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字眉
景念桐靠在椅子上,看了他几秒,才起身,不引人注意地走到没人的地方。
“我的出场费很贵,下次有事找我,先联系我的经纪人约档期。”
她身上穿着戏服,眼妆画得艳,眼线上挑,将勾人的韵味发挥到极致。眼里却没几分情绪,透着一种敷衍的疏离。
梁喆并未被她的冷淡影响,面上自带三分笑:“通过你的经纪人,你应该不会见我。”
“有事吗?”景念桐问。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突然想见你。”梁喆的声音堪称温柔。“时间过得很快,竟然已经七年了。每年到了这一天,我都会很想你。”
他不提,景念桐都快忘了,这是她去求景詹的日子。
这种纪念日,有什么好过的?
景念桐没兴趣和他追忆往昔,懒懒道:“想我的人蛮多的。”
“我知道,所以我很后悔。”梁喆看着她,眼里说不清是怀念还是执念,“桐桐,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把你让给我哥。”
这句话听得景念桐扯了扯唇,笑得有多明艳,就有多嘲讽。
“让?你如果失忆了,可以回去找那个女孩,让她帮助你找回记忆。”
“你从来没有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她是我哥安排的。”梁喆道。
当年的事很难说得清,景念桐没那个闲心再去拉扯。
“你们兄弟俩的恩怨,自己去解决,我不是法官,不负责调解。我没有翻旧账的哀嚎,这件事在我这里没有提起的必要。”
她抬脚越过梁喆,走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情:“我挺忙的,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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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念桐从房子里出来,才发现下暴雨了。
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不到两分钟,她的衣服便被浇透。
暴雨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上。
梁喆劈腿这件事,并没有带给她太多情绪。
也许是因为原本就有很多事情没有厘清,他和景詹,景詹和她……
盘桓在心里的分手两个字,她说出口时,冷静极了。
家里的房子被查封,爸爸在看守所,妈妈在医院。
有一瞬间,她站在夜晚的雨中,忽然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黑色的商务轿车缓缓停在她身边。
车门开启,后座上,景詹叠腿而坐。
车内灯光微弱,倾泻而下的雨幕阻隔了视线,景念桐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在黑暗里静静地坐着。
大雨肆虐,景念桐狼狈得像是被打弯了腰的蔷薇。
沉默地、僵持几分钟,最后她还是上了车。
雨声被隔绝大半,车厢内有皮革调香水的味道,像是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景詹自始至终没有看她。
江宁湾。
那是景念桐第一次来。
景詹像是不记得她的存在,径自走向吧台,背对她,给自己倒水。
许久,景念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能不能帮我?”
景詹转身,她站在客厅,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发梢慢慢向下滴水。
目光落在他身上,明明狼狈,眼神却奇异地平静。
景詹放下杯子,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灯光在他眼下投下淡淡的阴翳。
“我凭什么帮你。”他的反问透着冷酷。
景念桐无声地和他对望。
半晌,低头,一件一件地脱下自己的衣服。
湿发贴在身上,黑与白对比鲜明。她站在灯下,毫无遮挡:“凭你想要我。”
景詹盯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你觉得,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景念桐也盯着他,笑了声:“在别人那儿,不知道,在你这儿,有。”
景詹没出声。
人的底线总是可以无限降低,碎了的尊严可以踩得更碎。
跨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就无关紧要了。
景念桐说:“我的要求只有两个,救我爸爸出来,给我妈妈治病。其他的都随你,你想怎么玩,都随你。到你腻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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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最后一场室内的戏,收工时,一个工作人员抱怨道:“雨怎么下这么大,待会儿又得淋一身雨。”
雨终于还是下了。
景念桐走到窗口向外看,大暴雨,伴着偶尔的雷鸣和闪电。
雨下得和她去求景詹那天一样大呢。
大家都在忙着收工,景念桐从小满手里接过手机,打开10086的iMessage,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正要关上手机,看到左边冒出闪动的省略号气泡特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看着,过了几秒,省略号消失,没有消息进来。
景念桐莫名笑起来。
卸了妆回酒店,小满打开们,景念桐打着呵欠走进去,踢掉脚上的鞋。
过了玄关,脚步一顿。
小牛在后面跟着要进来:“姐,你饿不饿,晚饭都没吃多少,要不要给你订个夜……你推我干啥?”
他脚刚迈进门,就被小满反手一掌推得倒退几步,一脸懵逼地捂着胸口。
“这么晚了还吃个鬼夜宵。”小满把门一关,拽着他往电梯走,“走啦,让她早点睡。”
“你怎么来了?”
景念桐看着出现在她房间的景詹,瞌睡都被这“惊喜”搞跑了。
小满真是她的亲助理呢。
第21章
不知道景詹什么时候来的, 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她的剧本,边几上放着一瓶开封的红酒。
谭钊剧本的一贯风格, 感情线弱, 感情戏很少。
谢依依对晏殊是单方面的倾慕, 两人之间的对手戏发乎情止乎礼,唯一的身体接触是,某次分别前,谢依依冲上去拥抱了晏殊一下, 一触即离。
这是景念桐拍过的, 尺度最小的一部戏, 所以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只不过她的荧光笔密密麻麻画了大片的颜色,红的黄的蓝的绿的, 色卡似的,看着晃眼。
景詹将剧本合上, 放到一旁, 抬眼时, 眸底看不出什么情绪,问她:“和梁喆聊了什么。”
原来是因为梁喆来的。
景念桐走过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倒是很喜欢接他的班。”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今天。
话里的嘲弄太明显,景詹显然不喜欢听, 敛眉,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
“上了那么多课,学的是阴阳怪气吗。”
景念桐笑了:“这个不用学,天生的。”
她伸手拿了景詹的酒杯,慢悠悠喝了几口, 才说:“你想知道,怎么不直接去问他。他来找我过分手七周年的纪念日呢,诉衷肠,忆往昔,顺便告了你一状。”
景詹轻哂一声。
景念桐趴到沙发扶手上,向他的方向靠了靠:“他说,是你派那个女孩去勾引他。是吗?”
景詹脸色淡漠:“我没那么无聊。”
景念桐坐直身体,又喝了口酒,给出评价:“但你有那么阴险。”
景詹对这个评价没有反驳。
他还没那么龌龊,派人去勾引自己的表弟。
但他了解梁喆。
他只是让一个恰当的人,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梁喆身边。
当然,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景念桐慢条斯理地品着红酒,景詹沉默地坐在她身边,只有依稀的雨声传进来。
过了会儿,她晃着杯子里紫红色的酒液,忽然问:“你还没腻吗?”
这话其实触到了两人之间,一直以来谁都没再提过的雷区。
但她问得随意,景詹回答得也随意,另倒了一杯酒,头都没抬:“你不是一向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
“我是很自信,”景念桐眼尾上挑,扬起一丝浅笑,“只不过没想到,你的耐性这么久。”
景詹睇了她一眼,语调平缓地说:“你可以更自信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