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首辅冲喜 第33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小花知道闻致讨厌生人的触碰,便清了清嗓音,压低声音道:“大人暂且忍一忍。”

  闻致这才皱眉闭目,忍着反感任由老大夫的手按在膝弯的委中穴上……手法粗重,一点也不似明琬那般力度舒适。

  思及明琬,闻致虚睁着眼,问道:“先生可有听过,一位姓明的女大夫?”

  刘大夫已收回按摩的手,正在凝神思索药方,答道:“世上女子为医者本就少,能成为正经大夫的更是寥寥无几,苏杭一带的医婆小人都认得,只是不曾听过姓明的……不知大人说的这位,约莫是何年岁?”

  闻致道:“双十年华,擅长针灸辨药。”

  刘大夫笑了:“可巧,双十年华的女大夫小人倒是遇见了一位。”

  闻致黑沉的眸子亮起些许光泽,立即道:“当真?”

  “只是那位夫人……”

  “……夫人?”

  见到闻致的神色几经变化,刘大夫稍有疑惑,颔首道:“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位夫人而非小姐,年纪与大人所说相仿,医术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只是并非姓明,而是姓张,而且,已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母亲了。”

  闻致皱起了眉头,沉沉道:“有丈夫?”

  刘大夫道:“大人说笑了,没有丈夫,何来孩子?”

  听到这,闻致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又恢复了一片墨色的深沉。

  待送走刘大夫,小花方瞥着闻致阴沉失落的脸色,心知明琬已经成了闻致求而不得的执念。

  这些年来,闻致撑着两条还未痊愈的腿走遍了漠北与江南,无论是何危险的出使任务都愿意去做,并非争权夺势,更多的是想借出使之机打探明琬的下落。

  小花有时候也会想,闻致当初但凡会服软退让,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地步?只是嫂子也是倔,说好的三年,如今四年快过完了还不见踪迹,也不知是吉是凶……

  若真是遭遇了不测,那他宁可闻致不知情,一直找下去,方有个支撑他站起来的念想。

  想着,小花心生不忍,挠着头干巴巴安慰道:“那个劳什子‘张大夫’,应该不是嫂子。大人还没同嫂子圆房吧,怎么会有小孩儿嘛……”

  “闭嘴!”闻致被戳到痛处,脸色更冷了几分。

  他坐在帘后的阴暗中,眼睫盛着残烛的光,扶额半晌,方晦涩道:“有时候,我真恨她……”

  但更恨的,其实是自作聪明的他自己。

  仅是片刻的沉寂,闻致从往事中挣脱,低声吩咐:“把人都请过来,查账。”

  “大人,还是歇会儿吧。”小花欲言又止,“现在天还未亮,你这伤也……”

  “少废话。多耽误一刻,便多给了他们喘息之机。”闻致幽幽睁眼,望着臂上包扎好的绷带冷冽道,“他们既是敢行刺京官,说明贪墨之财必定数目庞大,不抓紧时辰,怎么对得起今夜的这份大礼?”

  下雨了。

  天蒙蒙亮,明琬拖着疲乏的身躯,顶着豆大的雨水一路奔回了小巷尽头临时租住的客舍。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明琬穿过养了睡莲的庭前小院,站在正厅的檐下抹去下颌的雨水。正厅的椅子上,一位身穿杏白束袖武袍的男子仰躺在摇椅中,手挽长弓,双腿交叠踏在凳上,脸上盖着明琬未编写完的药经手稿,大喇喇睡得正香。

  明琬叹着气将他脸上盖着的手稿拿开,唤道:“四百少侠,起来了!”

  章似白倏地弹起,见到是明琬,这才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打着哈欠道:“你怎么才回来啊,张大夫!”

  明琬坐在竹椅中,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方疲倦道:“别提了,昨天半夜来了个孕妇,忙了半宿,后来又听说有个什么大官儿遇刺了,让我去治伤。我是实在走不动了,好在刘大夫主动请缨,这才替了我去……”

  “张大夫,你莫不是傻?给大官治伤,光是赏钱就够生活一个月了,你倒好,平白被刘老头抢了生意!”章似白很是为明琬打抱不平,“刘老头也真是的,平日倚老卖老也就罢了,还从后辈嘴中抢食,忒不要脸!”

  “看病治人又不是做生意,计较这些作甚?”明琬问道,“含玉还在睡?”

  一提起明含玉,章似白就头疼,苦着俊秀的眉眼道:“你家这小祖宗,昨夜哭着要阿娘,哄了半个时辰才好,折腾死我了。”

  “多谢了。”小含玉的确很粘人,明琬歉意笑笑,“要不,留下来吃个面再走?”

