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虞
从她初二那年被他父亲带来江家时,他就知道她长得很好看,典型的水乡女孩儿娇颜,弯眸笑时,眼底有光。
只是那会儿的小姑娘五官还略带稚气,鹅蛋脸亦有婴儿肥。
还只是个小女孩儿。
这几年的时间沉淀,钟情的脸蛋儿愈发精致。
柳眉弯弯,化着精致眼妆,大地色眼影加深眼部轮廓,黑色眼线上扬,眼波盈盈。
左眼尾的棕色小痣,勾心摄魂。
两人沉默很久。
江白话哽在喉,半天,只有一句:“这些年,过得如何?”
钟情盯他几秒,扯唇,淡嘲:“很好。”
钟情嗓音偏嘶哑,没江白记忆里的软甜。
他起先没注意钟情声音变化,光顾着去在意小姑娘性格突变了。
等他想问时:“你……”
敲门声响起,起先叫他来帮着做笔录的小李探头进来说来领钟情走的人来了。
江白嗯一声,合十的双手拇指扣紧。
小李关上了门,走了两步,后知后觉打个颤。他怎么觉得江队刚那眼神那么冷呢。
钟情起身,往外走。
江白叫她:“情情…”
钟情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还有事吗?”
江白迈腿走到她身边,脱了身上的风衣,递给她。
钟情瞟男人递来的风衣一眼,拒绝:“谢谢,我不需要。”
她拉开门,转身离开。
审讯室门大开,室内灯光与走廊光线交融,钟情娇小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江白视野。
他捏紧手中风衣,眼底阴色一片。
-
钟情跟着经纪人沈枳从警局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
鹿城临海,夜风拂过,只穿了件毛衣的钟情身子抖了下。
沈枳瞟她一眼:“你外套呢?”
钟情眼睫垂下:“包厢,忘拿了。”
沈枳:“……”
那边,华依等人已经被各自的经纪人领走。
路过钟情两人身边时,华依狠瞪一眼钟情,低声放狠话:“你等着。”
“……”钟情连眼皮都没掀。
等着华依和她经纪人离开后,钟情跟着沈枳上了停在对街的黑色SUV。
车内一片温暖,轰走了身上的寒意。
沈枳递了保温杯给钟情:“喝点热水。”
“嗯,谢谢。”
钟情接过,打开杯子喝了一口热水。
沈枳瞧她一眼,语气无奈:“你好好的,和华依置什么气?还打架,闹到警局来,你知不知道,你十二月就要出道了?”
钟情捧着粉色的保温杯,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出声:“她骂我——骚.货。”
女孩儿声音平静到极点,像在阐述无关紧要事实。
沈枳语塞,想起那些事儿,叹息一声,跟认命似的劝钟情:“你以后离华依远点儿。”
良久,车厢里响起小小的一声嗯。
沈枳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去。
过会儿,沈枳想到什么,问钟情:“今天给你做笔录那个警察,你认识?”
钟情偏头看向窗外:“不认识。”
沈枳嗯一声,发动汽车。
黑色SUV车前灯如利剑劈开前方夜色,一溜烟的功夫,消失在路口转弯处。
“还瞧着呢?人都走了。”许途上来勾住江白的肩,望了一眼车影消失方向。
江白没说话,指间夹着根烟,火星在夜里忽明忽暗。
两人正站在路灯下,头顶昏黄的路灯光束打下,拉长江白身影。
黑风衣衣摆随风扬,宽肩窄腰,身高腿长。
许途这边念叨开来:“那真是钟小情?刚她从审讯室出来,我硬没认出来她。”
许途和江白是高中同学,大学又一起考的警校。
大学毕业后,江白奋战在一线。
许途则是家里托关系,让他回了鹿城,在如今北区分局讨了个职位混个铁饭碗吃。
他和江白认识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高二那年,江白突然多了个小仙女似的便宜妹妹钟情。
钟情性子活泼,长得又好看,逢人便说讨喜的话。甜甜一笑时,一双鹿儿眼弯成月牙。
转来鹿城二中不久,就成了大伙儿私下公认的校花。
许途回忆起刚才见着的钟情,依旧模样漂亮,只是昔年那双笑成月牙的鹿儿眼,空洞得让人心疼。
许途回忆起来,啧啧两声,感叹道:“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我瞧着钟小情啊——真是变了个人一样。”
江白吸了最后一口烟,吐出烟圈,捻灭烟蒂,丢进垃圾桶。
转身往警局走。
许途立马儿跟上:“我说钟小情变了,你咋不配合我下呢?”
江白停下脚步,他比许途高半个脑袋,垂眼看他,淡声:“她没变。”
许途愣了几秒,然后用肩撞江白:“是是是,没变,没变。在你心里,钟小情永远——”
“你话很多?”江白把他手甩开,冷淡看他。
许途对上江白淡漠目光,悻悻的摸了摸鼻尖:“不说了,我们说说今晚大清扫的事儿,有没有关于那人下落的线索?”
江白神色缓了缓,摇头:“没有。”
许途:“要真这么容易有,也不会把你调来鹿城。”
-
【十一月六日/周三/鹿城多云转阴
哥哥,在我最不需要你时,你回来了】
钟情合上笔记本,丢进抽屉,又上了锁,才关上灯上床睡觉。
她躺在床上,耳边是室友们绵长呼吸声,一片安静,可她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今晚和江白重逢的画面。
江白问她过得如何。
她说很好。
是谎话。
不过是想时隔四年后,在江白面前维持一点儿所谓的自尊。
要他知道,离了他,她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甚至更好。
可是…她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钟情住的是公司安排的宿舍,她作为即将出道的女团成员之一,宿舍也是同组合的成员。
两室一厅,四个女孩儿,两人一间。
钟情床位靠窗,窗帘拉开,她偏头,看见躲在乌云后的一轮弯月。周边散落几颗光芒淡弱的星辰。
今晚这夜,有点儿像她随江父从南城小镇来鹿城那晚。
月光温柔,繁星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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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父亲是名缉毒警察,在她出生不久,死于一场毒枭清剿任务中。
她的母亲在她父亲死后不久,就借着下海赚钱的借口,和人跑了。
留下年幼的钟情和奶奶相依为命。
钟奶奶经营着一家老字号裁缝店,就靠着一手好绝活,给人做衣服,缝缝补补,把钟情养成了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初二那年,钟情放学回家,家里来了个陌生叔叔。
奶奶告诉她,这是她父亲的战友——江维江叔叔。
钟情乖乖的叫了人,然后又被奶奶指使着进了房间做作业。
她听着奶奶和江叔叔说:“小江,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暗中帮着我们孤儿寡母的,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指不定那天就进了棺材。小情那妈不是个东西,我只能把小情拜托给你,你就看在小情爹的面儿上,把她照顾到成年就行…”
江叔叔立马儿应承下来:“钟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情的。”
钟情拉开房间的门,冲出来抱住奶奶,咬着唇哭:“奶奶,我不要离开你——”
钟奶奶拍她背哄她,给她讲道理:“小情,你要知道,人有生离死别,奶奶是半截黄土埋上身的人,迟早会死,你知道吗?”
她吸了吸鼻尖,抬起哭红的双眼,应了一声:“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