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光同
七点二十左右,林知夏抵达公园。
公园里有不少携家带口的市民,林知夏环视四周,见到了手握蒲扇的老人,被父母牵着的孩子……她想叫江逾白的名字,身后便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
林知夏回头,刚好对上江逾白的视线。他们站在公园的湖边,她悄悄地靠近一棵柳树,夜风吹动她的长裙,轻盈的裙摆翩然飘浮,她的头发也有些乱了,然而在他看来,她漂亮得无懈可击。
公园里的灯光稍显昏暗,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对木雕猫咪:“送给你,生日快乐,江逾白。”
他收下礼物,并向她道谢。
她又问:“你今晚为什么想来看烟花呢?”
话音未落,第一簇烟花在天空中燃放,人群中爆发响亮的惊叹声。
辉煌的花火红如玫瑰,点缀茫茫无边的夜空,湖畔的波光如梦似幻,波纹荡漾在绮丽的倒影里。随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扩散,烟火逐渐消散在幽深的湖水中。
林知夏观望着夜景,江逾白却只看着她:“因为我想见你。”
她怔了一瞬。
他似乎忍了很久,声音降得更低,仍要自言自语:“我想见你。”
他抬头眺望天空,双手揣进裤子口袋,身影颀长,静立不动,像是另一棵扎根于湖畔的树木。他听见林知夏喊他的名字,方才低下头和她对视。
天空中还有更多的烟花被燃放,光影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她的心里也有了波涛万顷。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紧张,燥热的夜风吹凉了她掌心的薄汗,却让她的神智一度沸腾,她毫无铺垫地忽然对他说:“江逾白,我喜欢你,哲学和生物学意义上的喜欢。”
江逾白被她的一句话定住了。那一刻,眼前的烟花不是烟花,而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宇宙大爆炸。
在这个十七岁的夜晚,他几乎隔绝了外界一切杂音,还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于是,他使用林知夏最能理解的词汇,直接问她:“这是一种可持续的、非偶然性的、符合确定性原则的感情?”
林知夏没有迟疑地回答:“当然。”
她的发丝被风吹到了眼前,她抬起手,想把头发理顺。但是,江逾白把她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她无意识地退了一步,刚好背靠那一棵柳树。
她听到他轻浅的呼吸,看到他的指尖挨近她的脸颊,只差一厘米就能碰到,他又在压抑与克制中收回了手。林知夏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腕,悄悄地歪一下头,白嫩的脸蛋刚好贴紧他的掌心。
江逾白也笑了:“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那你呢?”林知夏问他,“喜欢我吗?”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她还是要听他亲口说。
他仿佛正在一座神庙里纳贡。他格外从容、平静、笃定又虔诚地说道:“我非常喜欢你。”
林知夏只觉得他的每一个字都甜丝丝的。她像是刚吃了一块蜜糖,骨头都要软化了。她追问道:“我是不是有很多优点?”
江逾白简短地概括道:“数不清的优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小学吗?”
“不是。”
“初中呢?”
“不像。”
“高中?”
“我不确定。”
林知夏牵着江逾白的手,和他一起走向公园之外。烟火大会还没结束,而他们只想找个地方散步,在长街转角处,四下无人,江逾白的右手热得快要烧起来。他握着林知夏的手,摸索她的指骨,抚摸她的指腹,最简单的接触也让他心神难宁,他竟然还想更近一步。
林知夏依旧沉浸在告白成功的快乐里。
江逾白找到他的司机,并把林知夏送回了她的家。
林知夏和江逾白就在安城小区门口告别。江逾白走下车,站在小区门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灯色中。
新学期快要开始了。
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期待开学。
第105章 博士新生报到
2012年九月,林知夏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与家人分别。
林知夏拖着登机箱,独自向前走,林泽秋忽然喊住她:“你飞机落地,就给家里来个电话。”
林知夏点头:“好的。”
林泽秋絮絮低语:“看到好吃的多买点,别舍不得花钱,别饿肚子。”
林知夏折回他的身边:“你也不要省钱,不要熬夜写代码,按时吃饭,保证睡眠,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哥哥,我会想你的。”
林泽秋的喉咙里有股涩味。
林知夏诚心诚意地说:“我在学校宿舍住了三年,才知道洗衣服、晒被子、拖地扫地有多麻烦……从小到大,我的卧室都是你在打扫,床单被套也是你换。今年暑假,你还是不让我做家务。哥哥,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话音落后,林知夏转过身,径直走向安检通道。
林泽秋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爸爸惊讶地问他:“秋秋,你眼里有泪?”
