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因为这个案子表现出色,没多久李唯业便升至千户,在唐则手下可谓是呼风唤雨。
谢吉祥问邢九年:“这个案子有何特殊之处?”
无论怎么看,这个案子都跟疑案司的案子没有关联。
邢九年叹了口气,他说:“当时的验尸格目是仪鸾司的仵作所做,章艳娘的死因很简单,她就是被人掐死的,脖子上还有很清晰的手指痕迹,但是……”
“但是当时的仵作不小心,夜里离开时打翻了醋瓶,一夜过后,次日回来打扫义房,发现章艳娘唯一漏出来的手指骨上,有一抹红痕。”
“仵作很敬业,把这一点也如实写下。”
“所以,根据推断,章艳娘也是牡丹骨。”
这个发现,令仪鸾司很震惊。
根据仵作的记录,当时章艳娘被人掐死之后,被仔仔细细包裹在草席子里,头尾都用细绳系好。
由于大雪被暴露出来之后,当时包裹她的席子也没有散,她的尸体才得以保存完好,没有过分腐败。
沈大发绝对不是这样性子的人。
若是真的如仪鸾司李唯业推论,道夫妻二人因为章艳娘的放荡而争吵,沈大发激动之下掐死妻子,这个掩埋的方式就很是相悖。
不过,硬要说他心怀愧疚倒也无不可。
问题是,沈大发绝对不是细致的人。
邢九年道:“当时那
份验尸格目我是看过的,当时的仵作年大人特地画了尸体包裹图,当时章艳娘的尸体被包裹得很仔细,怎么说呢,就如同年节时的礼物一般,有一种别样的精致。”
谢吉祥安静听着,到了此时才开口:“鲜花配美人,自然要细致包装,否则就破坏了这一份珍品。”
邢九年看她一眼,点头道:“对,当时姚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但最大的问题是,唯一知道章艳娘最后见过谁,又去了哪里的沈大发死了,死在了仪鸾司的诏狱里。
现在疑案司把两个案子并案调查,一下子就揭了仪鸾司的老底,当时章艳娘的案子有诸多疑点,仪鸾司都没有追查,只潦草结案。
因此,破坏了整个案子的侦察。
为此,唐则引咎致仕,而李唯业则被革职查办。
两个案子合并到一起,果然有了新线索。
邢九年的语气很是兴奋:“当时因为并案,我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线索。”
“在孟家庄,春夏时节几乎家家都要在花田里忙碌,一般若是没有其余营生,冬日会进京做零工,也好能赚些银钱,跟章艳娘案子夹杂在一起的,还有一份失踪报案,”邢九年叹了口气,“但凡李唯业仔细看一眼这份失踪报案,都不能草草结案。”
同一个村子,一个人死,一个人失踪,发生的时间如此紧密,这一看就很有问题。
“失踪者就是当年疑案司发现的死者?”赵瑞问。
邢九年点头:“正是如此,但当时这份失踪报案直接送到了仪鸾司,由于仪鸾司的特殊性,因此疑案司不知有这样一份报案。”
因此,在闷头调查了十几日之后,他们才陆续发现了线索。
怎么说呢,这一次仪鸾司实在是自己坑了自己。
从高祖开年便设立的仪鸾司一向自视甚高,他们嚣张跋扈,他们肆意妄为,他们可随意出入官员之家,亦可随意把“罪臣”下诏狱严刑拷打。
这么多年,百姓对他们越发惧怕,他们也越来越不把其他衙门当一回事。
没想到,会在这么简单的一个小案子上栽了跟头。
不说当头棒喝,也差不了许多。
这个案子因为闹得很大,圣上得知之后,同阁臣、三法司及六部商议之
后,改仪鸾司之职责,只保留其纠察百官,拱卫皇权的部分职能,其余百姓刑狱之案,轻则归护城司,涉及人命大案,则归疑案司。
如此一来,职权清明,办案效力才会高广。
这一变更,也被称为天宝十一年纠错案。
这个案子,便理所应当由疑案司全权处置。
邢九年继续道:“并案之后,案子就清晰起来,当时孟家庄失踪的人叫孟继族,是孟家跟孟氏嫡系很近的一支旁支族人,他祖上三代都是单传,到了他这里便早早取了媳妇,他媳妇也争气,一口气给他生了一对双儿,都是男娃娃,从此孟继祖就更拼命养家赚钱。”
“这样的人家,男人就是顶梁柱,在天宝十年时,孟继祖刚好三十几岁,正是年富力强时,他两个儿子都已经十几岁,都在书院里读书,是孟家庄很有名的双生神童。”
“即便有族中鼎力相助,孟继祖也不愿意只靠别人过活,因此他总是起早贪黑忙碌,跟妻子都是很勤奋的人,在天宝十年年根底下,到了十一月,孟继祖依旧在燕京打零工,越到年根工钱越高,孟继祖往年也都是踩着除夕的月色归家,因此他妻子和儿子都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一月初,沈大发家出了章艳娘的案子,孟继祖依旧没有到家,他媳妇这才急了。
她每日都去护城司报案,显得很是焦急,护城司在寻遍不着孟继祖的身影之后,把案子上报给了仪鸾司。
但仪鸾司手里面案子太多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失踪案,全部压了下来,没有人在意一个普通农户的失踪。
一晃,天宝十一年的春日来临。
在倾盆大雨之后,孟继祖才重新回到人世。
只不过,他再也不能同妻子孩子说一句话了。
邢九年道:“说来也是老天有眼,章艳娘的案子是因为大雪,孟继祖的重现人世则是因为大雨,若非天降这些奇遇,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如此独孤的死去,无人祭奠,无人知晓,家中亲人骨肉分离,到底只能徒留一声叹息。
邢九年道:“当时我们寻到孟继祖家,发现孤儿寡母都由村中孟氏人供养,不过家里两个孩子很争气,只要学堂修课,他们便一个给人抄
书,一个则帮人代笔,晚上还帮着母亲做农活,很是孝顺。”
看到死者家属还能过下去,倒是令邢九年心里好受一些。
也让谢吉祥跟赵瑞舒坦不少。
有时候,人就是需要这样一句安慰。
邢九年道:“并案之后,我们就发现了案子的疑点,先说章艳娘,章艳娘跟孟继祖两个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其实如此说也不尽然。”
“之前也说了,章艳娘名声远播,不光孟家庄,整个草花甸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孟继祖长得人高马大,剑眉星目,很是英俊,她当年是动过心的,只是孟继祖一门心思跟妻子过日子,也一门心思养育两个儿子,根本就不搭理她。几次勾搭都没成,章艳娘便也作罢。”
谢吉祥微微一顿:“邢大人,这一点确定吗?”
