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倾
弱者可以犯错,可以无能为力, 可以随时放弃。他们的失败可以轻易获得谅解,获得怜悯,获得宽容,唯独她不行。
她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人嘲万人骂。
与她利益相关的反方,会拿着她所谓的黑历史肆意攻击,牟取好处。
与她同一阵营的,只会可惜她被拿捏了把柄, 命令她务必解决,不许危及项目。
她的风光背后,是如蝼蚁般被摆布的命运。
有的是人等着她重新跌入谷底, 好再来狠狠踩上一脚,看她万劫不复,挣扎求生。
没人知道,她不爱喝酒。
为了应酬,她不得不适应酒桌文化,陪资方尽兴。日积月累,喝酒成了习惯,连她自己都忘了,她曾经是那么的厌恶酒精。
也没人知道,她原先并不是现在这种性格。
她的内心住着个文艺调的小女生,话不多,梦却不少。满嘴的热爱生活,向往世界,可真正拥抱了这个世界,才知人心可畏,并非每个角落都有阳光拂照。
在遇见季清和以前,她过得就像海上浮萍,既要明哲保身还要平衡三方关系。
资方撤资、商业交易、资本倾轧,她在这些身不由己里独自披矛拿盾,不能显露一丝胆怯。
可直到遇见他,沈千盏才知道,她也可以被人保护。
她不用特别强大,路再难走,到了悬崖深渊的尽头,她仍有一条退路,能护她从枪林箭雨中,全身而退。
沈千盏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她凝视着季清和,眼里的光渐渐明亮,像悬在渡口的灯笼,将万顷池水映得波光潋滟:“行吧,自己招惹的,自己负责。”
季清和没接话。
他喉结轻滚,似再难压抑对她的渴望,低头吻她。
这次名正言顺,他有意纵火,不再在意交融的快感,极尽耐心地与她厮磨。
一瞬间,沈千盏像是回到了去年西安的那晚。
从决定发生关系到发生关系的过程其实很短暂,她去酒柜取酒助兴。
为了壮胆,沈千盏特意开了瓶烈酒。
连酒盏都没用上,开瓶后,她直接含着瓶口,吹了一口。酒香浓郁,像何处点燃了香薰,弥漫着淡淡的苍梨香。
她将酒瓶递给季清和时,他顺手握住她的手腕,含住了她的嘴唇,从她口中渡了一口酒液。
好像从那刻起,她就醉了。
醉得不想梦醒,只想与他共赴云雨。
那晚也像现在一样,他的强势,将她衬得渺小如他掌中之物,任他予取予求。
她的身体仍记得当时的感触——她在他身下发颤。
从亲密相触起,她就难以自抑的浑身发烫。
所有的感官在瞬间集中到一处,满室黑暗中,她只看得见他眼中欲来的风暴似要吞噬城池,碾碎尘埃。
他偏偏不急于攻破城门,让她如砧板上的鱼肉,眼睁睁看着刀锋凌驾于头顶,却不知它到底何时才愿意落下。
要是沈千盏对接下来的事一无所知也就罢了,偏偏她知道要发生什么。在刀锋彻底落下前,她一次次描绘着城破之际的销魂欲死。
身体传来的感官,是他置于她双腿的腿根处,一遍遍上阵磨枪。
几次临到关口,他便恶劣撤兵,将她一颗心悬之又悬,吊在半空,始终不给个痛快。
后来她终于如愿,他意外于她是第一次。
等她适应后,将她从桌上抱至床上,再不复方才的孟浪,一点点极近耐心的开疆拓土。
沈千盏从头至尾,都没感受到几分痛苦。只有他眼中压抑的风浪,在她跌宕起伏后,一朝之间爆发,拽着她的脚腕,将她一并拖入深渊,共同沉沦。
今晚的时间,也像被无限拉长。
他吻着她的嘴唇,含吮,轻咬。听她呼吸渐渐急促,他眼中含了深邃的笑意,目不转睛得看她一步步被他引导着,深陷漩涡。
而他,就在那轮漩涡之中,搅弄风云。
——
一幕戏罢,沈千盏精疲力尽。
刚才在书桌上,她后背被蹭得发麻发痛,这会只能跟只软脚虾一样,趴在床上平复剧烈的心跳。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须臾,水声停了,季清和腰间围了条浴巾,赤脚步出。
卧室内只亮着一盏台灯,床畔昏暗。
他在床侧坐下,给她喂了口温水:“背还疼不疼?”
