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西特
似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章舒闭上眼睛再去看,一切还是原来模样,站在地里拿着锄头的真是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
什么野心,什么名利,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
陆肖给章舒做了一顿饭。
章舒还没从这种意想不到的局面里出来,她看着面前的几盘菜,眼里出现清晰的难以置信。
陆肖把盛好的饭端给她:“都是我种的菜,我觉得比菜市场买的好吃,你尝尝看。”
章舒拿起筷子夹了几根豆角吃,脆脆的,味道不错,她的心里五味陈杂。
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再次吃到这个男人做的饭菜,上次还是公司第一个单子接下来之前的事。
很多年了。
陆肖拉开章舒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你来找我,是为的公事吧?”
章舒闻言,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陆肖将文件翻开,说话时的语气里带着对老朋友的调侃:“以你的经验,还有什么项目是你拿不定主意,需要我参谋……”
他看到了文件上面的几个字,话声顿住了。
记忆在霎那间倒退回到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
稚气未脱的章舒躺在席子上翻杂志,她抬脚去踢踢坐在小电脑桌前画图,同样年轻张扬的陆肖:“你过来看这里,面向大海,背靠青山,多漂亮啊,我喜欢。”
陆肖因为章舒那一脚画错了一处,他也不生气,只是用橡皮擦掉,回头去看杂志上的地方:“姑奶奶,你可真会挑,喜欢也没用,那地儿寸土是黄金。”
“别这么丧气,现在我们是穷,不可能穷一辈子。”章舒坐起来,满怀憧憬的说,“将来等我有了钱,我一定要买下这里,建一个游乐场,不对,城堡。”
她想了想又说:“算了,还是游乐场吧,到那时候我们肯定有孩子了,游乐场好一点。”
陆肖继续画图,铅笔在图纸上勾勒出青涩的线条:“将来还早,你慢慢想吧,想好了告诉我,我来设计,你把关。”
章舒趴到陆肖背后,懒懒的勾着他的脖子笑:“那好,我们拉钩。”
“拉什么钩,又不是三岁小孩,嘶,别咬,你属狗的啊,好了,拉,跟你拉。”
于是陆肖跟章舒拉钩,心里揣上了同一个梦想。
思绪从过去回到现实,陆肖把文件收起来搁在桌子一边,面上没有变化,嗓音却有点沙哑:“先吃饭吧,晚点我再看一下文件。”
章舒嗯了声,继续吃饭。
饭桌上没有话语声,只有筷子偶尔碰到菜盘的轻微声响。
两个人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虽然期间没有过交流,却也没有什么尴尬跟压抑。
碗筷都是陆肖洗的,他的动作熟练,也并不觉得别扭,像是真的习惯了现在的平淡生活。
章舒看着厨房里的身影:“你真不回去?”
“不了。”陆肖拿抹布擦着台子上的水迹,“我在这里种些瓜果蔬菜给你们吃,挺好的。”
章舒半响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况且有些合作商只认你。”
陆肖说:“那你可以来找我。”
章舒静默片刻:“太远。”
“电话,视频,微信,多的是联系方式。”陆肖说,“这边远离城市的喧嚣,空气好,视野也空旷,适合过来散散心。”
章舒避开陆肖眼里的期待,她不再多言,天黑前带着文件走了。
陆肖一路把章舒送上车。
快关车门的时候,章舒用手按住了,她探出头去看陆肖,说有时间会带安安过来。
陆肖终于还是用公司绑住了章舒。
章舒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又在商场混了多年,精明睿智,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们十七岁认识,十八岁相看两厌,互相给对方使绊子,乐此不疲,二十岁爱上,爱的浓烈,恨不得一睁眼就是天荒地老。
二十六岁在双方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结婚生子,孩子六岁的时候,他们三十二岁,婚姻如同一张浸泡过冰水的白纸,触手去碰的时候一片刺骨的冰凉。
家里的结婚证最终换成了离婚证,他们协议离婚,从此分道扬镳。
离婚后的第三年,已经走了很远的陆肖开始回头,他一路往回走,却发现妻儿都脱离出了他的人生轨迹,走上了一条跟他无关的路。
陆肖找过去,他丢下了半生追逐到的所有财富跟权势,只想换一个现世安稳。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得到了很多,失去了很多,也看透了很多,回过头来还能在身边的其实很少。
家人也好,爱人也罢,无论是哪一种关系,他们的余生都注定要纠缠在一起,分不开的。
第72章 尾声
冬冬是个戏精,浑身都是戏,从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闭上眼睛,这期间他都有在演出,每天如此。
家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是他拿来表演的对象。
边维经常被儿子拉过去配合演出,譬如把一个空的玩具小盘子跟小勺子递给她,叫她吃东西,还叫她慢点吃,要吹吹,她必须拿勺子在空盘子里挖来挖去,吃一口吧唧一下嘴,说好好吃,又譬如跟儿子一起抱着玩偶去卫生间给它撒尿,拉臭臭等等等等。
花样百出,全是些各种无实物表演,只能靠想象,总之是一言难尽。
边维干巴巴的演技愣是被儿子给带的精湛了起来。
按理说,小孩子是谁带跟谁亲。
边维的店里挺忙的,她陪儿子的时间其实不多,但儿子还是跟她最亲,只要她一回家,谁都不要,就要她,像只小奶狗一样在她身边打转。
一天下午,边维没去花店,她在电脑前写情人节的广告语,儿子突然蹬蹬蹬跑进来,也不说话,就使劲拽她手臂。
边维配合的站起来,奇怪的问:“冬冬,你干嘛呢?”
