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帘十里
小区外头就有公交站台,五路公交都会路过这里,沿路是一些小店,关了开,开了关,只有这家便利店屹立不倒。
店很小,容不得她多逗留。
她拿了两搭红条纹的书写纸和一板黑色水笔,路过冰柜时顺带挑了一瓶罐装的无糖可乐。
结账出店,许知颜站在便利店的廊檐下,拉开汽水的封环,沁凉的汽水灌入喉咙,通体舒畅。
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匆匆。
便利店边上新开了家花店,她的那盆虎皮兰就是在这儿买的。
老板娘很年轻,也不过三十出头,令许知颜印象深刻的是,老板娘是个残疾人,右小腿是没有的。
冒着雨,老板娘正撑着拐杖,很是不好意思的招呼运送花卉盆栽的师傅,来来往往,师傅以最快的速度搬运。
老板娘说:“怎么突然下雨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四十左右的男人笑得开朗,“哪儿的话,做生意嘛,有来有往,都是老熟人了,这都是应该的。诶,程冽!阿冽!君子兰和常青藤各十五盆,别点错了,剩余的得给城西那边送去。”
“点清了,没差。”花店里传出年轻的声音。
许知颜朝那边看了几眼,只看见花店门口有个高挺的身影,背着光,模模糊糊。
她收回视线,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捏扁罐头,对着隔了几米的垃圾桶投掷,精准无误,投进。
撑起伞,拎着纸笔重新踏入雨中,喧嚣又富有人情味的城市和她即将无关。
…..
第二天是周日,按照惯例,许志标下午回工厂上班会顺带捎于艳梅一程。
许志标是一家食品公司的饼干生产车间主任,周一到周五都住工厂宿舍,有时会在周五晚上回来,有时会在周六上午回来,但周日下午必定得开车回工厂。
他们住的这块儿在卢州的城南区,工厂在城西,还是有些路程的。
于艳梅已经有七八年没工作了,算得上是全职主妇,她给自己报了很多课程学习,一些需要付费的心灵鸡汤讲座,没消停过的厨艺教程。
今天下午,于艳梅本该坐上许志标的车去上厨艺课,但因为给许知颜请的家教要来,于艳梅就没去。
许知颜的卧房门敞开着,电扇徐徐送风,她坐在书桌前在看闲书。
十二点五十分,许志标要走了,开门的瞬间正好遇上要按门铃的家教,许志标一向周转惯了,连连迎着家教进门,客气一番后许志标拿上车钥匙先走一步。
许知颜听到动静,出于礼貌,她放下手中的书,走出卧室,去迎接这位老师。
是个男人,手里拿了把蓝色格子的雨伞,伞在滴水,于艳梅给了个塑料袋,他套的很仔细,随后放在了鞋柜上头。
和许知颜想象的不同,不论男女,她以为会是一位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家教老师,但眼前这位完全是相反的风格。
男人站在于艳梅面前,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半的头。
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里头是一件带有字母花纹的白体恤,衬衫敞开着,墨黑笔直的长裤下隐隐能看出颀长结实的腿部线条。
也许是外面暴雨的原因,他乌黑寸短的发间有水珠落下,淌过他的太阳穴,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
他英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银边眼镜,照理来说,戴眼镜的人会显得比较有书生气质,但他不是。
镜片下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有股冬日的味道,俊秀而冷冽。
年轻,稳重,富有力量感。
这是许知颜对他的第一印象。
于艳梅对他还算满意,但不露声色,用一贯冷冰冰的语气说:“这是我女儿,许知颜,她以前成绩还不错,上了高中后倒退了些,希望你能针对她的情况进行辅导。先进行一个月,如果效果有的话,八月份可以再继续。”
男人顺着于艳梅的话看向许知颜,她朝他点头打招呼示意。
女孩个子不矮,穿着黑色的T恤和牛仔短裙,两条腿笔直纤细。
于艳梅指了指许知颜的房间,说:“就在她的房间辅导,可以开空调,但房门不能关。”
男人点了下头,扶着搭在右肩上的书包带子,走向许知颜。
他开口道:“开始吧。”
许知颜领着他进房间。
她的房间格局不大,床挨着墙壁,床尾是壁柜,床边上就是书桌,一览无余。
白色的墙,黑色的四件套,款式老旧的书柜里挤满了发黄的书籍,都是有些年头的书籍。
书桌更是简单,一盏装有小时钟的台灯,一沓高中书籍,一个笔筒,书桌的玻璃面下面压着一些老照片,有些斑驳的都看不清了。
整个房间看起来死板冷漠,没有人气,只有窗台上的那盆虎皮兰和这里不一样。
深灰色的窗帘分别束在两侧,干净宽阔的玻璃窗外依旧雨水汩汩,水流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这场雨从昨晚到现在未曾停歇。
七月盛夏,热炭炙烤的天气也变的凉丝丝。
许知颜搬过角落里的圆凳,把靠椅让给他。
他没要,从书包里掏出两份试卷,是其他城市的高二数学期末试卷。
他把卷子摊在书桌上,说:“想看一下你对知识点的掌握,你妈妈应该有和你说过吧,我补数学,但如果其他课程有问题我也可以给你讲解。还有,如果方便的话请把你学校的期末试卷给我看一下。”
许知颜在靠椅上坐下,把之前看的那本闲书搁到一边,从左侧抽屉里翻出上次的期末试卷。
男人拿起卷子,边看边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程,程冽,凛冽的冽。”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还透着淡淡的慵懒感。
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她没多想。
许知颜轻轻嗯了声,拿起笔,开始写他给的试卷。
程冽注意到试卷上她的名字,许知颜,刚刚于艳梅介绍时他没听清,以为是智妍,芝燕,原来是知颜。
程冽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拿出水笔,在笔记本上记下她做错的题目。
和他之前接触的学生一样,基础题没什么大问题,但当一个题目上升了点难度后就不行了,比如填空题的最后几道,选择题的最后两道,简答题的第二第三问。
程冽在给她整理需要重新理解的知识点时,顺口问道:“你妈妈说你初中的时候成绩不错,中考什么排名?”
