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可夫人红杏出墙情人无数,却实在令他颜面扫地,便是依旧能平步青云,以后人人见他都会想起这事,他实在也丢不起这个人。
赵瑞拍了拍谢吉祥的肩膀:“不急,我们时间很多,慢慢查便是。”
校尉早就查到了王海林的住处,两人直接来到王海林所住的厢房,刚一进屋,就看到他坐在桌边发呆。
之前他们也知道,文家人口不多,带来琉璃庄的人就更少了,除了几个老家带来的丫鬟小厮,便是当地寻的长工,都住在后面的厢房中。
或许因为同当家夫人有染,让王海林在文家颇为舒服,他自己单独住了最靠边的一间厢房。
屋子虽不大,却有窗,比之许多百姓住的都要好。
王海林知道自己门口有校尉看管,在屋里坐着也很焦虑,待到谢吉祥他们刚一进来,立即便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啊……两位,两位大人好。”王海林略有些结巴。
谢吉祥动了动鼻子,在王海林的屋舍内,闻
到了很淡的沉宜水香味。
谢吉祥眯着眼睛,发现他手里正抓着一个精巧的荷包。
那应当是潘夫人送给他的礼物。
“王海林,”谢吉祥直接了当问,“你对潘夫人是否真心?”
在文家的所有人中,王海林的作案动机是最低的,一开始谢吉祥以为是因潘夫人对文大人还留有旧情,令王海林不满,然而刚刚搜寻到的线索,不仅加深了文正诚的嫌疑,也加深了王海林的。
如果知道潘夫人移情别恋,这个年轻的对潘夫人满心爱恋的长工会怎么做呢?
————
或许因为同潘夫人的关系一直都很隐秘,也可能少年心事无处排解,当谢吉祥问出这一句的时候,王海林脸上有着异乎寻常的激动。
他就如同正处在热恋期的少年那般,很是激动地说:“小的当然喜欢夫人,夫人那么好,还那么美,对我那么温柔,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谢吉祥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这番话确实发自肺腑,便道:“你如此爱恋夫人,可夫人……怕不能专一对待你吧?”
王海林脸上的迷恋瞬间消失不见,他垂下眼眸,沉默起来。
谢吉祥声音很轻,好似鸟儿在吟唱,一字一句刺入王海林的心中。
“夫人不仅有文大人,还有其他年轻的情人,这位新情人比你出身高贵,也比你更热情,或许,夫人对你渐渐丧失了原本的爱恋……”
谢吉祥叹了口气:“真可怜啊。”
王海林听到谢吉祥如此说,脸色骤变,若不是谢吉祥身边有赵瑞的存在,他恐怕都要冲上来,让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闭嘴。
“你胡说!”王海林嘶吼道,“夫人最喜欢我,最喜欢的是我!”
谢吉祥怜悯地看着他,都不需要多言,眼神中的含义却分外清晰。
你不是,她已经有了新的情人。
王海林终于受不了了。
他身上那种恋爱中少年的影子全部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变得充满恶意和怨恨。
“她怎么能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呢?”王海林粗声说,“只有我最爱她,只有我真心对她,老爷身边那么多红颜知己,新纳的外室年轻漂亮,那个小少爷整日里浪荡,不过送了她些许头面香露,夫人便倾
心于他,她真傻,他们都不是真心的。”
“只有我,怀着真心爱慕她。”
王海林这一次,终于吐露了实情,他不仅知道文正诚有外室,甚至知道潘夫人的新情人是谁。
谢吉祥问他:“所以,你对夫人生了杀心?夫人的失踪是否跟你有关?”
王海林脸上的愤怒渐渐消散,他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我怎么会想要伤害她?我爱她啊!”
“那你说是谁?”
王海林顿住了,他先是低下头去,很久很久,他才重新抬起头。
“所有人都有可能啊……”王海林眼睛通红,“夫人虽然很是心善,但总有人不满意。”
“大人喜欢外室,却不能纳回府中,他心里肯定怨恨。夫人的那个丫鬟巧思又笨又蠢,夫人教导她几次她还很不满,几次三番不想跟在夫人身边,总是闹着要去伺候小姐。大少爷每天都对夫人阴阳怪气,觉得是夫人害死了先夫人,谁都看不起,”王海林冷笑着说,“还有那个孙管家,自己贪污不说,反而还要责怪夫人没有治家之能,他也不去铺子里瞧瞧看,铺子里生意红火着呢,收成不好是他自己不懂记账。”
王海林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最后他说:“他们都对夫人心怀怨恨,只有我没有,只有我爱她。”
家里这些事,潘夫人或许都跟他说过,王海林一件件都记在心中,终于可以宣泄而出。
可他对夫人如此好,如此忠心,如此倾心,夫人依旧寻了新的情人。
喜新厌旧,才是人之常情。
谢吉祥同赵瑞对视一眼,都从他话中听出了跟上午审问时不同的答案。
文正诚表现得一往情深,实则早有外心。巧思说自己不恨夫人,感念夫人的抚照,结果还是想离开夫人,害怕不停被打骂。
文大少爷嘴里说着原谅夫人,可在府中却从来不肯给潘夫人面子,只怕依旧怀恨在心。
而那孙管家,因为商铺收成不好而被怀疑贪污,但根据王海林的所见,文家的商铺生意极好,应当跟早年没什么不同。
那么,在孙管家贪墨这件事情上,到底谁撒谎了呢?
