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爆炒小黄瓜
她用方巾擦了擦眼泪,刚要说话,结果一个哭嗝冲上来,挤进她的喉咙里,她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
安娜:“……”
她垂下脑袋,头一次脸红得接近滴血,头越来越低,几乎快要抵到膝盖。尤其是听见L先生的轻笑声后,她更加害羞了,耳朵滚烫得快冒出腾腾热气:“你……不要笑了!”
“我不是在取笑你。”他想了想,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可爱,像个小朋友一样。”
这句善意的夸奖却刺激到了安娜,她猛然抬头,皱着眉头,有些愠怒地说道:“我不是小朋友!”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小朋友,她是一个成年女性,一个成熟的女人。但是,她只是身体成熟,头脑并不成熟。在他这里,她依然算是小朋友、小姑娘。他可以和成熟的女人在一起,却不能和小朋友或小女孩在一起。
想到这里,谢菲尔德避开了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喜欢我的原因是什么。”
安娜仍有些生气,瓮声瓮气地说:“你长得好看。”
谢菲尔德愣了一下:“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她还在恼怒他把她当成小朋友,语气相当蛮横且不客气,“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是长得好看,气质又好,我也不至于喜欢你!”
话音落下,她又有些后悔暴露了自己的粗鄙,脚趾头紧张地绞在一起:“对不起……我、我头有些晕,平时不这么说话的……”
谢菲尔德却并不在意她的语气,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你知道我年纪大。”他停顿了一下,毫无征兆地问道:“安娜,你父亲多少岁了?”
长久的静默后,安娜垂下头,盯着自己扭来扭去的脚掌,像是对着脚说话一样,低声答道:“我没有爸爸。”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安娜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生活在一个混乱、无序且无礼的环境里,没有人会为这种事抱歉。周围人只会嘲笑她和她的母亲留不住她的父亲,或者说她是个妖怪,是个野种,体内流着几十个男人的鲜血。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闲言碎语都已消失不见,她却牢牢地记在了心底,真的认为没有爸爸是她自己的问题……
或许,L先生只是客套,但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对他客套的人。
她轻轻地答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安娜,”他沉吟片刻,唤了她一声,“我问这个问题,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父亲很可能比我小,最多也只是和我同龄,但这个几率非常非常小。你的父亲大概率只比我的女儿大几岁。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安娜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拒绝她。于是,她鼓起双腮,固执且尖利地说道:“我不知道!”
“有些事情,不是你装作不知道就可以避免的。”他盯着她的眼睛,低沉地说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所有人都会非议你,说你是为了钱才喜欢我,会嘲笑我们是畸恋,媒体会胡乱猜测我们的恋情细节,将虚假的报道散布到全世界。以后你不管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根本不认识你、根本不了解你的陌生人议论。你觉得你承受得住这些么。”
安娜慌了,几乎是有些幼稚地尖声喊道:“我不要你的钱!我不是因为钱才喜欢你的!”她真的慌死了,急死了,生怕他不相信她,眼眶一红,又扑簌簌掉下了几颗泪珠儿。
“我知道,但是其他人不会相信。”谢菲尔德站起身,与她拉远了距离,理了理手腕上的黑钻石袖扣,“而且,你真的不喜欢我的钱吗?”
被他这么质问,她感到了强烈的耻辱,有些仇恨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喜欢!”
他微微一笑,说道:“可是,你喜欢我,本身就是因为我有钱。”说到这里,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端轻嗅,“这个社会如此残酷,有钱的人再老也显得年轻,没钱的人再年轻也会见老。你表面上不看重我的金钱,实际上吸引你的,就是我的金钱。我说得对么,小姑娘。”
他完全是在强词夺理,但她想不出反驳他的言语。安娜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笨嘴拙舌,只能压低了愤怒的声音,恨恨地说:“我不是小姑娘!”
他无奈地说道:“我们的年龄差摆在这里。你在我的眼里,就是小姑娘。”
她闭紧嘴巴不说话了,怕继续说下去,真的问出了他的年龄。如果那真的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他们之间的沟壑只会越来越深。
然而,她不问,不代表他不说。
谢菲尔德指了指自己,平静地说道:“我今年六十五岁,最大的女儿已经三十五岁,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叫你小姑娘吗?”