林泽秋喃喃自语:“我怕她在国外被人欺负。她还没成年,走哪儿都显眼,身边也没人照应她。”
妈妈安慰道:“秋秋,别发愁了,你妹妹很聪明的。她有事会给我们打电话。你在北京好好上学,我跟你爸先回家了。”
林泽秋依旧愁眉不展。
他想当然地以为,林知夏孤孤单单地出国了。
他并不知道,江逾白和林知夏早就约好了要坐同一航班。
江逾白原本想送林知夏一张头等舱机票,但她拒绝了他。在他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他们互相表明了心迹,不过他仍然没有机会负担她的开销。她总是说:“江逾白,没关系的,我也有钱。”
为了和林知夏坐在一起,江逾白放弃了头等舱,自愿选择经济舱。
江逾白生平第一次踏进经济舱,紧挨着林知夏坐下,这才确切地体会到经济舱的座位有多狭窄。在这样狭小有限的空间里,他却心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因为林知夏搭住了他的手。
他抚上她的手背,指尖缓慢地来回摩挲。她侧头靠住他的肩膀,蹭了一下,才说:“有点痒。”
她真的很会撒娇。
江逾白握紧她的手腕。
*
北京时间晚上十点,机舱的灯光被调得很暗,林知夏也有些困,干脆缩在座位上睡觉。
飞机途径俄罗斯上空,遭遇一股强烈的冷空气,机舱内的温度降低,不少乘客都觉得冷。江逾白抖开两张毛毯,轻轻盖在林知夏的身上。她混混沌沌如同身在梦乡,恍惚中察觉江逾白离她非常近,她浑身彻底放松,慢慢地倒向他那一侧。
江逾白直接推开扶手,林知夏就倒进了他的怀里。江逾白小心翼翼地搂紧她,默默地感受她身上的清甜香气。朦胧昏暗的环境里,他谨慎地松开手,让她枕在他的腿上。
他给她掖好毛毯。
她睡得很熟。
江逾白靠着椅背,没有丝毫困意。
隔壁的乘客正在看电影,电子屏幕散发出一抹幽光。
借着那一缕光线,江逾白的视线在林知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不该有的妄念就在他的心底蠢蠢欲动。他抬起左手,略微挡住自己的唇角,以此来抵消他的邪心与杂念。
*
第二天傍晚,林知夏和江逾白成功抵达伦敦。
他们从伦敦的希斯罗机场出发,搭乘一辆商务轿车,途径M11高速公路,很快就来到了剑桥。
林知夏的宿舍楼名叫“PearceHostel”。江逾白把林知夏送到了“PearceHostel”的楼下。
九月的天气有些冷,黑沉的夜幕无边无际,在这样陌生的异国他乡的夜晚,林知夏深吸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走下车。
江逾白一手拎起林知夏的行李,陪她走到宿舍的接待处。工作人员查验她的身份文件,交给她一把钥匙。
林知夏兴冲冲地找到自己的房间,推门而入。通过宿舍的窗户,她能望见昏黄路灯下的古老街景。她有感而发道:“接下来的一年,这里就是我的家。”
江逾白把她的行李放到地上。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单人床上:“你没有被子和枕头,今晚怎么睡觉?”
林知夏还没回答,江逾白忽然提议道:“你可以去我家,将就一晚,睡在客卧,那里的床垫很软。”
林知夏在衣柜里找到一只圆筒形的包裹:“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预订了宿舍的床上用品礼包……”她拆开包裹,果然抖出了一套崭新枕头和被子。
在江逾白的帮助下,林知夏收拾好了床铺。
林知夏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袋草莓饼干,邀请江逾白和她一起品尝。寝室里没有长沙发,江逾白和林知夏都坐在床沿。林知夏咬一口干,咀嚼片刻,赞叹道:“是草莓味,我活过来了。”
江逾白长途飞行十几个小时,在飞机上没怎么吃饭,也几乎没合过眼。他现在仍然不觉得困乏,亢奋的潜意识支撑着他。他为林知夏分辨道:“你刚搬进新宿舍,要买不少东西,明天我带你去商业街……”
这时,林知夏仔细凝视他的脸,她蹙眉道:“你的眼睛里有红血丝了。”
他避开她的直视:“这很正常,睡一觉就行。”
“你在飞机上过得很累吧,”林知夏自我反思道,“我怎么就枕上你的大腿了……对不起。”
江逾白坚持说:“没事,我不累。”
不仅不累,还挺高兴。
林知夏又问:“明天你能逛街吗?明天中午,我去你家找你吧,看看你的状态怎么样。后天我要参加一场新生答疑会,还要见导师,可就没时间陪你了。”
江逾白可以想象,林知夏见完导师,又要全身心地投入科研事业。他们见面的机会,全靠他用心挖掘。
江逾白还听说,学校只能保证博士第一年的学生都有宿舍。博士第二年,学生租不到宿舍,就要自己去外面租房……而明年,林知夏年十八岁,升入博士二年级,可以和他住在一起。他们每天早晚见面,顺路一起上学。他还能照顾她的生活,可谓一举多得。
江逾白陷入沉思,林知夏问他:“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逾白云淡风轻地掩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明天见”这三个字,勾起了林知夏的美好回忆。她笑着答应道:“好的,明天见。”
江逾白走后不久,林知夏关灯上床。从今天起,她的博士生涯正式开始了。她会认识更多的同学、老师,在实验室里收获丰硕的成果。在不远的将来,她也会有自己的团队、自己的实验室……她希望江逾白会一直陪伴她,和她同舟共济,迈过人生的每一道关卡。
她又累又困,精神不振,心里仍然在想念江逾白。
和他分开还不到十分钟,她就开始期待明天的见面。
*
次日上午九点,林知夏起床了。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容光焕发地出门。根据手机地图导航,她顺利地摸索到了江逾白的家门口。她看见一片草木繁茂的花园,还有一栋外观平平无奇的别墅,比她想象中的豪宅简朴低调得多。
迎面吹来的风里掺杂着花香,林知夏走近花园,给江逾白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