赵瑞也略微皱起眉头,觉得文家之事颇为复杂。
两人又询问了一会儿王海林,最终从他
嘴里问到了潘夫人的新情人。
此人据说家中从商,很是浪荡,每日都在琉璃庄招猫逗狗,家中也是妻妾成群。
他跟潘夫人是从一次偶然的偷窃开始的,当时潘夫人在集市上闲逛,被人偷了荷包,是这位刘公子亲自追回,送到了潘夫人手中。
他为人风趣、幽默又出手大方,很是能讨潘夫人欢心,这一来二去,两人便黏糊起来,就连王海林这个年轻英俊的小情人,潘夫人都有些顾不上了。
姓刘的富家公子,这线索已经很清晰了。
问到这里,两人便准备离开,但谢吉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王海林:“府中老鼠多吗?”
王海林是府中长工,这些事都是他来操办的。
“什么?”王海林没听清。
谢吉祥又问:“后衙中老鼠臭虫多不多?”
军器司衙门已经建成百多年,每一任监正都会从外地搬来,因着住不了多久就要搬走,所以几乎都不怎么修整。
这百多年来,后衙显得分外破旧,家具也都有些斑驳,私下里肯定有许多老鼠臭虫。
王海林不知谢吉祥为何如此问,还是点了点头:“挺多的,刚刚搬来时,夫人让家中小厮们好好整治一番,才略少了一些,年初时臭虫又有些泛滥,夫人又让孙管家着手重新驱虫。”
孙管家吗?
谢吉祥点点头,跟赵瑞一起出了厢房。
来到临时搭建的帐篷之外,赵瑞吩咐苏晨:“派人去查文家在琉璃庄的几处商户生意如何,再查琉璃庄附近的药铺,看看年初时文家是否才买鼠药虫药等。”
苏晨拱手:“是!”
赵瑞想了想,又道:“刚刚王海林说潘夫人的新情人姓刘,家中是琉璃庄的富户,这条线索你亲自跟,看看这位浪荡的刘公子从前日起都去了哪里,现在又身在何处。”
两人打开进帐篷看了看,见邢九年还在忙,也没有额外的线索,便又都退了出来。
“我们来重新梳理一遍,”赵瑞道,“如果死者就是潘夫人,那么很明显,嫌疑人一共有五人,文正诚、孙三郎、巧思、文子轩和王海林,除此之外,同他们这几人有牵扯的刘姓公子和文正诚的外室也有嫌疑。”
这几个人,都有杀害潘夫人的
动机,并且杀害潘夫人之后他们都能从中获得好处。
文正诚可以广纳妾室,也可娶新的继室。孙三郎的贪墨之罪不会再有人追索,他依然可以在文家做他的大管家。巧思不用再挨打,也能换个差事,日子会好过许多。而文子轩则终于可以报仇雪恨,让母亲可以瞑目。
王海林自然不用多说,潘夫人死了,她就不能再找新的情人,或许在王海林心中,潘夫人将永远属于他。
如此一来,死在柴房的死者,是潘夫人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在这个家里,想要她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可若不是呢?
“如果死者不是潘夫人,我们先不去揣测对方的身份,”谢吉祥若有所思道,“如果潘夫人还没有死,那她在哪里,是否会有危险?又是否真的如我们在主院所见那般,她很有可能是自己主动离开?”
赵瑞道:“如此也不是没有可能,文家想要潘夫人死的人太多了,外人或许不知,但潘夫人日日生活在这里,对文家的事也算是了如指掌,这些人对她都是什么样的心思,她或许早就清楚。”
“不离开这里,很可能死的就是她,所以她早早准备好,就等一个良机直接消失。”
两个人说到这里,都有些沉默。
如果是如此,那么一切就要从头来过,失踪案需要和纵火毁尸案分开调查。
谢吉祥低头思考片刻,突然道:“不如我们先从起火时都有谁不在场查起?”
“好主意,”赵瑞笑了,“还是吉祥聪慧。”
不管死的人是谁,她又是什么时候死的,杀人者很有可能跟纵火者是同一人,只要起火时有作案时间的,都是嫌疑人。
两人先去寻了水车队的队长,队长道:“柴房这里的火大概是从死者身上烧起来的,不过起火点不单是死者,柴房中的木柴上也被泼油,如此可以让火势快一些,但要烧到烈火弥漫,怎么也要两刻左右。”
谢吉祥记得很清楚,他们来到衙门时,整个柴房都已经笼罩在火海里。
如此来说,当时应当已经烧了小半个时辰。
不过那时候文正诚在前衙,看不到后面的情形,而孙管家等人还在努力救火,全在后厢房处。
如此推算,最早辰时就
已起火,起火之后一刻左右文正诚去护城司报案。
护城司离军器司衙门很近,步行片刻就能到,根本不耽误时候。
后来护城司把案子转给赵瑞,赵瑞又从芳菲苑坐马车赶来军器司,又过去两刻。
就这小半个时辰,整个柴房全都烧起来。又等了两刻,水车队带着蓄满水的水车赶到,开始全力灭火,军器司的这一场大火才终于扑灭。
赵瑞叫来孙三郎,重新询问起火时众人在何处。
孙三郎道:“大人,当时刚过府中早食时候,府中众人大多都在各自住处休息,不多时就要上工,所以几乎都瞧不见旁人所在。不过当时草民出府去见商户的掌柜,倒是不在府中。”
之后的所有人,回答都如同孙三郎一般,大多都在自己的卧房内。
就连文正诚,也说自己用完早饭在花园里散步,排解夫人失踪的忧愁。
于是乎,这一场火,文家任何人都有可能动手,除了孙管家。
谢吉祥叹了口气:“查了也白查。”
赵瑞却摇头:“不,没有白查,这刚好可以说明,死者肯定跟文家有关。”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但谢吉祥皱眉片刻,很快便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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