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首辅冲喜 第59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她听见闻致呼吸微颤,沙哑道:“没事了,未曾伤到要害。”

  可是明琬觉得不太对劲。

  伤口不深,但她的血止不住,脑袋昏昏沉沉,浑身酸痛,呼吸略微急促,伤口处的血肉凝成了诡异的暗紫色。

  闻致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面色有一瞬的苍白。

  “把箭头……给我看看。”明琬接过那支箭,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刺鼻味道。

  心一沉,她无力地垂下手,虚弱道:“好像,有毒……”

  “别怕,大夫马上就来。”闻致几乎立刻打断他,嗓音浑浊无比,嘶哑得听不见。

  “闻致,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不会死。”

  “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我不会让你死。”

  “……你能否替我,好好活下去?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曾恨你,我只是,太害怕受伤了……”

  “……”

  闻致替她重新包扎伤口,防止毒素回流心脏,唇上还带着吸吮毒血残留的暗红,就这么赤红着眼看她,冷声道:“你若死了,我杀光所有人,再陪你一起去死。”

  一颗水珠滑过赤红的眼角,在闻致挺拔的鼻尖上久久停留,而后吧嗒一声落在明琬煞白的脸上,不知是湖水还是别的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大问题,小明自己就是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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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破镜

  闻致斩钉截铁地告诉明琬:“你不会死, 只是一点小问题,谁也无法让你死。”

  他仿佛是在陈述一件用膳那般简单的事,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但明琬知道他其实很害怕, 他并没有他表现的那般坚不可摧, 否则以他那双四平八稳、能轻松拉开二石良弓的手, 怎会抖得连简简单单包扎的一个结都系不好?

  他说若是明琬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杀了今夜所有相关之人,再陪她一起去死。

  明琬知道,他不会死的。

  闻致只会按照她的“遗愿”, 背负一切, 孤独而又冷漠地活着, 不断地用回忆折磨自己, 直至走向生命的最后一刻……

  最深沉的爱不是为一个去死, 而是为一个人而活。因为前者只需一刹那的决然,而后者则要付出一辈子的勇气。

  闻致从来都不是谁家温柔的少年, 他只是闻致,是那个曾对全天下执戈宣战, 却唯独为她折腰的闻致。

  明琬舍不得死,她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很多事的要做, 脑子受毒素影响昏昏沉沉,可意识却从未有过的清醒。

  渔船靠了岸,闻致抱着她下了船, 随即是一阵模糊的颠簸中,似乎在马车中。她听见小花道:“……箭上的毒暂未确定,但江湖上死士常用的毒无非是那几种, 倒不是什么罕见的奇毒,只是药效快、发作狠。”

  明琬倚在闻致的怀中,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中急促得快要发狂的心跳,嗓音哑得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刀刃:“把所有太医都请过来!马上!”

  小花道:“已经派人去请了,还有今夜刺杀的主谋已有眉目,您看是……”

  闻致低低说了句什么,明琬冷得打颤,难受地睁眼,呼吸滚烫道:“去周太医家中……他有药……趁着我……还有意识……”

  箭矢上的毒发作极快,请太医来太耽搁时间,而左太医令周时青擅长调理五脏,能解奇毒,其府邸中更是有个偌大的药房,里面分门别类搜罗了极多药材,若上天垂怜,许能争取一线生机。

  “好,你莫多言。”闻致搂紧了她,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她冰冷打颤的身子。

  周太医年迈,早已睡下,却被从睡梦中急急唤起。

  明琬被闻致抱出马车,不顾复发的腿疾,抱着她大步冲入周府。他朝拄拐披衣而来的老太医低下了头颅,恳求般道:“求老先生,救救内子!”