邢九年道:“很确定,所有孟家庄的人都知道,也都见过章艳娘纠缠孟继祖,孟继祖从来都不跟她说话,就是当面对上,也假装看不见。”
谢吉祥微微皱起眉头,她总觉得有什么线索被抓住,可却不清晰。
她不再言语,认真听邢九年说。
早年的未结之案,仿佛夜空里的星,吸引着谢吉祥和赵瑞的目光。
邢九年道:“章艳娘勾缠孟继祖发生在十几年前,当时两人都还年轻,可能因为折戟未成,章艳娘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搭理过他。”
“若非这个两个案子,他们轻易不会被放在一起谈说,”邢九年道,“因为知晓了死者身份,所以案子其实有了清晰的方向。”
姚炳兴是刑名高手,他看过卷宗之后,思路很清晰,直接就否定了沈大发是杀害章艳娘的凶手,如果他是凶手的话,那么孟继祖又是谁杀的?要知道在章艳娘死后直至新年,沈大发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草花甸,但凡出门,也只去后山打猎,根本没有离开过村子。
草花甸后山地形特殊,便是上山也无法在一日内离开再回,因此姚炳兴直接排除沈大发杀人之嫌疑。
若不是他,那么同一个村子,死亡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很有可能是被同一人所杀。
当时姚炳兴就派人走访,最后寻出了三个嫌疑人。
其中之一便是孟氏的族长,他同章艳娘有染,后
来年岁渐长,能力不足,章艳娘便厌弃了他,另外寻上年轻男人。
而他虽然表面上一直号召族人帮助孟继祖的遗孀孩儿,可村人却也都知道,他一直很记恨孟继祖家中两个儿子都很聪慧,他的孙儿跟孟继祖的儿子一同读书,却处处不如,他在家时常打骂。
他跟两人都有过节。
只是案发时已是天宝十一年四月,而这位孟族长在三月时就已经过世,死无对证,无法再查下去。
另外还有两人,其中一人为村中张姓妇人,她的男人同章艳娘有染多年,她气不过总要找章艳娘叫骂,章艳娘便就用沈大发狩猎的漂亮毛皮打发她,表面上那张氏似不想再追究,但私底下还是要骂,为此她经常被丈夫训斥。
而跟孟继祖,则是因为她早年曾经被说给孟继祖,但是孟家嫌弃她家中兄弟姐妹太少,不顺子嗣,所以便没有成就,才让她嫁了个这样的男人。
民间的村妇都很有一把子力气,若是趁孟继祖不备杀他,倒也有这个可能。
只是这位张氏自从跟丈夫大吵一架之后便离开草花甸回了娘家,她离开时刚好比章艳娘失踪时间要早,又没有多余的线索,郎中们审问她一整日都没有结果,便只能不了了之。
如此,便说到最后一个嫌疑人。
邢九年眸色深沉:“最后这个嫌疑人,当时姚大人并不认为他特别有嫌疑,却最可能用古怪的方法杀人。”
“他是一个花匠。”
花匠?
邢九年道:“若非这个案子最终没有查明凶手,否则我也不会记得如此清楚,乃至于现在都记得其中所有细节。”
“这个花匠在孟家庄很特殊,他并非孟家人,早年举家迁过来的,家中专门以种花为生。跟满庄都种牡丹的孟家人相比,他们家种的话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都有。”
“因此,他们家对种花其实很有门道,村里若有谁家的花遭了病,都要请他家的人来看。”
久而久之,村中人都叫他家“韩花匠”。
邢九年垂下眼眸:“当年会怀疑韩家,一个是因为在天宝十年之后,韩家的大儿子韩陆突然离开家,不见踪影,二一个是,韩陆比章艳娘小十来岁,却偏偏看上她,甚至当众示爱。”
“但章艳娘拒绝了,说他不过是个没长毛的雏,瞧不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谢吉祥:现在是不是要感叹一句,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了?
赵瑞:那怎么可能,我们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谢吉祥:比如?
赵瑞(红着脸):比如我的小青梅就特别好,好上天了。
谢吉祥:……
谢吉祥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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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定风波06更新:2020-10-26 16:42:25
这个章艳娘实在令人震惊。
她就如此公然在村子里到处浪荡, 他的丈夫沈大发却一直沉默寡言,似乎对此毫无意义。
这是很反常的一种情况,哪怕是文正诚这样道貌岸然的书生, 为了面子和尊严,也决不能忍耐妻子水性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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