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赵瑞搭茬,只说:“白大人,邢大人,还请两位把这几日调查的新线索讲一讲。”
白图看了一眼邢九年,让他先说。
邢九年喝了口茶,才道:“最新发现的这名无名死者,我又重新做了一遍复检,把他全身上下几乎都摸索了一遍。”
“啧。”白图啧了一声。
邢九年用他那双三角眼瞥了一眼白图,继续道:“他身上没有其他病症,很是健康,年纪在三十上下,平日不怎么经常走路,脚底板没有硬厚的茧子。他也不做苦力,肩膀没有磨痕。”
邢九年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右手的
拇指和食指:“死者右手还在,没有过分腐烂,能看出其拇指和食指都有茧子,其余几根手指、掌心都没有茧子,我猜测死者可能是读书人、账房或者不用劳作的普通差事。”
这个结果对于他们来说倒是很关键,谢吉祥先谢过邢九年,然后才说:“他的手指可有泛红?”
邢九年摇了摇头:“未曾,他手指没有泛红,不过确实已经产生牡丹骨,颜色在逐渐加深。”
没有吗?
谢吉祥突然想到当年那两个书生,手指泛红,但两人都是死后被下的药。
“邢大人,这种药会不会在生前和死后有不同作用,就比如当年的两个书生死者,因为是死后被用药,只有手指显露出红色的淤痕,但我们现在这个死者,或许是因为生前就已经服用药物?”
邢九年点点头:“有这个可能,至于死后下药是否也有牡丹骨,此事无从得知。”
他想了想,又说:“我只是仵作,并非药医,还是等药王谷药圣老先生的结论吧。”
谢吉祥道:“多谢邢大人。”
邢九年说完,就换了白图。
白图直接道:“我令人查了章艳娘的生平,她人虽然死了,可当年一个戏班子里的角儿们还在,有几个旦角儿还记得她,说她早年曾经是醉尘居的清倌,一直跟着醉尘居的鸨母学戏,一来二去的倒是□□了,后来被他们班主看中,赎回了戏班子里,成了台柱。”
白图补充一句:“清倌不清倌的,其实也不打紧,她□□的时候年纪不大,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所以也算是清倌。”
谢吉祥想了半天才听懂。
她问:“白大人,醉尘居又是何处?”
赵瑞这会儿终于把饭吃完了,他仔仔细细擦干净手,让苏晨来说。
苏晨比白图清楚。
“谢推官,白大人,醉尘居往常只自称清倌居,据说楼子里的姑娘皆多才多艺,许多都卖艺不卖身,就比如章艳娘曾经,大抵也是先走的唱戏一途,不过□□了有人赎身,便不做这迎来送往的买卖。”
戏子也低贱,但再低贱也好过卖身在窑楼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苏晨继续道:“根据仪鸾司的卷宗,醉尘居幕后的东家也是孙家,就是同兴赌坊的
那个孙家。”
谢吉祥颔首道:“我明白了,这么说来,章艳娘同红招楼其实也有关系。”
或者说,这些人同孙家都有关。
等他们说完章艳娘的过往,白图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灰蓝色的料子。
“这是崇年书院今岁的春夏道袍料子,你们摸摸看,这是丝麻的,穿上很凉快。”
“这是两年前知行书院的道袍料子,却是苎麻的,穿上也凉快,但料子偏粗糙,没有丝麻的贵重。”
崇年书院的学生皆出身富贵,所穿道袍的料子自然也金贵,他们穿得起,也有这个底气穿。
知行书院的学生则不同。
他们所穿不过苎麻,讲究的是简洁大方,不会那么注意身外之物。
白图又让邢九年取了无名死者身上的料子,道:“这是苎麻的,颜色跟两年前知行书院的道袍一样,并且当年因为两个旁听的书生突然枉死,身上还穿着这种道袍,所以知行书院改了冬日的道袍颜色,次年也不在用同色同料。”
“知行书院的道袍料子都是定制染色,定一批染一批,因不再定做,因此染坊销毁了留存,不再染织这样的颜色的料子。”
白图咧嘴一笑:“所以死者身上这一身不是找曾经的知行书院学生要的,就是他很可能便是知行书院的学生,衣服尺寸是略大一些,万一人瘦了呢?”
