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我看到了韩陆的面容,只要再碰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赵瑞抬眸看向她,目光温柔,好似氤氲着星辰大海。
“好,到时候就靠小谢推官缉捕真凶了。”
此时的皋陶司自是一派欢欣鼓舞,他们几乎已经触摸到真相,只需要最后找到真凶即可。
而不远的长信宫中,很是意气风发的大皇子李灿,似乎也欢欣鼓舞。
他穿着皇子的靛紫色金银绣常服,大步走在官道上。
韩安晏跟在他身边,依旧言笑晏晏。
李灿瞥了他一眼,问:“韩大伴近来瞧着似乎有些瘦了,想必伺候父皇很是辛劳。”
韩安晏立即摇头:“哪里哪里,这都是臣分内之事,大殿下谬赞了。”
李灿淡淡笑笑,道:“还好父皇身边有韩大伴这样的知心
人,能照顾好他老人家。”
这次韩安晏没说话。
李灿步伐很快,不多时就来到勤政殿前,见韩安晏没有往乾元宫走的意思,不由有些惊诧。
“父皇病重,怎么不在乾元宫休息养病?”李灿问。
韩安晏苦笑道:“马上就要秋日,转眼就到寒冬,朝廷上下都是政务,圣上哪里有空休息。”
“父皇真是勤勉,”李灿虔诚道,“吾辈当效仿。”
韩安晏立即道:“大殿下已是人中龙凤,圣上也经常夸赞。”
李灿瞥他一眼,又笑了。
两个人一路打机锋,待进了勤政殿才闭嘴不言。
这一次,韩安晏没有领着站在屏风外等,他轻手轻脚进了御书房,轻声细语说了几句话。
李灿垂眸站在屏风外,看似很是淡然,实则在听里面的对话。
但那声音朦朦胧胧,温温柔柔,他听到最后也没有听清,忍不住勾了勾嘴唇。
还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
不多时,韩安晏退出来,轻声道:“圣上刚刚醒来,大殿下且略轻一些,这边请。”
李灿跟随韩安晏的脚步绕过屏风,抬头就看到那张宽大的御案,每次请安都稳稳坐在御案后的玄色身影此刻却不在,只留了一把空荡荡的龙椅。
李灿的目光在那龙椅上停留片刻,随即便转开了眼睛。
韩安晏领着他往后面的暖阁行去,不过走了三五步路工夫,热意便扑面而来了。
此时还未到秋日,殿中却已经开始烧火龙。
李灿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在龙床前跪下,如同往常一般给天宝帝行礼:“儿子给父皇请安。”
天宝帝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嗓音响起:“起来吧。”
李灿低着头,唇角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瑞:我的小青梅关心我,开心!
谢吉祥:我只是关心上司而已。
赵瑞(笑意盈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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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定风波14更新:2020-11-04 17:10:40
李灿起身, 乖顺低着头,只用余光去看。
此时的天宝帝正躺在重重帐幔之后,让人看不清面容。
苦涩的药味充斥鼻尖, 李灿平日有多厌恶这种味道,现在就有多喜欢。
他规规矩矩站在那,低声道:“父皇身体如何?太医可有尽心医治。”
天宝帝咳嗽了一声, 气若游丝:“尚可, 劳皇儿担忧了。”
一声父皇,一声皇儿,二十几年来,他们都是如此亲密地称呼彼此。
李灿道:“父皇身体抱恙,儿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望父皇早日康复。”
天宝帝正要宽慰他几句, 刚一张口, 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空荡荡的暖阁里,一瞬间便只有天宝帝的咳嗽声。
李灿低头守在床边, 待到天宝帝不再咳了, 才皱眉问韩安晏:“太医是干什么吃的, 父皇入秋就会咳疾,为何这么多年都未曾治好?”
韩安晏忙弯腰行礼:“大殿下所言甚是,是臣的错。”
李灿冷哼一声。
他耳畔听着天宝帝费力的呼吸声, 终于抬起了头。
这么多年, 他一直低着头说话, 早就累了。
他扭了扭脖颈,目光炯炯,直直往帐幔之后看去。
韩安晏似乎有些惊讶:“大殿下……?”
李灿没有理他, 只看帐幔中那消瘦孱弱的人。
从二十五年前他就在想,这个人羸弱如此,为何还能苟延残喘,拖着病体活下来?
若当年他就死了,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
李灿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冷意:“韩大伴,听闻之前宫里请了坊间名医,也没有一个能给父皇医治?”
韩安晏下意识看了看他,然后便道:“倒是有两位神医带了祖传的方子进宫,圣上用药之后,已经明显好转。”
天宝帝如此,竟然还是服过药之后的状态?
李灿自然知道天宝帝已经用药,否则他今日也不会跑这一趟。
宫里太大,宫道太远,他不想日复一日走在冰冷的青砖上,只能遥遥看着恢弘的大殿。
“父皇缠绵病榻,你说已经好转?”李灿声音带着震怒,“若他们不能给父皇治好病,要来何用?还不再去寻人!?”
韩安晏这一次只得跪下,不敢再多言。
就在这时,天宝帝开口了。
“皇儿。”他声音依旧孱弱,却也如同往常每一日那般温和。
无论多重的病症,也无论多痛苦地活着,天宝帝从来都是温柔的。
李灿立即躬身道:“父皇。”
天宝帝咳嗽一声,声音里也有着无奈:“皇儿,莫要为难旁人,父皇的身体父皇自己心里清楚……怕是……”
他说得断断续续,若是亲近之人听了,定会心酸难过。
李灿也不由哽咽起来:“父皇,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天宝帝叹了口气。
父子两个一下子就温情脉脉起来。
韩安晏默默从地上爬起来,给大殿下摆上椅子和茶水,然后便退了下去。
暖阁里一片安静。
父子两个都不说话,一个躺在床上费力喘气,一个坐在床边淡然吃茶。
大约是觉得暖阁里气氛太过沉闷,天宝帝缓缓开口:“灿儿,你的长子多大了?”
李灿微微一愣。
虽说他从不参与政事,这么多年来同天宝帝相处,也大多只说些家长里短,原来天宝帝也不是没有问过他的子嗣,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再问,就有些意味深远。
李灿垂下眼眸,道:“已经八岁了。”
他的原配王妃身子骨不好,生了几个都没有养成,最后自己也抑郁而死。
后来还是娶了郑氏之后,才渐渐养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
天宝帝轻声笑了笑。
“八岁了啊,八岁就养成了。”
李灿突然有些烦闷,他也说不上来,总之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火一股脑翻涌上来,在他心里熊熊燃烧。
“养成又能如何?”李灿问。
天宝帝大概没想到他会如此尖锐,一瞬间有些迟疑,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李灿看到他被自己一句话说得住了口,心里很是畅快。
他悠闲地往后靠了靠,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下来。
“父皇,您身子骨并不硬朗,这么多年支撑下来,想必很是辛苦,”李灿声音也有着同他别无二致的温和,“今年又旧疾复发,缠绵病榻,不如早早休息吧。”
休息什么?一个皇帝若要休息,那便是退位。
天宝帝的呼吸粗重,如同灶台下的风箱,让人无法忽视。
李
灿慢条斯理说:“父皇,您有这么多儿子能替您分忧,早就应当休息了,何苦如此勉强自己?”
“毕竟,人一生只有一条命,”李灿说到这竟然还笑了,“什么天命之子,什么真龙化身,不过是骗骗百姓的说辞,父皇自己心里应当很清楚。”
“如此活着,是不是很痛苦?”
二十五年后的今天,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他不再沉默隐忍,在一切都执掌手中时,终于露出了他隐藏多年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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