  被抱入药房内间时,明琬尚且有一丝意识,能将自己的症状述给周太医听,为辨毒配药争取了最大时机,可渐渐的,她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黑布般渐渐暗淡,喉咙灼烧般干痛,再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梦里是潮水一般深重的黑暗,冗长不见尽头。

  她一会儿梦见炙热的火焰冲天弥漫,灼得人睁不开眼,一会儿又梦见冰冷的湖水包裹,扼住了呼吸。

  她梦见闻致满身是血地从刀剑嶙峋的尸堆中爬出,每爬一寸身下就拖出一寸血痕,还梦见六年前那个苦寒的冬夜,闻致一头栽进藕池中,而她却怎么也捞不住他……

  明琬昏睡了两天,醒来时左肩疼得厉害,脑袋昏沉沉的,视线也隔雾看花似的黯淡,只隐约看见些许模糊的光源。

  她以为是久睡未醒的缘故,使劲儿眨眨眼,然而视野照样昏暗无比。

  “醒了?”熟悉的身影靠近,闻致浑浊低哑的声音自榻边响起,随即轻微的轱辘声响起,一只温暖的手覆在明琬的额上,为她抚去额前耷拉的碎发。

  明琬惊异于闻致如此糟糕的嗓音,不由循着那点隐约晃动的轮廓伸出手去,带着病后的虚弱道:“闻致,你的声音……怎的变成这样了?”

  手摸偏了,摸到了闻致的头顶。闻致似乎一怔,将她那只跑偏的手攥在掌心,低哑道:“有些风寒。伤口疼吗?”

  “有点。”明琬有些不适应现在的光线,便问,“什么时辰了?”

  “未时,你睡了两天。”

  未时,尚在午后,没理由这般昏暗……

  明琬心中一咯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闻致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哪里不舒服?”

  “闻致,”明琬张了张嘴,涩声道,“我好像,眼睛出了点问题,看不清东西了……”

  良久的死寂。

  眼前掠过些许细微的风声,似乎有人将手放在她面前晃了晃。接着那阵轻微的轱辘声远去,门开的声音。

  闻致的声音像是粗纸打磨过,哑声急促道:“来人,去请周大夫来!”

  他的嗓音绷紧,很冷很沉,明琬的心也跟着揪紧,稍稍坐起身子道:“应是余毒未清,暂时性的,你别担心。”

  “躺下。”闻致回到她身边,光是听声音都能猜到他此刻是怎样一副皱眉阴煞的样子。

  周太医来得很快,仔细盘问了一番,结合脉象,方推测道:“体内有些许残毒,侵扰神经,故而影响视觉。”

  “多久能恢复?”闻致立刻道。

  “少则几日,多则……”周太医顿了顿,徐徐叹道,“首辅大人尽管宽心,尊夫人年轻体盛,又是医女,定会康复如初。倒是大人你……”

  “我没事。”闻致并不想让周太医说下去,岔开话茬道,“烦请老先生多多费心,尽快治好内子的眼睛。”

  “治好我的眼睛,好看清楚你是如何又坐回了轮椅中么?”周太医走后,明琬倚在床头,忍着肩头的疼痛道。

  闻致似乎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了冷静,望着明琬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但并非全然失明,能辨别光源和些许轮廓。”明琬蹙眉,一颗心悬着,“怎么严重成这样了?”

  自能站起以来,哪怕最阴寒的时节,闻致也是拄着拐杖站起,不肯流露半点病态。如今坐回轮椅中,定是疼得受不住了。

  闻致轻描淡写道:“这两日事多,也只在府中时才坐一会儿。”

  明琬知道他在忙什么,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就此放过行刺的真凶。

  明琬又躺了两日,闻致才许她下床走走。

  闻致又不知去忙什么了,明琬坐在庭院中晒太阳,以手指摸索着穴道给自己施针排毒,听见小花在一旁絮叨道:“嫂子你是不知道,那晚闻致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腿受不受得住,抱着你一路冲进周太医的府邸,将你放下后便疼得站不起来,明明身体糟糕成那样了,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不眠不休都快成了望妻石,唯恐你醒来见不着他。”

  难怪他的嗓子会那样沙哑。

  明琬有些零碎的记忆,记得那晚闻致的眼睛很红,心跳很乱,可怀抱却异常温暖,温暖到她拼尽全力也要从鬼门关回来。

  “真凶查清楚了么?”刺客不除,明琬难以心安。

  小花噗嗤一笑,懒洋洋道:“嫂子也太小看闻致啦!查个幕后主使,哪用得着这么多天?不过是黄党与燕王结了盟,鄱阳郡公寿宴后咱们就被黄党的人盯上了,燕王那边只是分散我们精力的幌子……”

  “黄党?”明琬想了想,“就是朝中新提拔的次辅,黄蕴之流?”

