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闺杀 第124章

作者:鹊上心头 标签: 甜文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谢吉祥有些惊奇:“这是中了毒?”

  邢九年却摇了摇头,他压低嗓音道:“我之所以说是药,因为给死者用银针、封蜡、熏蒸等手段验尸,皆无中毒反应,这一点很奇怪。”

  世间常用之毒,莫过于□□,一般的□□或断肠草之类中毒,死后的尸体表征非常明显,一眼就能看穿。

  这个死者却不是。

  他中的药既不是□□又不是断肠草,也不是祝家大公子所中的蛊毒,是一种很奇特的药物。

  邢九年皱起眉头:“而且,这种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当时没有来得及侦察,这个案子就结束了。”

  一个人死了,这一生便就结束了,什么人会对尸体百般用药?

  谢吉祥心中一颤:“对方是要……试药?”

  “对也不对,”邢九年道,“一般的大夫或者药师,不会对死者下药,因为人死后对大多数药物都没有反应,试药根本起不了作用。若真要试药,用活人是最管用的。”

  不是试药,也不是专门为了毒杀死

  者,却偏偏在死后给他下药。

  这到底是为何?

  ————

  这个线索陷入僵局,不过邢九年却没有停下,他继续说起来。

  “这个案子疑点颇多,我们从头开始说。”

  天宝二十一年六月初,因为一场大雨,天南山靠近琉璃庄的南侧突然崩塌,山石零落,形成了泥石流。

  当夜琉璃庄护城司的校尉清理废墟,发现这一场山洪不仅冲垮了琉璃庄部分田地,也冲出来两个死者。

  看样子,这两名死者死亡超过十日,身体因为泥土的掩埋和连日落雨,已经开始腐烂。

  当时圣上还设立皋陶司,燕京等地的重案要案由刑部疑案司处置,作为刑部侍郎的谢渊亭就是疑案司的监正。

  他在刑名上很有天分,经过二十年官场沉浮也终于传扬内外,是有名的青天。

  过他手的案子,不说件件都能结案,却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者。

  所以当时的燕京重案都是直接转交到刑部疑案司的。

  接到转案,当日谢渊亭就领着刚好有空的朗晋去了琉璃庄。

  邢九年说:“根据我师弟的口述,当时到了现场后,谢大人一眼就看出死者被掩埋很深,整个嵌在山壁里,若非雨水太凶,或许这两名死者永远不能重见天日。”

  谢吉祥这一次没有用随身带的册子记录,她听得很认真,努力把邢九年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中。

  邢九年继续说:“把死者从废墟中挖出来后,我师弟当场就做了初步尸检,因为掩埋、山间偏冷和连日雨水,对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产生了影响,但他却能确定,两名死者死亡大概不超过一个月,肯定在五月到六月间死亡的,并且他也能确定死亡的先后顺序。”

  看掩埋的时间和腐烂程度,两人相隔死亡时间相隔十日。

  “第一个死者的验尸结果刚刚我已经说过了,第二个死者的验尸结果跟第一名死者完全不同,”邢九年声音越发低沉,“第二名死者是心梗而亡,似乎是急病而死,死后被人摔打,身上出现很多防御伤,而且,他手指尖也有红痕。”

  两名死者的死亡方式不同,但死后都被人下了一种奇怪的药物,此药物的药效无法确定,唯一一个特征便是手指尖会

  出现红痕。

  邢九年道:“我当时在办别的案子,全程没有参与,不知两名死者的死状到底为何,也无法表述所谓的红痕是什么模样,不过大概可以猜到,那种红色的痕迹,类似于手指尖充血,整个显现出艳丽的红色。”

  “这是初步尸检,在探查完现场之后,谢大人便命校尉把死者带回刑部,然后开始调查两名死者的身份。”

  “死者死后被人换了衣裳,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粗布麻衣,但谢大人是老刑名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死者手上的茧子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而且两名死者尚且完好的皮肤看起来比一般人细腻,也不显得黝黑,因此大概可以判断,死者不是商贾人家,便是常年读书的书生。”

  整日里在田间地头忙碌的农民和码头上的长工,不可能有如此细腻的皮肤。

  尤其是那一双手,干净修长,细腻光滑,骨节细瘦,一点都不突兀。

  根据以上几点,谢渊亭命人排查附近失踪的年轻书生或商贾。

  别的地方或许不好查,但是在琉璃庄附近却恰好有知行书院,每年殿试结束之后,落榜的举人老爷们,也会有一小部分留在燕京,大多都是在书坊、茶社或青山、知行书院旁听,努力增长见识。

  根据这一点,谢渊亭很快锁定了死者的身份。

  邢九年越说越慢,此刻为了让谢吉祥和赵瑞能记住,他一字一顿,说得特别清晰。

  “第一名死者名叫田正真,南岭人士,出身耕读世家,家中并不富裕,他年少成名,在岭南一带是有名的神童,年纪轻轻便高中举人,二十岁便上京殿试,虽然殿试落榜,却没有丧气,依旧认真读书。”

  “不过他为人低调,不怎么同人来往,只跟同省的秋淳风来往,两个人在落榜之后,于京中盘桓几日便离开,直到两人死亡,同窗这才知他们两人一直留在燕京,没有归家。”

  “秋淳风比天正真大了四五岁,祖上原是商户,家中颇为富裕,后来他曾祖为了长远之计,把善于读书的小儿子单独分出来捐了个官,秋淳风这一支便专走科举一途,他没有田正真年少多才,却也很勤奋,同窗都说他刻苦努力,今年没考上实在惋惜,但来年一定能

  有功名。”

  “这两个人,都属于举人中的佼佼者。”

