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首辅冲喜 第22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明琬满心都等候闻致归来摊牌的紧张和期待,哪里还有心思回帖?便道:“丁叔帮忙回了罢。”

  “好。”丁管事含笑应允。

  “丁叔。”明琬又唤住他,不放心地问道,“今晚是我的生辰宴,早上您同世子说了么?”

  丁管事道:“世子一起床我便告知了的,少夫人且放心。”

  明琬这才将一颗心放回肚里。

  等待的时辰格外漫长,明琬在厅中,看着夕阳从庭院的屋脊后下沉,收拢最后一丝余晖,胭脂色的天空逐渐被黛蓝的夜色侵袭。

  酉时到了,院中亮起了艳丽的红灯笼,厅内灯火通明,侍婢仆役们捧着各色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入,满桌的美酒珍馐,中间摆着寿桃包子和一大碗长寿面,只待男主人的归来。

  明琬从暮色四合等到月上中天,门庭依旧空荡荡的,闻致没有归来。

  月影西斜,闻致依旧没有归来。

  明琬安静地坐着,心里的小雀跃成功掐灭,如同桌上那碗长寿面一般,乱糟糟粘成沉重的一团,凝结着厚重的油花。

  她撑着下巴独自面对满桌凉透的美馔,睫毛像是承受不住灯火的光芒般扑簌抖动。

  一旁的丁管事于心不忍,惭愧道:“定是早上我声音太小,世子没听清,耽搁了晚宴。要不,少夫人先吃吧?我让下人再将菜热一热……”

  “不必了,丁叔。”明琬勉强笑笑,抬手拭去嘴上的胭脂膏,带起一片的擦红,温声道,“我不饿,先去睡啦。”

  ……

  闻致回到府上时,已是近三更天。

  他面色不太好,浸润在夜色中尤显冷冽,身后跟着十来个沉默的侍卫。他似是累极,撑着头冷声吩咐小花:“他那边察觉到了动静,势必反击,这几日多加派人手守着府上。”

  小花嫌恶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血珠子乱飞,单手推着轮椅道:“属下明白。”

  待进了中庭,闻致才发现厅中灯火辉煌,大圆桌上摆满了酒肉美食,不由一愣。

  “哎哟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丁管事如见救星,擦着汗小跑过来,愁眉苦脸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您给忘了吗?”

  今天是……

  “嫂子的生辰!”小花也才想起,顿时‘啊啊啊’抓狂道,“忙着对付外边那群疯狗,竟然给忘了!”

  闻致眉间的戾气消融,竟流露出些许茫然之色,望着烛火阑珊的厅堂中,低声道:“她呢?”

  “少夫人足足等了一天,晚膳又等了两个时辰,后来什么都没吃就回房歇息了。”丁管事回想起明琬那个故作坚强的腼腆笑容,只觉得比哭还招人疼,叹道,“世子爷快去哄哄夫人吧!”

  话音未落,闻致已用力推着轮椅,径直朝厢房行去。

  厢房中还亮着灯,他示意守门的侍婢不要出声,而后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片刻,灯灭了,凝成一片深沉的黑。

  黑夜像是一道巨大的屏障,但横亘在二人间的,并不只有黑暗。

  闻致一向信奉行动比言语重要,仅是片刻的沉默,他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第26章 弥补

  明琬没想到闻致竟然会直接闯进来。

  屋里灭了灯, 黑漆漆一片,她以一个婴儿的姿势,背对着镂花的半月门蜷缩榻上, 只听见屋内陆续传来一阵乒乓的声响,是闻致摸黑看不清路,轮椅磕上了桌椅案几。

  明琬的房间堆满了存放药罐器具的高矮柜、案几、木架, 不似暖阁中空旷宽敞, 他就这样一路磕磕碰碰地推行轮椅而来, 固执而强势地停在她的床边,目光锁定她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背影, 唤道:“明琬。”

  明琬望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最初的失望燎原过后, 心中只余一片灰烬。

  她真是难以理解,若是今日酉时, 他也能拿出现在这般披荆斩棘的决心归来, 他们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

  “你起来, ”他嗓音低沉,“我们去把晚膳吃了。”

