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爆炒小黄瓜
安娜怀疑这老家伙曾帮很多个小情人涂过脚趾甲,不然不可能涂得这么熟练。
想到他的手曾摸过其他女人的脚,像这样蹲在她们的面前, 专注地凝视着那些或白皙或黝黑的脚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蹬开谢菲尔德的手,气冲冲地跑回了卧室。
面对安娜突如其来的脾气,谢菲尔德非常冷静——经历得多了, 就冷静下来了。
他合上指甲油的盖子,走进卧室。安娜躺在床上,拿着报纸,正在给涂好的脚趾甲扇风。见他进来,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身不理他。
谢菲尔德左手抱着右手肘,用手指擦了一下鼻子,几乎有些低声下气地问:“我怎么惹你生气了?”
安娜背对着他,不高兴地答道:“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可以提示一下吗?”
安娜蹙着眉头,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困惑不似作伪,不知为什么,更加生气了:“大色狼,你肯定帮很多女人涂过指甲油,对不对!”
“……我没有。”
“你肯定有,”她恨恨地瞪着自己的脚趾甲,“不然为什么涂得这么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真的还是个孩子。谢菲尔德失笑,想了想,去套房的书房拿了一张白纸,在安娜的身边平铺开来,打开指甲油的盖子,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在纸上涂抹。
安娜闻到了指甲油的气味,有些好奇谢菲尔德在做什么,又拉不下脸转身,纠结了一会儿,转动眼珠子,偷偷瞟了他一眼。
几十秒钟的时间,他居然用指甲油在纸上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红玫瑰,花瓣形状自然,色彩浓淡适中。明明他的手上只有一个颜色的指甲油,却涂出了光影渐变的感觉,花瓣的尖端有些许留白,是冬季晶莹的雪花,坠落在鲜红色的花瓣上。
安娜顿时忘了跟他赌气,坐起来,满眼惊讶地望向他:“你会画画?”
“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油画。”谢菲尔德轻描淡写地答道,然后转移了话题,“我只给你一个人涂过指甲油,这下信了吗?”
“信了。”安娜拿起那张画,越看越觉得精妙。她不懂画画,却知道很多人想要画到这种程度,必须先用铅笔打底,标出花瓣的褶皱和明暗层次,再用专用的画笔勾勒出花瓣的形状,谢菲尔德只用指甲油的小刷子就画到了这种程度,可见他在画画上的天赋,绝不比她在表演上的天赋低。
谢菲尔德见她不再生气,笑了笑,蹲下来,继续给她涂还没有涂完的脚趾甲。
安娜好奇地问道:“你画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当画家呢?”
谢菲尔德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因为父母不允许。”
安娜没明白,作为一个叛逆少女,她从来不在乎布朗女士的意见。要是布朗女士不赞同她去演戏——不赞同就不赞同呗,跟她会不会继续演戏,半分钱关系都没有。所以,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谢菲尔德会因为父母不允许,而放弃成为画家。
谢菲尔德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原因。
他的父亲和玛莎的丈夫一样,是上议院的议员,同时也是贵族的后代。他母亲的姓氏虽然不如父亲的尊贵,但同样是贵族出身,总是一身厚重的长裙,戴着镶嵌着羽毛的宽檐帽,坐在花园里品尝下午茶。小时候,他曾因为放下茶杯时,茶匙与杯耳的方向不一致,而被母亲惩罚当众清洗整个庄园的茶具。
渐渐地,贵族繁重的礼仪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他的骨髓,他的血液,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曾表现出极高的绘画天分,尤其是油画,令艺术老师赞不绝口,希望他能去艺术学院深造。然而当时,世界格局动荡,到处都在打仗,艺术家是最危险和最没有前途的职业。他的父亲辞退了他的艺术老师,没收了他的画具,告诉他未来只能成为政府官员。
所以,从小到大,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从父亲手上夺回人生的控制权,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做到了,成功摆脱了家族的势力,现在人们提起谢菲尔德,最先想到的都是柏里斯·谢菲尔德,而不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家族。
但他却失去了在艺术上更进一步的可能性,现在再拿起画笔,只能画一些简单的静物,永远无法像那些精研几十年的大师一样,在色彩或线条上注入蓬勃、活泛的情感。
这不是一个积极光明的故事,就没有告诉他的少女。
他希望安娜永远阳光、快乐,放心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热爱的事物。
十几分钟后,脚趾甲涂完。安娜非常珍惜他的劳动成果,翘着脚趾头,一瘸一拐地走到露台,在弹簧椅上躺下,把脚搁在高脚凳上,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晾晒指甲油。
谢菲尔德看着她的侧影,和她身前淡红色的云彩、银白色的太阳,微微一笑,打开烟盒,用牙齿衔出一支烟,还没来得及拿出火柴,安娜不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许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午才抽过。”
他只能放下手指间的香烟:“好,不抽。”
她特别喜欢他无奈纵容的语气,脚趾头都忍不住得意地扭了扭:“你可以过来亲亲我吗?”
谢菲尔德走过去,一只手撑着她的身侧,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热情的小姑娘却勾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吻上他的嘴唇。她望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热切、依赖、迷恋,涨满夏日阳光般滚烫的热望。
她是一场温暖、细腻的春雨,使他荒野般的血液蠢动,想要生长出一片生机勃勃的野草。
——
用完下午茶,他们又去看了一场电影,是一部几年前的老片。女主角因为得到神秘幽灵的指点,歌唱技艺飞速进步,很快成为了歌剧院的当红名伶,和歌剧院的赞助商坠入了爱河。幽灵得知后,勃然大怒,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恐怖离奇的杀人案件。
幽灵出场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惊悚的管风琴音效。其他女孩都惊叫连连,他的少女却看得兴致勃勃,不停往嘴里塞爆玉米花。
电影结束后,她一脸意犹未尽,晃着他的手臂,恳求他带她去看更恐怖的电影。谢菲尔德只好又买了两张讲连环杀手的电影票。
两场电影看完,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安娜牵着他的手,故意带他来到那个提供模仿秀的咖啡厅。
谢菲尔德明白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等会儿带你来看。”
安娜快乐地尖叫一声,跳到他的身上,响亮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不准食言!”
