项目还真有。”沈千盏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想突破下审核限度,挑战下未成年慎入的剧本。”
林翘一颗酸梅差点滑进喉咙里,她被呛到面色通红,一脸震惊:“认真的?”
“假的。”沈千盏叹了口气:“别说献礼剧审查严格,资方也不会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