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首辅冲喜 第74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闻致一日未归。

  到了日暮之时,宫中丧钟长鸣,响彻天际。长安街上所有的小贩、百姓俱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向宫城的方向。

  帝王殡天,一切的热闹与娱乐皆被禁止,还未天黑,长安街已陷入一片空前的沉寂。明琬让药堂的药生和伙计们都提前归家去,自己也收拾好物件准备回府。

  正整理着药箱,却见一名留守的伙计匆匆而来,禀告道:“闻夫人,外头来了个病人,要请您去诊治呢。”

  明琬手一顿,只好将收入柜中的药箱又拿了出来,吩咐伙计道:“请他进屋来看诊吧。”

  伙计道:“那病人受伤很重,说是不能轻易挪动,只能请夫人移步前去。”

  骨骼断裂有内伤者,确然不能轻易挪动。明琬不疑有他,背起药箱道:“带我去见他。”

  药堂门外停了一辆马车,赶车之人一身黑衣,将箬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车内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咳,明琬停住脚步,问道:“车内病患何处不适?可否让我看看伤处?”

  咳嗽声停了,继而一阵窸窣声,一只修长且苍白的手指挑开了车帘,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温润如玉,却又狠毒无双。

  明琬面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一步,攥紧药箱的背带道:“怎么是你?”

  她回身看了眼闻府的侍卫,就在自己十步开外的地方守着,这么近的距离,李绪怎么敢出现在这?

  车帘后,李绪依旧眯着狐狸般上挑的眉眼,只是面色白得不像是个活人,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般没有丝毫血气。他手中握着一把烧焦的骨扇,徐徐道:“闻夫人不必紧张,我此番前来,只为一个问题。”

  明琬后退一步,张嘴欲呼,李绪却是轻声打断她:“我劝闻夫人莫要轻举妄动,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只是想求教一番。但若夫人乱喊乱呼,惊扰了不该惊扰之人,难保我的暗卫会误伤到谁……到时我走不了,也不会让闻夫人活着,大不了鱼死网破。”

  事到如今了,他还一口一个“闻夫人”唤得极为亲近,仿佛还是当初那个紫袍华贵的温润王爷。

  另一边,跟着明琬的侍卫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互相给了个眼神,按刀围拢过来。

  李绪此时来闻致的地盘简直是自投罗网,实在不像是他的性格。

  明琬稍稍镇定,倒想看看是什么问题值得李绪放弃出逃的大好时机,冒死前来。

第81章 结局(下)

  闻府的侍卫已围拢上来。但他们并不认识李绪, 只按着刀询问明琬:“夫人,此人可有异常?”

  赶车的黑衣人似乎是个高手,隔着一丈远的距离,明琬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她抬手示意侍卫不要轻举妄动, 得想个办法通知小花他们布阵, 将李绪一举拿下……

  然而李绪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 展开一抹苍白病态的笑来,徐徐道:“我说过了, 我只是来找闻夫人叙叙旧,若是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夫人收养的小姑娘叫含玉,是么?很可爱的孩子, 眼睛倒有几分像小姜……”

  “李绪!”听到含玉的名字从李绪嘴中出来,明琬浑身血液倒流,忙吩咐一名侍卫回府确认小含玉的是否安全,而后皱眉望向李绪,冷冷问道, “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 要作甚不如直说。”

  到底是大夫,一眼就能看清自己的身体状况,李绪把玩着掌心那把烧得乌黑的骨扇,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小姜在哪?”

  都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是这副多情公子的模样,明琬嗤了声, 攥紧拳头道:“姜姐姐已经死了。她是被谁逼死的,燕王殿下不是比任何都清楚么?”

  李绪抬起狭长上挑的凤眼,看了明琬许久, 那温凉的眼神,没由来令人想起嘶嘶吐信的毒蛇。

  片刻,他笑了声,轻轻道:“撒谎。若是小姜死了,你为何不哭呢?”

  他此刻越是平静,便越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明琬呼吸一窒,后退两步道:“疯子!”

  李绪自顾自说着:“那具烧焦的尸体不是小姜,你们将她藏哪儿去了?”

  “她已经死了!流干了泪,烧成了灰,死在了你最后的那场阴谋中!”明琬视线倏地模糊,像是浸透了雨雾,所有压抑的情绪尽数释放,红着眼瞪着李绪道,“无论你多不相信,无论你问我几次,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这一生从未做过半点错事,唯一的错,就是不该救了你!燕王殿下,你若真的爱她,为何不随她去死?”

  李绪笑得咳了起来,像是要将眼泪都咳出来一般。他深吸一口气,眼尾呈现出病态且妖冶的红,悠然道:“你们总是不信,好像本王对她除了利用就没有其他了。不过说起来,身居高位者,有几人的手是干净的?闻夫人可曾知道,闻致明明察觉到了我的计划,却为何按兵不动,直到最后时刻才出兵救驾?”