  他鲜少说“我们”。在此之前,他心中只有一个千疮百孔的自我, 从不接纳别人。

  明琬心无半点波澜, 只平静地闭上眼, 半边脸埋在枕头中倦怠道:“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

  身后,闻致沉默了很久, 黑夜像是黏腻的浆糊拉扯人的思绪。

  “今天,我去……”

  他大概是要解释,但不知顾忌什么, 说了四个字就抿紧了薄唇。

  又是这样!明琬心中像是被银针刺了一下,呼吸不可抑制地急促起来。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夫,资质平平,猜来猜去焦头烂额,也是会累的。

  “起来用膳。”闻致很快恢复冷静,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一切。

  明琬忽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闻致大概以为她是答应了,黑暗中的双眸闪过一抹亮色,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但明琬只是看着他,嗓音清越如珠,孩子气般压抑着暗涌的情绪道:“我知晓世子繁忙,定是有要事缠身才会不得已失约,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单纯的,此刻不想看见你!”

  闻致的视线穿透黑暗,一错不错地定格在明琬身上,待她发泄完了方冷静道:“生辰宴,我会补给你。”

  “那又不是件衣裳还能用‘补’的吗!闻致,你真是个混蛋!凭甚你生气时就能甩手走人,我心情郁闷时却连片刻的清净都不能有!”

  说罢,她连绣鞋也顾不得穿上,赤脚下榻握住轮椅椅背的扶手,一路哐哐当当的将他强行推了出去,而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世界一下就清净起来。

  满院清辉如霜,月影婆娑,身后是一睹紧闭的门扉,闻致坐着轮椅僵在廊下,眼中的震惊未散,而后慢慢沉了脸色。

  两个侍婢提灯躲在拐角探头探脑,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闻致肩上落着清寒的月光,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廊下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个侍婢都耐不住困意哈欠连天了,他才如年久失修的机括般,推着轮椅迟缓离去……

  待他走后,青杏和芍药立即提着灯推开厢房的门。

  明琬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门后,长发披散,鞋袜都没穿,也不知站了多久。

  青杏鼻根一酸,忙提灯捧了绣鞋来,心疼道:“小姐,虽说立夏了,但地砖到底寒气重,怎能光着脚站这么久?”

  明琬穿上鞋,自己走到榻上坐好,眼眸少见的迷茫。

  她小声说:“青杏,我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我觉得,我都快变得不像我了……”

  青杏将灯搁在床头,如儿时般伸臂揽住明琬的肩蹭了蹭,软声安抚道:“小姐永远都是那个天真可爱、妙手仁心的小姐,一点都没变!”

  明琬摇了摇头,披散的黑发衬得一双眼睛灵动清透。她抱着双膝靠在床头,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喃喃道:“阿爹说得对,人活着不能没有自我……我真的好想他,好想阿娘。”

  她是大夫,不是一株依附磐石而生的蒲草,她的生命里不该只有闺怨和风花雪月。

  第二日晨起用膳,难得闻致也在,平日这个时辰他早出门去了,甚至数日不见踪影。

  圆桌那么大,明琬特意选了个离闻致远的座位,果不其然见他冷了脸色,拧起的眉低低压在凤眼上,是生闷气的征兆。

  明琬只当没看见,昨晚粒米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侍婢盛好的粥水便小口抿了起来。

  “这两天我会比较忙。”闻致忽然出声。

  他坐在轮椅上,没有吃饭,皮肤在初夏的晨光中显出无暇的白,看着明琬道:“四月二十三,正午,我补一个家宴给你。”

  说完,他也不等明琬答应与否,让小花赶紧推着他走。

  小花手上缠着绷带,推着闻致的轮椅一步三回头,面具下的神情大概是欲言又止。

  丁管事又来做和事佬,悄悄解释道:“少夫人也莫怪世子,我也是昨晚才得知,昨日皇上宣召世子爷进宫了。唉,世子的腿如此这般,又没有子嗣继承爵位,多半是祸非福。小花也受伤了,不知怎么弄的,世子从不将外面的那些糟心事说给家里听……”