许知颜没什么情绪的说:“四十六名吧。”
“班级排名还是年级排名?”
“市级排名。”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程冽停了笔,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她。
她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工整有序的写下解题步骤,黑亮的长头被顺在一侧,白净通透的脸庞如上好的羊脂玉。她的眼尾细长,瞳仁是晶莹的琥珀色,也许是因为皮肤很白,眼角的一粒咖啡色的小痣挺明显的。
她刚刚站在门口看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这个女孩儿美丽,高傲,但又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这是程冽对她的第一印象。
程冽说:“你以前成绩确实不错,上高中后是不习惯吗?”
许知颜没想到补习还带心理疏导的,她抬起眼眸,看向他,淡淡的笑了下。
她答道:“可能有点不习惯吧。”
“除了学习之外有其他事情让你分心吗?”
“这个啊……看书算吗?”
程冽:“看什么书?”
许知颜:“一些故事书,小孩看的那种。”
程冽注意到之前摊在书桌上又被她搁到一边的那本书,书名是《淘气包马小跳》。
许知颜以为他会用一种很冷的眼神看她,没想到他看了她几秒后,忽的弯了下嘴角,他一笑年轻俊朗的脸庞便染上几分痞气,那双黑湛湛的眼眸里漾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点点头,话题到此为止,抬了抬下巴,指向卷子,示意她继续做吧。
许知颜挑了下半边眉,没再开口,继续在草稿纸上解题,答案马上呼之欲出,她没有接着往下算,直接在卷子上写了个数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有人发现我开文的,开心。
第3章
刚静下来,房门被敲响,于艳梅也只是象征性的敲一敲,她端了两杯水给他们。
白色马克杯里冒着热气,是两杯不符合夏日节奏的水。
程冽是有点渴,但喝热水不是他的喜好,他问:“阿姨,可以麻烦给我换杯冷水吗?”
于艳梅没有给他换水的意愿,冷冷清清的说:“喝热水对身体好。”
说完她就出去了。
许知颜余光看着他,说:“等二十分钟水就凉了,这里没有喝冷水的规矩。”
程冽垂了垂眼睫,轻笑一声,算是回应。
补习时间一共是三个小时,程冽给了她一个半小时做试卷,许知颜比他预想的要投入的多,红条纹的草稿纸上字迹工整娟秀,步骤看上去很有条理。
这是个不错的习惯,认真对待草稿纸有利于发生错题后找到自己的解题思路,从而更精准的纠正错误。
程冽整理完知识点后观摩了会许知颜做题,随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高三第一学期的数学题册开始做起来。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许知颜有意把控着时间,那盏小钟指向两点半整时许知颜收了笔,说做好了。
程冽要花十五分钟批改试卷。
许知颜把那杯晾凉的白开水喝光后,左手撑着脸颊,就这么看着他批卷子。
他目光略过去就能知道对错,也没有拿来试卷的答案对着批改,许知颜问道:“这卷子的答案你都记住了?”
他说:“嗯。”
许知颜又看到他做的习题,也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她问:“为什么要做高三的题?”
程冽一顿,“你怎么知道这是高三的?”
“猜的。”她随意的说。
程冽没深究,面不改色的说:“有个学生想提前学习高三的题目,我怕出差错,先做一遍,就和你的这张试卷一样,给你做之前我自己都会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