  章似白忙摆手道:“面就不必了,你这双手配药还可以,下厨却是要毒杀人。”

  明琬讶异,不服气道:“也未必这般难吃吧,当初我给闻致……”

  闻致的名字脱口而出,令她有片刻的恍神。

  当初她给闻致做了三个月的药膳,闻致每日都吃光了,当时明琬还特别开心,觉得自己在庖厨方面简直天赋异禀。现在仔细想来,闻致似乎每天都是皱着眉一口一口吃完的……

  莫非,自己的厨艺真的有那么糟糕?

  可是,闻致那么挑剔的一个人,为何从未提及过?

  对于自己做的饭菜,明琬是尝不出好坏的,何况这些年她也极少动手劈柴下厨,帮工的药铺里有厨娘,不在药铺时,就去街边面摊上。不管在何方,大夫总受人敬重,维持生计绰绰有余,倒也没受多少苦。

  章似白见她出神,还以为是在为“厨艺差”这事儿介怀,便弯着桃花眼道:“罢了罢了,你替我娘治好了眼疾,我帮点小忙不在话下,都是朋友嘛,何须计较那么多?走啦!”

  他走到门前,又顿住,看着手里的弓愣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在桌上桌下四处翻看。

  明琬莫名道:“四百,你在找甚?”

  “奇怪,我的箭筒怎的不见了?”章似白皱眉摸着下巴,念叨道,“明明昨夜我还拿在手里的……”

  “……”明琬对他的傻病见怪不怪了,淡然地指了指他肩上,“不是在你肩上背着吗?”

  章似白低头一看,箭筒的牛皮带子果然歪歪扭扭负在肩上。他自己也给逗笑了,清秀的脸上满是窘迫,连声道:“嗐,睡懵了睡懵了!”

  又过了几日,钱塘江的洪灾基本褪去,明琬便收拾了东西,备上马车,带着小含玉搬回城郊竹林居住,那儿静谧秀美,最是方便潜心编写阿爹留下的药经。

  等忙完了药经的编撰,不知是否该回长安去做个了结……她不能总是占着他的正妻之位,未免太过自私。

  又或许,闻致早已当她死了,贸然出现,怕是会搅乱他得来不易的安宁。

  挣扎了许久都没能拿下主意,明琬忍不住捏了捏怀中的明含玉,喟叹道:“若是你姜姨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很多主意。”

  说起姜令仪,为何最近写往徽州的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明含玉并不知明琬在苦恼些什么,黑溜溜的眼睛望着窗外,小声道:“娘亲,我可不可以吃糖葫芦?”

  明含玉从前其实不唤她做“娘亲”的,而是叫“姨”,只是去年受同村小孩儿排挤,说她是没爹媚娘的野孩子,她方明白正常的小孩儿都是有爹娘在身边的,她没有,就哭着回来要……

  当时明含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都成了紫红色,章似白担心她咳疾复发,便指着明琬说“这便是你娘”,自那以后,明含玉便改不过口来了。

  小孩子最是敏感,约莫察觉到了明琬今日的心不在焉,明含玉又搂住明琬的脖子,软声道:“娘亲不开心,玉儿不要糖葫芦了~”

  只要看着小姑娘澄澈的眼睛,明琬便什么烦恼都没了。她轻轻戳了戳明含玉的脸颊,笑道:“我没有不开心。看在小含玉今日乖乖吃饭的份上,就破例买一根。”

  明琬叫停了车。

  今日不知为何,街上行人极多,都聚集在前方的石桥边,似乎在观望什么。

  明琬举着伞挑了一串糖葫芦,问贩卖的大爷道:“老伯,如今大潮已退,他们还在看什么呢?”

  “小娘子不知,他们呀并非在观潮,而是在看从长安过来的大官。”说起此人,老伯颇为感慨,一边找零一边絮叨道,“这位大人可厉害着啊!下杭州不过五天,便将官商勾结的小人一网打尽,追回赈灾款项,开放义仓,这才使得杭州灾情迅速得到控制……只是,有多百少姓称赞他,就有多少地头蛇想要除去他。”

  明琬听了个大概,好奇地往石桥之上望了一眼,只见阴雨蒙蒙,人头攒动,看不太真切,便只好作罢,接过老伯找零的铜板道了谢,便转身朝马车方向走去。

  正此时,石桥上的闻致将目光从冲垮的河堤处收回,缓缓转身。

  忽的,他瞳仁微缩,呼吸一窒,视线定格在人群外执着糖葫芦转身的那抹身影……

  无比熟悉的,无数次出现在回忆和梦中的身影!

