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闺杀 第46章

作者:鹊上心头 标签: 甜文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赵瑞循循善诱:“所以这结亲不能只看亲上加亲,有时候血缘远一些反而更好,什么姨表亲之类的……还是不结得好。”

  然而一门心思沉浸在案情中的谢吉祥,完全没有领会赵瑞的弦外之音,她若有所思道:“那个孩子被藏在荒宅,祝凤仪有心隐藏,按理说祝锦程是不可能发现的,他遗书中也说,自己一开始并未知道真相。”

  但是后来,他写直至一日他偶得真相,这个真相是怎么偶得的?是有知情人告诉他真相,还是他自己发现了什么证据,这也未曾写明。

  谢吉祥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这祝锦程也是,便要留下遗言,却又如此含糊不清,把所有关键之处都一笔带过,这让人怎么追查?”

  赵瑞淡淡道:“他到底是祝家人,不想看祝家名声狼藉一败涂地,这一封绝笔全是因不愤母亲枉死,也不忿自己被人所害,冤屈无处伸展。他恨祝凤仪,却不恨祝家,祝家上下那么多人,他不能坐视不管。”

  这才是一个少东家应该有的气度。

  所以他没写祝凤仪到底做了什么龌龊事,也未写到底如何知晓真相。

  若是外人看到这封信,也不会知道多少真情。

  赵瑞也是如此被培养长大,多少明白祝锦程的心思,但谢吉祥看来,这都是多此一举。

  “难道他不写,我们就不会查?但凡天底下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秘密就永远都不是秘密。”

  谢吉祥冷哼一声,道:“他这么欲说还休,反而让人想要查明真相,我看他其实不是为了祝家着想,他是想让祝凤仪遗臭万年,再也不能维持竹君子的体面。”

  “你啊,”赵瑞道,“还是太过坦诚。”

  谢吉祥重新看那封信。

  祝家的这个案子,看似扑朔迷离,看似毫无线索,实际上他们已经掌握了许多外人不知的内因,只要把这些线索都连起来,反复推敲,梳理清晰,这个案子说不得就能破案。

  谢吉祥道:“其实祝锦程不光只留下了这封遗书,他还留下了两首诗。”

  “不管池小荷是如何死的,这两首诗绝对不可能是

  她自己喜欢才偷偷绣在贴身衣物上,肯定是祝锦程为了留下线索,特地让她绣的。”

  “你说,祝家的池塘里,是否会有另外的线索呢?”谢吉祥若有所思,“之前那个小二说过张管家投河而亡,这封祝锦程的遗书也说张管家被逼投河自尽,那么这个河,是否可以理解为祝家的那个荷花池?”

  赵瑞行至墨兰轩窗边,遥遥往外望去。

  墨兰轩之外,是一片茂密竹林,荷花池隐藏在竹林一角,隐隐约约透着粉白的荷花,摇摇欲滴。

  赵瑞淡淡道:“祝家没说荷花池不能挖,既然如此,挖一挖也无妨。”

  谢吉祥道:“希望最终的线索,就在这里。”

  从墨兰轩出去,外面的灵堂中,柳文茵依旧跪在棺木前,虔诚地给亡夫守灵。

  祝凤仪早就不知去向,灵堂中只有柳文茵一人守候。

  赵瑞来到灵堂之中,垂眸看向柳文茵。

  “柳氏,皋陶司在贵府墨兰轩搜到尊夫遗书,其中详述自己为人所害,请求官府查明真相。”

  柳文茵浑身一颤,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什么?”柳文茵顾不上眼中的泪水,她似满腹疑惑,“赵大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赵瑞声音坚定:“尊夫认为自己是被害断腿,又因知道祝家秘密被人灭口,留遗书请求官府调查其死因。”

  他并未说多详细,把郝夫人之事全部隐藏下来,单只说祝锦程之死。

  他如此说的时候,谢吉祥的目光也紧紧落在柳文茵身上,想知道对于祝锦程的死,她是否知情。

  然而,柳文茵却好似刚听到这件事一般,她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说话。

  赵瑞皱眉,脸上越发冰寒:“柳夫人,既然尊夫留有遗书,本官便不得不查,不能让不法之徒逃出生天,让死者死不瞑目。”

  “夫君,”柳文茵突然哽咽出声,她呜咽道,“夫君那么好的一个人,谁会害他?”

  柳文茵泪如雨下。

  “怪不得夫君前些时候总是疑神疑鬼,每日都说胡话,肯定是有人趁我不在骗他,”柳文茵哽咽道,“夫君心地善良,品行高洁,他说有人害他,一定是真的。”

  谢吉祥微微一愣,没想到柳文茵居然承认了。

  不,她承认的不是害死祝锦程,也不是她知道真相,她只是说:“有人害死了夫君。”

  柳文茵低头擦干眼泪,她道:“怪不得夫君死相如此可怖,原来他不是中风而死。”

  “那个骗他的人,说不定就是害死他的人。”

  柳文茵突然转身,对着赵瑞连磕三个头。

  嘭嘭嘭三声,每一下都是那么用力:“还请赵大人查明真相,给我夫君一个公道。”

  ————

  刚刚他们还在怀疑柳文茵是否与祝锦程的死有关,结果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柳文茵就恳请官府明察。

  难道真的是他们怀疑错了人吗?