  明琬知道,丁管事是想消除她与闻致之间的芥蒂。

  但她亦明白,别人不可能代替她和闻致走完一辈子。她与闻致之间,总要有人站出来解决问题的。

  直到粘稠的粥水从勺子上滴落,落在水碧色的裙裾上,明琬才恍然回神,而后平静地接过芍药递来的帕子,平静地将早膳吃完,去太医署点卯坐诊。

  太医署的药园还是老样子,白墙黛瓦围出一大块平坦的空地,里头种着皇家专供的各色药材。严谨古板的主药大人正领着十六七八岁的少年分散在药园中,打理药材,甄别药性。

  见到明琬过来,园中的师兄师姐们很是惊讶,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道:“明琬,你不嫁人了么?怎么回来了!”

  明琬已经半年没有来过这儿了,一草一木都是如此亲切,仿佛回到了自己扎根的故土般,连呼吸都是轻快自在的。

  “现在,怕是要叫世子夫人了!”陈师兄将药锄搁在肩上,在伍师兄肩上拍出一个泥掌印,笑着纠正道。

  刘师姐扳着明琬的身子左右瞧了瞧,“来,让师姐看看小明琬有何变化!啧啧,做了世子夫人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浑身的贵气……就是肚子怎的还不见动静?哈哈哈,可要师姐配一副强身壮肾丸给你家夫君补一补?”

  这些药园生都是从寻常百姓中选□□的聪慧者,最是朴实单纯,说话虽糙但心眼不坏。

  明琬心情舒畅,还未寒暄几句,就听见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咳嗽。

  众人回头,却是须发皆白的主药大人拄着拐杖而来,沉着脸喝道:“没大没小,尊卑不分,成何体统!”

  一干少年忙分开两列立侍,勉强端正站好,齐齐躬身道:“主药大人。”

  明琬也跟着行礼,却见主药先一步颤巍巍拢袖,正色道:“世子夫人来此,有何贵干?”

  明琬脑中还残留着年少时弄混了草药,被主药打手板的记忆,忙恭敬地说明来意。

  主药听后,神色稍缓,思忖良久道:“如今药园人手已足,你留在此处也是屈才。这样,老夫为你引荐,去你爹的太医署坐诊,为宫中宫女内侍诊治隐疾。虽说患者皆为奴仆,位卑贫寒,但医者大慈,不分贵贱,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

  明琬自是求之不得,执着主药大人的引荐就去了太医署。

  明承远看到女儿来此,颇为惊讶,嘴上说她胡闹,但心底却是十分赞许她的上进心,便允许她在太医署的门边支个布棚问诊。

  短短数日,找明琬看诊的宫人越来越多。

  太医皆是为皇家贵胄办事,一般不屑于与宫人为伍。故而宫女太监们若生了病,是极少有机会就诊的,要么生生捱过去,要么高价找有门道的大太监、嬷嬷们胡乱买些药材,喝了听天由命。

  一般的小病小灾,明琬皆能应付,实在是有疑难杂症,她便会诚恳地去请教当值的太医,虽说总是遭受冷眼居多,但毕竟是同僚之女,态度又端正,故而并未遭受太多刁难。

  果然一旦忙起来,她就没空闲去想闻致的事了,日日充实得很。

  连着几日的阴雨天,能拿到牌子来看诊的人少之又少。

  明琬正趴在桌上,抵着下巴出神,便见一个发丝湿透的小宫女颤巍巍进来,紧张地左顾右盼。

  小宫女大概和明琬一般年纪,很清秀,脸色惨白,怯生生的样子。明琬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使劲绞着帕子,手指颤抖得厉害。

  明琬耐心地等她回答。

  过了很久,确定四下无人,小宫女这才嗫嚅着嘴飞快说了句什么。

  明琬听见她颤声说的是:“大夫,有没有滑胎药。”

  明琬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也被弄得紧张兮兮的了。她不知道这位可怜的宫女遭遇了什么,但她很认真地告诉对方:“抱歉,我没有那个东西,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千万保护好自己……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你,快走吧!”

  送走小宫女,明琬的心情也如这初夏的天气般阴沉湿漉。

  深宫似海,吞没多少黑暗,一条人命栽在其中,甚至溅不起丝毫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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