路人都侧头看向他们。他没有在意那些人或惊讶或厌恶的眼神,托住她的大腿,以防这淘气的女孩滑坐在地上。
彩虹色的霓虹灯光照出她蜜褐色皮肤上淡黄色的汗毛,他闻着她领子里热烘烘的少女气息,有些目眩神迷,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会食言,亲爱的布朗小姐。”
安娜却对这句话不太满意:“换个称呼。”
谢菲尔德想了想:“亲爱的?”
“再换个。”
他换成了法语:“Ma chérie?”
安娜一撅嘴:“你好笨啊!”
谢菲尔德明白了,呼吸急促了一下,低声试探性说道:“……谢菲尔德太太?”
安娜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搂住他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个热烈、甜蜜的亲吻。他闭上双眼,喉结有些无措地滑动了两下,第一次因为一个吻,心跳快得快要跳出胸膛。
他想起玛莎离开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爱情对婚姻的意义”。
当时,他和很多企业家一样,认为婚姻是一种充满理性的合作关系,男女双方在这种合作中,互相扶持着走向人生的终点。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合作迟早都会结束,唯有狂烈、奔放、缱绻的爱情才能长存。
很庆幸,他没有带着这种错误的观念步入坟墓,在生命的余晖中追寻到了不朽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掉落50个红包!大家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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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看完梦露的模仿秀, 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安娜趁谢菲尔德不注意,偷喝了半杯威士忌,脸蛋儿火红, 整个人晕乎乎的, 每走两步就要踉跄一下。
谢菲尔德眉头微皱, 揽住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说道:“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不准喝酒,知道么。”
安娜咕哝着说:“我的酒量其实没有这么差……是你的酒太烈啦, 老家伙!”
谢菲尔德扣着她的下巴, 望入她迷蒙的眼中, 压低了声音说:“我没有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好, 知道啦,先生!答应你就是了!”他粗鲁的小情人打了个酒嗝, 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老控制狂, 谁让我爱你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搂住她的腰:“我也爱你。好了,上车,回去睡觉。”
就在这时,安娜忽然挣脱了他的怀抱, 转过身,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没轻没重地拍了一下他的侧脸。
不远处的助理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没能拿住手上的车钥匙——安娜居然打了谢菲尔德一巴掌?
更让助理瞠目结舌的是,谢菲尔德竟完全不在意她粗鄙无礼的举动, 还握住她的手轻吻了一下。
即使他们是一对恩爱的情人,谢菲尔德也对这小姑娘过于溺爱了。
安娜不知道谢菲尔德助理的想法,她直勾勾地注视着谢菲尔德的双眼,轻轻地、柔和地、带着点儿娇憨的醉酒大舌头问道:“你刚——说什么?”
谢菲尔德明白她想问什么,却假装误解了她的意思:“回去睡觉?”
逗弄小姑娘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侧脸又被拍了一下。安娜蹙起眉头,粗声粗气地说:“不是这句!”
“上车?”
“不是!”她急了,有些结巴地骂道,“你、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笨?”
不再逗弄她。他微微一笑,低沉地说道:“我也爱你?”
话音落下,聒噪的小姑娘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眼睛扑闪扑闪,乖巧得不像话。他以为这是她快要睡着的征兆,正要将她抱进车里,她却忽然一扁嘴巴,流下了两行炽热、亮闪闪的眼泪:“再说一遍,去掉那个字。”
她的泪水是滚烫的火炭,烫伤了他的手背。他闭了闭眼,喉结滑动着,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带上我的名字。”
“我爱你,安娜。”
他的少女,他的小情人,他的小明星。
“呜呜呜,我的心脏好烫好涨……”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扑进他的怀里,娇媚地哽咽着,“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啦……”说着,她抓住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衣领里塞。
他的头脑“嗡”了一下,连忙把手抽了出去,低斥道:“不要胡闹。”
她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手抽走,满面委屈地盯着自己的领口,喃喃地说:“真的好难受……像是谁在我的心脏里注射了一剂热咖啡。”
他只能将她打横抱起来,低声哄她:“睡一觉就没事了,回去睡觉吧。”
“我也很想睡觉,”她捂着嘴巴,在他的怀里打了个含蓄的哈欠,“但我可能睡不着。”
“为什么?”
“因为你,”她把绯红的脸蛋儿埋在他的胸膛里,嘟囔着说道,“只要想起你刚才那句话,心脏就像喝了热咖啡一样,一直跳,一直跳,真受不了……”
这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可爱的比喻。谢菲尔德摇头失笑,垂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走向后座的车门。助理为他们打开车门。谢菲尔德护住安娜的头顶,先将她放了进去,然后才跨坐进去。
离开了他的怀抱,安娜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有些迷蒙地望着他,见他就在她的身边,又沉沉睡去。
他用手指轻梳了一下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金褐色的路灯光芒降落在她的身上,照亮她蜜黄色的皮肤和淡金色的汗毛,她闭着眼睛,熟睡的婴儿般蜷缩在他的怀里,乌黑的睫毛充满眷恋和信任地一动不动,安稳地缠结在一起。突然间,他的心脏也变得十分滚烫。
就像他的宝贝儿说的那样,像是谁在心脏里注射了一剂热咖啡。
又烫又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