  他用最温柔轻淡的语气,说着最阴寒的话语。明琬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免得被他套了进去。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李绪将骨扇轻轻按在唇上,苍白的唇线扬起,“不错,雁回山之战的确是我的人泄露了行军路线,闻家麾下的拥趸太多了,几乎大半个长安城的贵族子弟都追随闻致,把他当做信仰一般膜拜,叫我怎能不除之而后快?”

  “七万条性命,你会遭天谴的!”别说是闻致了,便是明琬听了亦是怒气难平,恨不得将李绪千刀万剐。

  然而李绪只是轻飘飘反问:“难道因闻家声势过大而睡不着觉的,就只有我一人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夫人不妨去问问闻致,为何父皇早就听闻了本王插手雁回山之战的风声,却从来不怪罪惩罚本王呢?”

  明琬感到寒意从骨髓中透出,不敢顺着他的话深思细想,冰山一角的下面,必定有着更触目惊心的阴暗。

  定了定心神,她冷静道:“那些权谋之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因恨刺杀皇上一人,是为私仇。但雁回山的七万将士无辜,困死在燕王府的百官无辜,不管什么理由,牵连无辜就是错了。”

  未等她说完,李绪纵声大笑起来,畅快且疯癫,苍白着脸上气不接下气道:“说得妙极了!你们一个个标榜正道,一时间我竟不知谁比谁歹毒,谁又比谁可怜!”

  “燕王殿下,有人来了。”黑衣车夫稍稍抬起箬笠,沉声提醒。

  “我会找到小姜的,替本王向闻致问好。”说罢,李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放下车帘,马车立刻冲破闻府侍卫的阻拦,长嘶着扬长而去。

  “明琬!”闻致的声音靠近,随即指尖一暖,闻致握住她道,“没事吧?”

  明琬摇了摇头,随后想起什么,问道:“含玉呢?”

  闻致将她揽入怀中,嗓音透着初冬的寒意:“在青杏那儿,已经确认过了,没事。”

  明琬放下心来,靠着闻致的胸膛汲取温暖,直至身体全然放松,她的眼泪才止不住地淌了下来,吸着鼻子道:“别让他跑了,就当是……为了姜姐姐。”

  “放心,不会有事。”闻致难得安慰了她几句,声音沉稳有力,令人信服。

  明琬平复了一会儿,擦了擦眼角起身道:“我听到了宫中的丧钟……这个时候,你怎的有时间回来?”

  十九岁时的闻致以为“喜欢”是一种挥霍,终日独来独往,以至于忽略了身后的她。二十五岁的闻致终于明白,“喜欢”应该是一种珍视,是在彼此需要时的相互扶持,所以他听到消息后立马从宫里抽身回来。

  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而忽略身边活着的亲人,不值得。

  闻致擦了擦她的眼角,道:“马上还要回宫,我让小花跟着你。”

  他将自己最得力的下属留给了自己,明琬心中一暖,摇首道:“不必了,你让小花去做更重要的事吧,这两日我在府中歇息,不出门。”

  闻致数夜未归。

  燕王府失火,先帝驾崩,新君即将登位,再加之李绪逼宫之事不知为何泄露了出去,长安人心惶惶,诸多事情需要闻致主持坐镇,明琬想与他见上一面简直难上加难。

  夜里又下起了雪,黎明前窗外一片清寒雪色,格外明亮。

  明琬于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正好打在一片结实的温暖上。她迷迷糊糊,胡乱地摸了摸,直到被对方握住手,这才骤然惊醒,揉着眼睛“嗯”了声,果然见到身边躺着闻致清俊安静的睡颜。

  闻致睡着的时候不似平日冷漠沉稳,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那双过于深邃锋利的眸子,倒显得柔和了不少,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自宫中大丧,诸事未定,明琬都不记得自己有几天没有看见他了,当即转过身拱进他的怀中,从被褥下揽住他劲瘦结实的腰肢。闻致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哑声道:“再睡会儿。”

  说罢复又闭上眼,鼻挺唇薄,抵着她的额头陷入倦怠的沉睡中。

  风雪还在继续,距离长安城百里之外的荒山之中,苍木积雪掩映,兀立着一座古朴宁静的青檐道观,檐下牌匾隐约可看清“玄真观”三字。

  一名年轻男子捂着伤处踽踽独行,一步一个血脚印,在黎明前厚雪覆盖的野径之上留下一行触目惊心的红。他伤得很重很重,口鼻中不断溢出大口大口地鲜血,上挑的狐狸眼已有些涣散了,却仍咬牙撑着前行,朝山道尽头的玄真观一步一步挪行,仿佛那儿是云顶仙宫,是他必须朝圣的圣地。