  大脑尚是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几乎下意识推开身边喋喋诉说修堤计划的户部主事,步履匆忙地冲入雨帘中。连日阴雨,他腿疾复发,光站着已是费力,更遑论试图奔跑……

  他跑不起来,只能咬牙一步一步朝那背影的方向走去,冷雨泼洒,让他分不清脸上湿漉漉的到底是什么。他跌跌撞撞,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想唤那人的名字,但是嘴唇抖了抖,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还未走上十丈远,不堪重负的双腿剧痛发软,他扶着青石砖墙猛地跪了下来。

  “大人!”小花拨开人群冲上来,眼疾手快地搀住闻致,将纸伞往他头上移了移,皱眉道,“大人怎么了?”

  “明琬……”闻致喘着气,眼中一片阴雨连天,发红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前方街道,沙哑道,“我好像……看见明琬了……”

  他一向是冷傲的,强大的,带着高高在上的睥睨之态,几时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这般脆弱失控之态?低哑的嗓音,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显得如此渺茫无助,像是怕惊醒一个美丽的梦般,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小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街上寥寥数人,皆是些散客和商贩往来游荡,并没有明琬的身影。

  大概是思念成魔,又产生了幻觉。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幻觉了,就连没心没肺的小花也心疼起这样的闻致来,轻声道:“闻致,你先站起来,我扶你回去休息。”

  小花极少有称呼他全名的时候,除非是情难自抑,同情他到了极致。

  闻致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前方阴郁蒙蒙的街巷,雨水从他眉眼划过唇边,又顺着干净的下颌滴落,像极了一滴眼泪。但他没有哭,只是缓缓握紧手指,撑着墙一点点艰难站起,挺直了骄傲的脊梁,仿佛依旧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闻次辅。

  只有小花知道,他的眼里在下雨。

  明琬上了车,拿着糖葫芦逗弄嘴馋的明含玉,马车车轮骨碌滚动,摇摇晃晃,盖住了远方的骚乱声。

  长安月下,燕王府。

  李绪进了厢房的门,见到桌上一筷未动的饭菜,轻轻合拢黑金骨扇,挥退侍从,缓步走到对窗而坐的姜令仪身后,轻轻拥住了她的身躯。

  姜令仪浑身一抖,下意识挣开他站起来,身形抵在桌子边沿,是个防备的姿势。

  李绪微怔,随即眯了眯眼,一脸无奈的模样道:“小姜又闹脾气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嗯?”

  姜令仪看着他,瞳仁都在发颤,咽了咽嗓子艰难道:“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燕王殿下利用的东西了,殿下何不大发慈悲放过我?”

  “小姜,你又钻牛角尖了。我利用过你是真,爱你也是真,这两者并不矛盾,那些往事皆已过去,我们何不重新开始?就像当初我们刚认识时那般一样。”李绪勾着轻飘飘的笑意,贵气天成,仿佛在做一个美好的设想。

  姜令仪声音发抖,问他:“就像当初,殿下处心积虑利用我那般?”

  李绪没说话,自顾自坐下,斟了一杯酒抿着,缓缓道:“除了放你走,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他这般深情厚谊的模样,姜令仪却只感觉到了恶心。

  她一生腼腆良善,说话都是温声细语,从未恶语伤人,此时却被逼到了走投无路之境,几乎哀求般道:“殿下府中养着那么多美人,即便是想要个玩物,又何须找我?”

  李绪沉吟,而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放下酒盏若有所思道:“原来,小姜是在介意这个。”

  他的行动一向狠绝,立刻唤来侍卫道:“来人,去把府中的女子尽数发配出府,一个不留!”

  侍卫们皆是死士,只听从命令,从不问他缘由。

  不到半刻钟,后院便响起了女人们断断续续地哭喊声。

  那尖利嘈杂的声音令姜令仪头疼欲裂,她绝望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缓缓跌坐在椅子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李绪根本,就是个我行我素的疯子!

  但“疯子”本人并不苟同,他只是轻轻走到姜令仪面前,俯身将她颤抖蜷缩的身躯一点点强硬打开,揽入怀中安抚地拍了拍,轻声叹道:“那些女人,不过是他们送来的美人计,我从未碰过。你不喜欢,我赶走便是……你看,只要是小姜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

  姜令仪咬唇,红着眼道:“那……我想要你死呢?”

  李绪的臂膀一僵,随即绽开更完美的笑意,抚着她的脸轻轻摇首,温润道:“小姜是个大夫,怎能要人性命呢?抱歉,这个我不能答应你,若我死了,就不能和小姜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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