  “咦,闻致连这都告诉你了?”小花也不知在做什么,模糊的身影来来回回,声音忽远忽近道,“可惜嫂子没瞧见,这几日朝中精彩着呢!黄蕴自以为他做的那些破事神不知鬼不觉,但闻致光是顺着他常去的那家乐坊便将一切都查了个底朝天,光是现有的证据,便够黄蕴死上两回了。”

  “闻致要除去黄蕴?”明琬记得闻致曾说过,黄蕴是天子提拔起来制衡他的新贵,若黄蕴落败,那无疑是打了天子的脸,彰显闻致的不臣之心,势必惹来君臣嫌隙。

  “他哪有那么傻?闻致也不直接动黄蕴,而是一点一点剪除黄党在朝中的势力,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兵卒一个接着一个被吃掉,且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简直堪比凌迟之刑。”

  小花笑着道:“闻致这人心肠冷硬,满肚子权谋诡计,是天生的将相之才。”

  他是。明琬一直都知道。

  不知最近药喝多了还是残毒作祟的缘故,明琬总是嗜睡得很,下午倚在榻上昏昏沉沉睡去,醒来时天色已黑,厢房中燃着静谧的烛火。

  大概是针灸起了点效果,这一觉醒来,明琬的视野清晰了许多,至少能看见闻致坐在窗边书案后发呆的身影,能看清他紧抿的唇线和眸中凝结的眸中类似于焦躁担忧的东西。

  明琬稍稍动了动身,闻致便察觉了,立刻走过来道:“你睡了三个时辰。”

  “这么久?”明琬自己也诧异。

  闻致并不知明琬的视线已经清明,没来得及隐藏脸上的情绪,或许是太累的缘故,又或许是以为明琬反正看不见,便可暂时卸下冷硬的面具,露出真实的内里。

  他开门让侍婢送了粥食过来,明琬一瞧食盘中又是寡淡的枸杞叶肉糜汤和绿豆粥,便吸了吸鼻子,仗着自己是病号使小性子:“怎的又是吃这个?闻致,我不想吃。”

  “必须吃。你自己是大夫,当知吃什么有助解毒。”不容反驳的语气,一如既往强势。

  明琬自知躲不过,只好认命道:“我自己来。”

  闻致按下明琬的手,自顾自端起粥碗搅弄一番,细心道:“你有伤,我喂你。”

  受伤这几日,闻致也曾亲手服侍过明琬用膳,只是那时她的眼睛尚未好转,看不清他的脸,倒也无甚尴尬。如今视野清晰些了,如此近距离,可以看见他深邃眼眸中最真实的缱绻与忧虑,不禁微微动容。

  “你方才,在想什么?”明琬问。

  闻致搅粥的动作慢了慢,装作轻松的语气问:“今日眼睛如何?可有好转?”

  他独自走神,是在担心这个?

  明琬没有直接回答。

  她不想放过这个可以观摩闻致真实神色的机会,望着闻致的神情,试探道:“若我眼睛不好了呢?”

  闻致舀粥的手一顿,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几乎将瓷勺柄捏碎。

  而后他抬起头,若无其事般道:“那我便可顺理成章将你锁在身边,让你走不了,逃不掉,一辈子只能依靠我。你可能会恨我,怨我折你羽翼,断你前程,但你丝毫没有法子,因为只有我能做你的眼睛……”

  “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你便好起来。”闻致抿紧了唇线,眼睫下落着一片痛楚的阴翳。

  他不惜说着最锋利无情的话,可明琬却一点也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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