沈千盏没脸回答,香肩微耸,露出半片白皙的后背,让他自己看。
他开了灯,顶圈一层照明灯光下,她肩胛至后背整片皮肤都被磨得发红,触目惊心。
他看着不忍,低头吻了吻她的蝴蝶骨:“我去拿点药。”
沈千盏看不见自己的后背,闻言,半撑起身,扭头去看。这个姿势将她的腰窝弧度尽显,女人特有的身体曲线流畅得像副远山起伏的艺术品。
季清和眸色一深,不动神色地将被子压回她的肩上,下楼去找药膏。
涂完药,后背的火辣痛感终于缓解。沈千盏趴在他怀里,忽然嘀咕了一句:“不说男人二十五岁以后,水平普遍下降,怎么到你这,这句话一点也不适用。”
季清和垂眸看她一眼,替她掖好被角:“你比较希望我水平下降?”
也没有。
她只是捡了便宜还卖乖而已。
她不接话,季清和也没再追问。
谁也没说话。
卧室里,一下安静下去,只余窗外风声呼啸,似正酝酿着一场雷暴。
他勾了一缕她的长发绕在指尖把玩,顺便提起明天回无锡的事:“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到无锡刚好傍晚,明决这趟会和我们同行。”
沈千盏嗯了声,在他颈窝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有个事,跟你商量下。”
季清和猜到她想说什么,先她一步发问:“想把我们的关系先藏起来?”
他语气平静,似早猜到她的打算。
沈千盏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他有情绪,但料想他心里多少会有些意见,想了想,委婉地措辞道:“‘藏’这个字用的有点过分了,我是想《时间》杀青前,尽可能低调,以免影响剧组工作人员的工作热情。”
“工作热情?”季清和抬起她的下巴,和她对视了一眼:“你那些花名单的工作热情?”
沈千盏:“……”
她哪来的花名单?
似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季清和松开她那缕发丝,托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抱了抱:“听说组里的男演员有一半是你照着自己的喜好挑进组的?”
沈千盏顺势,半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吃醋啊?”
她一句话,以攻为守,将他未出口的话全堵了回去。
季清和挑挑眉,眼神与她交锋数秒后。右手伸入被下,从她肩背滑过,结结实实地拍了一下她的臀。
下手倒不重,只是这一招出乎沈千盏的意料,她愣了几秒,脸一下涨得通红。
“我醋劲大。”他打完又去揉,声音低低的,似警告又似随口说说:“下手容易失了分寸,你眼里心里只有我,才能世界和平,安稳度日。”
“记住了?”
记住个鬼。
沈千盏将手肘支在他胸口,突发奇想:“假设哪天你从别人口中听说,我的房间夜夜有男人造访,你会怎么办?”
季清和反问:“还需要从别人口中听说,光是我自己就看见过不少回。你房间哪晚是空着的?”
沈千盏笑。
她看着季清和,越看越喜欢,喜欢到忍不住低头亲亲他:“认真点,模拟情景呢,你刚还说,我今晚问什么你都会回答。”
季清和想了想,没考虑太久,说:“我不会从别人口中了解你,你说没有,就是没有。”
沈千盏又笑,继续追问:“那……剧组有人追我呢,穷追猛打的那种?”
“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件事在有苗头时,就被掐灭了。”他答完,又在她臀上一捏,说:“你对我,不就这样?”
沈千盏心虚得干笑了两声,她那不是没想到会有今天嘛。
更何况,要不是经历了这些,她哪能看到他的真心?就算她当初早早答应了下来,感情也未必会一帆风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以投资为条件,豢养我,反而会弄巧成拙?没准,我们就因为猜忌、不坚定或者我的自尊心,越走越远呢。”
季清和瞥了她一眼,纠正:“我没想豢养你,是你自己误会了我的意思。”
他一开始就想以平等的恋爱关系作为开端,只是当时,两人之间除了一夜情,感情寡淡得还不如一杯白开水。他也无从解释,深怕多说多错,索性另寻他法。
“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走到那一步。”
原因他却没说,直到这夜走到了尽头,季清和也再未吐露半字。
沈千盏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她深知再亲密的关系都要留有空间,更何况这种本就是假设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男女,早已不在乎“我爱你”“我喜欢你”的形式感,甚至连确定关系都不用一字一句说得直白,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也知道我喜欢你,那就恋爱吧。
心照不宣。
——
第二天,三人返程无锡。
苏暂派了司机,跟车来接。
远远看见沈千盏与季清和边走边说话,那旁若无人的气场,仿佛多一个第三者都能被无声撕碎。
他啧啧了两声,再一次感叹——他那张开光嘴十有八九,是又灵验了。
他大步迎上前,无比熟练地想接行李箱。
手伸出去了,瞧见沈千盏的行李箱正被季清和拎着时,又默默地缩回来,挠了挠后脑勺:“盏姐,季总,明助理。”
沈千盏比苏暂要自然多了,见面先询问剧组:“这几天没出什么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