  谢吉祥顿了顿,扭头看向赵瑞,却未在他脸上看到疑惑。

  “既然你说要官府查明尊夫死因,那么即刻便得开棺验尸,”赵瑞道,“柳夫人,若你能想到任何嫌疑人,且细细说来,本官一定详查,给尊夫一个公道。”

  柳文茵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浑身都抖起来,好似整个人沐浴在冰冷的河水中,抖成冰河中的虾子。

  “大人真的能替外子伸冤?”柳文茵轻声说道。

  赵瑞沉沉看着她,没有回答。

  柳文茵仿佛已经得了承诺,她垂下眼眸,真个人瘫坐在地上。

  如此一来,她高耸的肚子就越发显眼。

  “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有个怀疑的人,”柳文茵苦笑道,“可我在这家里最多只算是个外人,原先外子还在的时候,我还能管一管家,如今即便心中疑惑,也不敢明说。”

  “外子死得何其冤枉啊!”柳文茵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啼哭起来。

  赵瑞一边听,一边对灵堂外的邢九年招手。

  这一次来祝家,他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白图出去调查张管家和祝凤仪,而邢九年则一直默默跟在校尉们身后,就等赵瑞一声令下。

  若是祝家不肯告官,赵瑞便找借口详查祝锦程死因,若是祝家知道躲不过这一遭,痛快报官,那么立即便能验尸。

  果然,不管祝家什么态度,柳文茵却是主动求了官府。

  她是祝锦程的未亡人,她的话是最管用的。

  所以,赵瑞干脆利落叫了邢九年,开棺验尸。

  待那钉得严实的棺盖被打开,显露出里面祝锦程青紫黄白的脸,就

  连见多识广的邢九年都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小子死得惨啊。”

  邢九年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柳文茵哭得越发凄凉。

  赵瑞对邢九年使了个眼色,领着柳文茵出了灵堂,直接就在院中的假山处询问:“柳夫人怀疑的人是谁?”

  谢吉祥跟赵瑞一直跟着这个案子,对案情也很了解,若真相真如祝锦程所言,那么柳文茵怀疑的人一定是祝凤仪。

  除此之外,祝家也再无旁人有此动机。

  但柳文茵却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张忠。”

  赵瑞略有些迷茫,倒是谢吉祥略微一思索,惊讶道:“夫人所言的张忠是张管家?”

  柳文茵低头擦了擦眼泪,幽幽叹了口气:“我一直不敢说,就怕旁人不信。”

  她道:“之前外子出门接货,被山贼打劫伤了腿,回家之后便精神不济,我以为是因为腿伤让他心思不定,后来听他梦里说胡话,才知道有人在他耳边编排是非。”

  柳文茵说起这事,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若不是这人不停跟外子说这些话,引得外子性情大变,谁的话都不听,外子又怎么会年少夭折。”

  祝锦程满打满算还未及二十五,说是年少夭折也说得过去。

  赵瑞跟谢吉祥对视一眼,谢吉祥道:“这个不停鼓动祝大少爷的人就是张管家吗?可他不是已经死了?”

  柳文茵咬了咬嘴唇,一脸恍惚:“我也以为他死了,家里人都知道他自己跳了荷花池,不可能还活着。可我听外子只字片语,张忠确实还活着。”

  柳文茵肯定道:“他还偷偷跟外子说了些不三不四的事,让外子病情更重,以至于本来可以好的腿,这下彻底好不了了。”

  谢吉祥看她眼睛红彤彤,手里紧紧绞着丝帕,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怨恨。

  “这位张管家,到底跟祝大少爷说过什么?祝大少爷的遗书我们作为外人看不太懂,夫人应当比我们更清楚。”

  柳文茵低下头,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开口。

  谢吉祥柔声劝说:“柳夫人,只有你实话实说,我们才好调查清楚尊夫的死因,也能知道这位张忠管家是否真的活着,又是否是他杀害了尊夫。”

  柳文茵本就柔弱的肩膀一瞬间就垮

  了下去。

  “张忠跟外子说,婆婆的死同父亲有关,他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谢吉祥听着她的话,脑中越发清明。

  柳文茵声音很轻,似乎怕别人听到,她说得很是隐晦:“张忠说,父亲是因为……跟人有了外情,不愿被人知晓,结果婆婆歪打正着知道真相,父亲便杀人灭口,为了栽赃嫁祸逼得他跳了池塘。”

  这个他,指的是张忠。

  她说得隐晦,可谢吉祥却都能听懂,这跟祝锦程留下的遗书几乎一致,也给他们解释了这个事实真相到底是谁告诉祝锦程的。

  却是大家都以为已经死了的张忠。

  柳文茵继续道:“可外子已经病糊涂了,先不提这个张忠是不是曾经的张管家,只听这件事就很匪夷所思。这个张忠就是看外子心绪不佳,才如此诓骗他,以至于外子缠绵病榻,被池氏这么一气,立即就中风而死。”

  说到这里,柳文茵猛地顿住了。

  她迟疑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立即愤恨道:“这个池小荷,是不是也是张忠请来的,就是为了逼死外子?”

  想通这些,柳文茵一下子承受不住打击,她脚下一软,仰头倒在孙嬷嬷怀中。

  “是我,”是柳文茵痛哭出声,“是我害死了外子,要是我没有纳那女人进门就好了,外子就不会死了。”

  柳文茵的哭声回荡在阴冷的灵堂里,此刻明明是炎热夏季,可谢吉祥却觉得周身寒冷。

  柳文茵如此一说,一切似乎都清晰起来。

  但谢吉祥还是觉得,这些话中有些不对。

  她问:“张忠为何要害死祝锦程?池小荷又是谁害死的?”

  即便张忠真的是张管家,他大难不死,为何要回来再入祝家,难道只是为了被人栽赃陷害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