  之前也说过,许多书生会滞留燕京,也有部分落榜之后会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因此十天半月不同家中联系,或者送的信在路上丢失也有可能,这两个人在四月末离开燕京,直到六月初已经死亡数日,这期间去了哪里,又为何而死,一下子成了谜题。

  原本这个案子并不算很重要,也不惹人眼神,但当死者身份被查清,立即成为燕京百姓与官爷们关注的话题。

  毕竟能考中举人,已经可以当官,两个年轻举人一看便年少有为,以后还不知能走多远。

  这种情况下,两人的被杀一案便惊动了圣上,当时就命谢渊亭务必尽快破案。

  从那时起,谢渊亭便忙碌起来。

  当时这个案子,谢吉祥跟赵瑞都有耳闻,只是两人不知这个案子最终会同自己扯上关系。谢吉祥只知道父亲为此忙碌,连家都没时间回,那时候的她,更多的是心疼父亲。

  只是没想到,这个案子不仅害了两个年轻有为的书生,也害死了刑名天才谢渊亭和一等仵作朗晋。

  谢吉祥抬头看向邢九年,问:“其余的线索呢?”

  邢九年道:“当时师弟只负责验尸,其他的线索他没怎么跟谢大人交流,能告诉我的只有这么多,不过……”

  “对于这两个死者,师弟总觉得还有什么他没有查清,”邢九年道,“当时我还答应他,说有空了同他一起复检,没想到……”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天人永隔。

  那两名神秘而死的书生,也神秘消失在义房内,从此再无踪影。

  他们即便想要复检,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邢九年一口气说了一刻,终于把所有的线索都说清楚。

  说到这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此刻的谢吉祥和赵瑞,却也寂静无声,两人安静地推敲着这些线索,想要找到合适的调查方向。

  后衙的明堂中一时间安静至极。

  大约沉寂了有一刻之久,谢吉祥猛地抬起头,看向也似乎有些明悟的赵瑞。

  “尸体!”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谢吉祥的刑名本领都是谢渊亭一手教导出来的,她的思维方式和探查手段跟父亲如出一辙,面对同

  样的案子,她的思路跟谢渊亭似乎也是一致的。

  但是当年发生的一切,他们现在看不见,而谢渊亭离开之后的故事,他们却都知道。

  对方销毁了证据并且偷走了尸体。

  虽然尸体也是证据的一种,但跟刑部里堆放卷宗毕竟不同,两个人虽然已经腐烂,却依旧是完整的,要想把这两具尸体从刑部偷出去,需要用大力气,也需要更多人手。

  对方偷走尸体,本身就是暴露自己的一种危险行为。

  “但是对于真正的凶手来说,死者的尸体若不偷走,很可能会让他身份暴露,”谢吉祥若有所思道,“这一点对对方来说很致命,所以他必须要偷走尸体,千方百计销毁。”

  然而一个人的力气是有限的,这个真凶力气再大,也不能一口气把两具尸体偷走,他很可能有帮凶。

  赵瑞道:“刑部跟大理寺只属于普通的堂部衙门,防卫自不可能有仪鸾司森严,这也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但再如何不森严,也毕竟是堂部衙门,不可能让对方如入无人之境。”

  “邢大人,刑部的义房是否位置偏僻?”赵瑞问。

  正因两年前的案子,所以在成立皋陶司之初,对于皋陶司大狱和义房的位置做了很周密的安排,皋陶司位于大理寺边缘,但义房却深陷其中,挨着掩在一片竹林中,若想进出竹林,除非身怀绝技,否则绝不可能。

  刑部当年的义房肯定不是如此。

  邢九年叹了口气:“是的,义房毕竟晦气,能放在刑部衙门里,也是为了探案方便,一般的义房或者义庄都不会设立在衙门内,而是紧邻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刑部的义房自然在后门附近,距离后巷不过只有一堵墙。”

  一堵墙,挡不住贼人。

  赵瑞捏了捏鼻梁:“本官明白了。”

  “当年这个凶手,对刑部之事了如指掌,他算准了刑部对于义房的嫌弃,在尸体被发现之后,几经周旋,掌握了刑部探查的进度。”

  若是刑部无能,没有查到有用线索,他自然也不用打草惊蛇。

  当案子成为悬案,被搁置一旁,时间久了慢慢销毁证据,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比如此胆大包天肯定要好百倍。

  此番虽然把案子栽赃到谢渊亭身

  上,但因没有证据,尸体又失踪,这个案子便会在圣上心中挂号。

  并且,因为谢渊亭的死,圣上自不可能罢休。

  但对方还是做了。

  赵瑞同谢吉祥对视一眼:“这两具尸体对于真凶来说,比被人发现还要重要。”

  为什么呢?

  谢吉祥沉思片刻,道:“会不会是因为那个神秘的药?”

  这个药到底有什么用,为何要在死者死后用到死者身上,没有人知道。

  现在死者的尸体已经失踪,他们无从查证,只能靠线索揣测。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发现因为线索太少,实在没办法讨论,便只能作罢。

  赵瑞道:“邢大人,您先去忙,潘琳琅和文正诚的案子很重要,你明白。”

  潘琳琅和文正诚的案子,跟谢渊亭的旧案一样重要,时间紧迫,两个案子自然都要查。

  邢九年站起身,捶了捶后背:“我真是劳碌命。”

  赵瑞跟谢吉祥起身送他,待邢九年走了,谢吉祥才说:“瑞哥哥,我们仔细把这本书看几遍。”

  “这是父亲留下来的线索,说不定这里面就有真凶。”

  赵瑞看谢吉祥一脸认真,对于离奇且毫无线索的旧案,她不仅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赵瑞心中一松,他柔声道:“好,我们一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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