冬冬还是不说话,小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像是害羞,他一路把妈妈拽到柜子那里,柜子里有好多吃的,他知道。
边维:“……”
她把柜子门拉开,拿了包饼干拆掉外面的包装袋,当着儿子的面咬一口吃。
冬冬仰着脖子:“妈妈,你好漂亮。”
他完了还眨巴着大眼睛强调:“真的真的好漂亮!”
边维没搭理,咔滋咔滋啃饼干。
冬冬开始换路数,他蹲下来摸摸妈妈的脱鞋,拽两下鞋前面的兔子耳朵:“妈妈,你的鞋也好漂亮。”
边维还是没搭理。
冬冬急了,他站起来,伸手去指妈妈手里拿的饼干,直奔主题:“妈妈,这是什么呀?”
边维快憋不住了,她摇头:“不知道。”
冬冬大声说:“是饼干!”
边维忍的嘴角抽搐,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哦,是饼干啊。”
冬冬吞咽口水,声音脆脆的问:“好吃吗?好吃吗?”
边维看他那样儿,特可怜,就给了他半块饼干。
“谢谢妈妈!”冬冬接过去小口小口的吃,高兴的不得了。
边维在儿子面前蹲下来,也学着他露出可怜的表情:“冬冬,给妈妈吃一口呗。”
冬冬把饼干往后面藏,认真的说:“妈妈你不能吃,有毒。”
边维翻白眼,逗我玩呢吧,有毒你还吃?
晚上边维把这个事说给章亦诚听,委屈巴巴的说儿子欺负她。
章亦诚没给回应。
边维趴到男人的背上,手指在他的发丝里拨||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不喜欢我了?”
章亦诚叹息:“维维,你嫌我老了。”
边维呆滞半响,她从男人背上滑下来,扳过他的肩膀,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怎么了这是?我哪儿有嫌你老啊。”
章亦诚揉额头:“最近我亲你的时候,你都会躲开,不让我亲。”
边维抿嘴。
章亦诚看她不说话,就以为是真的跟自己猜想的那样,面色沉了下去。
“我知道婚姻是门很复杂的学问,一直在摸索着去经营,要是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说,我会想办法去改进,维维,我们还有余生要过,我……”
边维赶忙捂住男人的嘴巴,跟他坦白:“我就是牙疼,牙龈都肿了,很糟糕,所以才不让你亲的。”
章亦诚:“……”
他拉下嘴上的手捏在掌心里面:“那你为什么要瞒着?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
“你说呢?上次我说我牙疼,你就要带我去牙科。“边维叉腰,“就因为你那么说,我晚上就做噩梦,梦到医生拿着大钳子在我的嘴里捣我的牙齿,弄的我一嘴都是血,把我给吓醒了。”
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冷战。
章亦诚伸手去拉妻子,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手臂圈着她的腰,嗓音低低的:“不是嫌我老就好。”
边维哄孩子一样哄着男人:“怎么会呢,章先生,你还没到四十,就算到了,那也还是一枝花,杠杠的。”
章亦诚没有被哄的晕头转向,抬手去捏她的下巴:“张嘴,我看看你的牙齿。”
边维死命摇头,做梦!
客厅里,边父边母在陪外孙子玩,过几天亲家就要过来了,说是住个把礼拜,带带小孩,他们在这儿待着也不合适,要是吵起来,会让小辈难做。
所以边父明天就回去,把家里的卫生搞一搞,水电煤气什么的也要看看。
冬冬在拿着比他大很多的扫帚扫地。
这个年纪的小孩除了学大人说话,还喜欢学大人做事,觉得新鲜,好玩。
边母一边叠衣服一边问:“冬冬,外婆跟妈妈比,谁更漂亮?”
边父觉得她是自讨没趣,隔三差五就问,外孙子也是能耐,永远都是一个答案。
冬冬笨拙的挥动着扫帚:“妈妈。”
边母接着问,从外公到爷爷奶奶,挨个问了一遍,外孙子都说妈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