  身后的追击者步伐靠近,道旁的积雪簌簌落下,发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李绪以剑为拐,踉跄着爬上最后一阶石阶,靠着门口落满积雪的石狮,颤巍巍伸手去触碰那只生锈的门环……

  然而带血的手指还未触碰到道观门扉,数支羽箭飞来,他扑倒在地,手犹自朝前伸着。

  道观中的青袍女道听到了动静,提灯开门一看,顿时被满目血色惊得说不出话来,端着佛尘道了声“罪过”,忙转身回观中找人帮忙。

  “是谁?”虚弱年轻的女声。

  “是个快死的年轻人。”提灯女道的声音,“你身子还未好,快些躺下,我和师妹去应付便是。”

  积雪被染成透红,李绪却忽的笑了起来,笑得连背上的箭矢都颤抖起来,鲜血大股大股从他身体中涌出,像是开出一朵妖冶苍凉的荼蘼。

  “找到……你了……”他嗬嗬说道。

  眼中的光彩渐渐覆灭,凝成一片枯槁的死寂,但他仍是半睁着眼睛,染血嘴角微微扬起,像是见到了此生最美的光景。

  一队禁军很快搜寻上来,为首的查探了一番李绪的鼻息,而后挥手道:“将尸首带回去!陛下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稍片刻,道观中的两名女道取了纱布和药材匆匆而来,然而再次开门一看,晦暗的雪地中只留下一大片殷红的血迹,以及被纷乱脚步践踏成血泥的积雪。

  长安城。

  “什么事耽搁这么久?晚膳凉了可惜,我就让丁叔他们先吃了。”明琬懒洋洋撑着下颌,让厨房重新热了饭菜。

  “李绪找到了。”闻致解下斗篷,神色与往常无异,“在玄真观外。”

  明琬一顿,立即坐直身子:“他怎么会……”

  “没有碰上。”闻致道,“禁军及时将他的尸首带回了长安。”

  明琬松了口气,伸手抚了抚闻致微蹙的眉头:“那是他的报应,你终于可以安心了。”

  闻致神色果然消融了不少,接过丁管事递来的热毛巾擦净手指,忽而唤道:“阿琬。”

  “嗯?”明琬挑眉。他一唤“阿琬”,准没好事。

  “今晚有雪,”闻致说了句不相干的,而后才将帕子叠好搁在桌子上,顺势捉住明琬的手道,“可要饮酒?”

  “甚好,甚好!”一旁的丁管事立即附和,交叠着手点头如捣蒜,意味深长道,“如此良辰雪景,诸事平定,是该小酌两杯。”

  说罢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侍婢奉上酒壶酒盏等物,又使了个眼色,侍从们井然有序地退下。

  “丁叔,这些年您倒是将眼神使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啦。”明琬好笑道。

  丁叔憨厚一笑,道了声“夫人谬赞”,而后悄悄掩门退出,将偌大的厅堂留给闻致和明琬夫妻俩。

  闻致给明琬斟酒,大概是为了打破沉静,又或是压在心中八年之久的心结解开,他难得轻松问了句:“若是重来一次,你还会嫁入闻府冲喜么?”

  明琬想了想,轻声道:“应该不会。”

  闻致一向四平八稳的手一颤,酒水沿着杯盏边沿洒出,洇湿了桌布。

  明琬弯着眼睛,端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把玩着杯盏笑道:“不过,我想换个方式和你认识。不是为了利益,也不是为了冲喜,就平平常常地与你相识、相知……”

  大雪天,一室暖香,酒酣情浓之际,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第二日醒来,满床狼藉,不忍直视。关于昨夜醉酒后的片段,明琬依稀记得些许,回想起她过分热情的“推拿”之术和闻致熬红的双眼,那些面红耳赤的调笑声与闷哼声交织,顿时令她一股燥热直冲天灵盖,将脸埋入被褥中难以见人。

  她但知道自己醉酒后,那啥……会格外豪放,却不知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闻致睁眼,看到她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根的脸色,低哑问道:“怎么了?”

  他还有脸问!城府太深了,太可怕了!

  昨夜弄了一整宿,明琬已是累得一个指头都抬不起,闻致竟然还是这般精神奕奕的模样,是人否?

  “以后不许这样了,纵欲伤身!”明琬将闻致靠过来的胸膛推开些,以大夫的口吻谆谆劝诫。

  闻致毫无悔过之心,眼眸清明地望着她,低低道:“我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是你缠着要……”

  “不要说了!”明琬捂住了他的嘴。

  闻致的声音在她掌心显得闷闷的,眼眸中透着从未有过的餍足贪恋。他似乎在思索什么,许久方认真道:“明琬,我们生个孩子吧……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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