这个男人温和的时候,可以温和到充满神性,残忍的时候却是如此残忍,亲手将她绮丽的幻梦摔得粉碎。
她的鼻子又红了,泪珠儿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但是,掉眼泪,并不代表她已经妥协,也不代表她无法反抗,那只是她难过时正常的生理反应。她并不是柔弱、卑微、自怨自艾的女孩,相反她的内心充斥着怒火,浑身散发着愠怒的热力。那些怒火分裂着她的内心,将她从一个“大安娜”变成了两个“小安娜”,一个“小安娜”对L先生充满柔情与眷恋,另一个“小安娜”恨不得张口咬死他。
当两个“小安娜”合二为一时,“大安娜”就陷入了一种混乱且焦灼的状态。
她做出了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情。
她站起来,冲过去,扑到他的身上,搂住他的脖子,仰起头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是报复,她根本不会接吻,直接把门牙磕在了他的嘴唇上。她紧紧地、颤抖地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不知羞地挂在了他的身上,缠紧他的腰身。她放肆地咬着他的下嘴唇,使劲儿地拥抱着他,试图将胸腔中的那股热量,那股激情,那种充满年轻与活力的爱意,透过他的衣衫、皮肤和内脏,传递到他的心里去。
因为她吻得毫无章法,他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欲念,心跳却是切切实实地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想对全世界说,我又进步啦!!!(有老读者吗!我是真的感到的文笔进步了哈哈哈哈哈,开心!
v后再发红包,莫得钱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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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安娜很想看看L先生的表情,却有些不敢,她的勇气在跳到他的身上那一刻,就已经花光了。
她只能紧闭着眼,像树袋熊一样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嗅着他颈间辛烈却清冽的气息。渐渐地,她的怒火在他温和的气息中平定了下来,察觉到了自己的冒失和失礼。
可让她立马从L先生的身上跳下来,又颇难为情。最后,是L先生用手托着她的大腿,将她放在了床上。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于平静的态度却令她越发无地自容。她已经这么主动,这么热情了,他却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指责和批评都没有。他一定觉得她是个可笑的喜剧演员。
这时,L先生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冷静下来了么。”
安娜垂头丧气,没有答话。她羞耻得说不出话。
谢菲尔德低头看着她的发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鲜红色的嘴唇上。回想起那娇嫩的、炽热的触感,他忍不住闭上了眼,喉咙像吞了沙子般难受。不能再想下去,他转过身,大步走向门口:“明天我送你回去,今晚你先在这里休息。”
“……谢菲尔德先生,”她低低的、情绪低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讨厌我了吗?”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
她马上追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她真的还小,什么都不懂。谢菲尔德揉了揉眉心,低叹着说道:“安娜,我不能喜欢你。”
她语气固执地问道:“为什么?”
“你会喜欢比自己小几十岁的男孩吗?”
“如果是你的话,我会。”
他不禁微微一笑:“多谢喜欢,但我应该还没出生。”
安娜很不喜欢他这种态度,她觉得她的喜欢是神圣而严肃的,他却要么回避她的示爱,要么将话题往玩笑方面引导。她被他避而不答的态度打击得闷闷不乐:“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六十多岁,而你只有十七八岁,我当然不会嫌弃你。”
他轻笑一声:“嫌弃?不应该是占便宜么。”
安娜有些茫然:“占便宜?什么便宜?”
“占我这个十八岁小伙子的便宜。”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情,她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六十多岁的她占他的便宜。她顿时咬着下嘴唇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有些沮丧和生气——这个老家伙连她的便宜都不愿意占!
她鼓起双腮,还想跟他说些什么,他却已走到卧室的门口,顺手要关上房门:“晚安,安娜。”
她只好不开心地答道:“晚安。”
“咔嗒”一声,房门被关上。世界归于寂静与黑暗,只剩下落地窗外昏黄的灯光。安娜泄气地叹息一声,仰躺在床上,海星般摊开手脚,望着天花板。L先生离开后,她的思绪才真的沉淀了下来,所有情绪姗姗回到了脑子里。
她一方面为强吻的行为羞耻不已,一方面又认为自己是个女勇士,勇敢地夺走了L先生的吻,一方面又担心他讨厌自己,但想到他临走前还对她说了晚安,她又觉得他可能并不讨厌她。
少女的心思麻雀叫声般纷乱,安娜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外面叫她:“布朗小姐,布朗小姐……”
安娜有非常严重的起床气,她根本没听清是谁在叫她,直接抬起两条腿不耐烦地蹬了两下,粗着嗓子喊道:“别烦我!”