谢吉祥和赵瑞对视一眼,都觉得心情极好。
案子的线索一下便集中起来,他们只需要顺着这些越来越细的线索追查下去,就能摸到线索的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赵瑞:趁着讲故事,悄咪咪牵了手,机智。
谢吉祥:傻里傻气。
第85章 定风波10更新:2020-11-04 17:10:40
只要能查到无名死者的身份, 说不定案子里的许多阴霾便能一扫而空。
谢吉祥想了想,道:“红招楼还是关键,若是能从红招楼查到线索, 估计会把所有案件串联起来。”
这几个案子都是悬案,时间由远及近,现在能有一个关键串联, 说明其背后的犯罪者很可能也有关联。
赵瑞对邢九年说:“邢大人, 辛苦了,剩下的案子便交给我们来办,你回去把验尸格目和所有证据都保留好即可。”
邢九年起身拱手,麻利地走了。
白图也跟着起身,不用赵瑞吩咐,便道:“叫我去追料子的事, 看看两年前的知行书院学生, 是否有丢失过道袍的, 或者有同窗联系不上。”
赵瑞点头,道:“辛苦了。”
白图这几天奔波在外, 看着就风尘仆仆, 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累。
“还好还好, 你们也悠着点。”
待人都走了,谢吉祥就对赵瑞说:“我们不用等晚上,现在就去庆麟街。”
赵瑞道:“白日里红招楼可不开门的。”
谢吉祥笑了:“谁说我要去红招楼。”
皋陶司衙门距离庆麟街不算远, 赵瑞穿着常服, 陪在谢吉祥身边, 两个人就这么溜达着进了庆麟街。
谢吉祥对赵瑞道:“上次路过这里时我便发现,红招楼这一片虽都是窑楼,但红招楼对面却有一家茶楼, 估摸着白日里红招楼不营生,所以茶楼特地设在这里。”
白日里红招楼左近都很安静,这里特地弄个茶楼,老板倒是很别出心裁。
两人一路来到茶楼前,小二忙上前问:“几位客官,里面请。”
赵和泽要了雅间,众人直接上了二楼,坐在了紧靠红招楼的雅室里。
待坐下又温好了茶,谢吉祥才道:“瑞哥哥,你觉得章艳娘与孟继祖是谁杀的?”
赵瑞手里捧着茶杯,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遥遥望向对面的红招楼。
此刻红招楼确实很安静,但并非没有人进出。
打扫的仆妇、送米面菜品的长工、以及替姑娘们看诊的大夫也都在此时陆续进出红招楼。
赵瑞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身上扫过。
“当年那个案子,杀人者我认为就是韩陆。”赵瑞
道。
赵瑞继续道:“他有作案时间,即便住在家中,家中亲人也很少见到他。并且,他本人跟章艳娘有牵扯。”
“章艳娘和孟继祖两人的死后状态,都令人无法不在意,就如同之前邢大人描述那般,脖子上被穿上绿丝绦,而身骨却绽放出牡丹图,你觉得像什么?”
谢吉祥皱起眉头,突然看到对面的红招楼里,仆妇们把前一日的残花清出。
一支支的牡丹垂在花篮中,只剩细细的枝条。
谢吉祥眼睛一亮:“像一支鲜嫩多姿的牡丹花。”
刚采摘下来的,绽放夺目,枝条翠绿的牡丹花。
谢吉祥若有所思道:“章艳娘对于韩陆来说,就是那支娇艳的牡丹花,但他竭尽所能,也无法采撷,所以……”
所以,他只能把对方变成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但是……
谢吉祥又有些迟疑:“但是他怎么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把章艳娘变成如此模样?”
章艳娘死后被埋在荒宅下,天长日久地掩埋之后,终于腐败成白骨。
但她到底还未完全化骨。
尸体上残留的皮肉也意味着,死者的骨头不是被染红,它是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能让尸体变化的,大抵只有特殊的药物,而想要知道药效,恐怕也得曾经见过中药而亡的尸体。
谢吉祥认真思索,片刻之后,她一字一顿道:“或许,这药有什么效果,又会导致什么,一开始韩陆都不可知,他只是一个花匠,机缘巧合下看到这种花,觉得非常艳丽夺目,便开始培育。”
“亦或者,他就是通过章艳娘,知道这么一种花的。”
如果章艳娘耗尽家财也要弄到的药跟这种花有关联,就很好解释了。
韩陆对于章艳娘很痴迷,这种痴迷,在整个孟家庄人尽皆知。
谢吉祥道:“你说,他会不会跟踪章艳娘,并且揣摩出章艳娘的秘密,章艳娘不搭理他,并非因为看不上他,只是知道他出不起自己的过夜资而已。”
“但他知道了秘密,一切就好说了,章艳娘需要这种花过活,他就自己培育出来,只要他手里有,章艳娘还能不跟他?”
赵瑞右手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道:“他对种花很有天赋,终于种出了章艳娘所
需的花,捧着去献给章艳娘的时候,不知为何出了差错,以至于他直接杀了章艳娘,并把她做成了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谢吉祥道:“如此,便能说通,并且韩陆清楚知道生前用了这种药,死后骨骼会产生牡丹花纹。”
两人如此一推,便把整个案子串联起来。
赵瑞道:“但他为何要杀孟继祖?”
谢吉祥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没有头绪,便只能摇头:“尚且不知,但我总觉得,他杀孟继祖同章艳娘有关。”
“而且我也认为,韩陆还活着,正隐藏在什么地方,培育着他痴迷的花。”
赵瑞微微一顿,他突然猜到了一个可能。
“三十年前,隐山寺付之一炬,一切阴谋化为乌有,忠王所努力的一切,也不复存在,”赵瑞淡淡道,“你说,后人是否会不甘心呢?”
当年通过这种药物,忠王很快便控制住了金吾卫,它比任何东西都牢靠,也能让人无比忠心。
只要掌握了它,就能掌握一支无所不能的精锐。
可它太稀少了,稀少得如同妆奁里的南珠,每一颗都璀璨夺目,每一颗都价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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