恼人的声音消失了。一分钟后,她忽然想起这是L先生的房间,刚刚叫她的人极有可能是L先生。冷汗瞬间就流下来了,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安娜猛地坐了起来,本想立刻冲出去道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盥洗室。
镜子里的她顶着一头蓬乱的栗色头发,嘴上残留着昨晚的口红。她呲开嘴,看见牙齿上也沾了一些口红,也不知道昨晚L先生看到没有。
安娜用清水洗干净脸蛋,又反复漱了几遍口,确定没有难闻的口气后,她用酒店的金属梳子蘸了蘸水,使劲儿梳顺了浓密的头发,将它们编成两条粗辫子,盘在了头上。可惜,她忘记把家里的口红带过来,幸好她的嘴唇天生就是玫瑰色。
做完这一切,安娜打开卧室门,文静地走了出去:“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睡醒。”
——
雅各布昨晚没看见安娜,刚刚听她的声音,还以为是个粗鲁、野蛮、不知礼数的不良少女,见到本人后,才发现她的魅力已经盖过了不良少女的特质。她穿着一条泳衣般短而紧的裙子,裙摆花瓣般绽开,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大片光滑的杏黄色肌肤。她的骨节纤细,手臂、小腿上浅褐色的茸毛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光。
怪不得谢菲尔德先生没有将她赶走,面对这样一个性感的迷人精,谁愿意疾言厉色地将她赶走呢?
这时,谢菲尔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雅各布。”
雅各布立刻垂下眼,收回了目光。
他以为谢菲尔德叫他的名字,是警告他不要乱看,谁知,他那从不多管闲事的先生,居然云淡风轻地命令道:“去买些正常女孩的衣服。”
雅各布诧异地看了谢菲尔德一眼,又垂下头,恭顺地答道:“我这就去,先生。”
——
安娜有些不安地看向L先生,什么叫正常女孩的衣服,是暗示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吗?
她在L先生的对面坐下,努力回想着书上淑女的坐姿,脑中却一片空白。记得那本书说,英国人拿刀叉的方式和美国人不太一样……但具体是怎样的不一样,她却忘得一干二净,一时间连刀叉不敢拿起。
最后,是L先生将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看见了她的异状,低声命令道:“安娜,正常用餐。”她才紧张地拿起一块牛角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谢菲尔德看着她拘束的样子,有些无奈,正要拿一个酥皮面包放进她的餐盘里,这时,雅各布回来了。
谢菲尔德让他去买一些正常女孩的衣服,雅各布不太清楚“正常女孩”的定义是什么,于是将商场里看得过去的女装都买了下来,装在了一个行李箱里。
安娜看见满满一行李箱的衣服时,整个人都懵了。
她半蹲下来,打开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上衣、裙子和外套,有草莓红、芒果黄、湖水蓝、曙光似的淡红……她从来没见过样式这么丰富的裙子,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裙子就是两条细肩带、一块布料的结合物,看见这些裙子后,才知道原来简单的裙子也可以这么美丽,这么精致。
她捧起一条铜绿色的裙子,质地简直如清水般丝滑,差点从她的手上流下去。她从来没有摸到如此柔软裙子,她拥有的最昂贵和最精致的裙子,是一条纯棉连衣裙。
鼻子有些酸胀,眼眶也热热的,但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哭,她不想让L先生以为,她是为这条裙子的价值而流泪。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但是面对这些裙子,她真的无法止住涌出的泪水。
安娜垂着脑袋,拿着那条铜绿色裙子,走进了卧室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抬头,不想让那两位绅士对她做出关心的询问。幸好,他们的确非常绅士,没有冒失地发问。
一分钟,安娜走了出来。换上那条绿裙子后,她立刻变成了一个娇媚高贵的少女。雅各布又拿出一双山羊皮的白色软帮鞋,放在她的面前。
安娜扭扭捏捏地穿上了。
雅各布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餐厅。见他离开后,安娜稍微放松了一些。她低头盯着脚上的软帮鞋——上帝,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皮鞋也可以这么舒服。过去十八年,她一直以为,皮鞋就像有生命一般,必须穿着它走个十几公里的路,才能将它驯服,谁知有钱人的鞋子一开始就是温驯的。
观摩完鞋子,她偷偷瞟向L先生。他还在看法文报纸——安娜会说法语,却看不懂法文。他侧对着她,双手拿着报纸,鼻梁高挺,几乎比眼睛的位置高出一截。看着他灰白色的头发、深邃的灰蓝色的眼睛和下颚角的胡茬,又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她真的苦恼极了,煎熬极了,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喜欢她,却对她那么好……他不怕她越来越喜欢他吗?
不知是否注意到了她的目光,L先生放下报纸,侧头望向她:“怎么,鞋子不合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