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素流年
苏暖听了这句话,只是略带疲倦地笑笑,不再接话,她已经知道这样的争吵不会有结果,她也许并不该来,寂寥了一颗心,转身下楼离开,这是她要做的。
还没有迈下第一阶楼梯,顾凌城便像影子一样沉默迅即,挡在了她的面前,苏暖仰起脸看他,方才风度在瞬息间消失殆尽,脸上是隐忍这不发作的愤怒。
“既然我们已经无法可谈,请你让开,我赶时间。”
苏暖绕过顾凌城欲走,他却拽过她的手腕,狠狠地一扯,手中忘记拉上拉链的手提袋落地,里面零碎的物品散落一地,在叮咛声里苏暖觉得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在门板上,整个身体就那样被禁锢在了顾凌城和门板之间。
顾凌城盯着她,混沌清冷的眼神,苏暖并不回避,视线在空中胶着,充满对持的意味,他忽而甩开她早已疼痛不堪的手,并且移开视线,却未离开她。
苏暖终于获得解放,她撑起双手去推顾凌城的身体,看了一眼自己红红的手腕,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一双强劲的手就瞬间托住了她的脸。
顾凌城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的薄唇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脸颊,暧昧而旖旎的姿态,苏暖没有料到的结果,被惊吓,以至于挣扎得异常的激烈。
就像是一部无声的黑白影片,他们之间的挣扎和禁锢愈发地激烈,“啪”地一声,他冷冷地接受了一个冷冷的巴掌,清脆的声响贯彻了整个廊间。
没有躲避,即使是眼神,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让,他看着苏暖淡漠以对的神情,他的唇瓣还重重地印上她的嘴角,清淡的烟草味汇入她的口鼻,他的手指拂过她湿润的眼角。
顾凌城低头看着指尖那一滴灼热的眼泪,难受得有些窒息,这是她第一次打他,当他吻上她的时候她落下泪滴,过于麻木的表情让他的胸口压抑得痛苦。
他放开了她倒退一步,俯视着苏暖潮湿的睫毛,双手放回裤袋里,骄傲地攥起来,他的心在慢慢地往下沉,沉到一个无底洞里,再也见不到光明0
他甚至察觉到自己眼眶的湿热,他终究无法忍受她的无视,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肩头,在她低身去捡手提袋之前,紧紧地盯着她,呼吸急促而不安:“你曾说爱我,现在,你的……还刺多少?”
“曾经的都已经过去了,再追究有什么用,我现在爱的是陆暻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苏暖流连着眼神,冷冷地看着顾凌城红红的眼圈:“希望你不要再为难陆暻泓,就当是我求你,成全我仅剩的一点点幸福。”
他停住所有的动作,面色骤然变得冷淡并且危险起来,眼泪泛动的潮湿也因她的话而干涸:“那你告诉我,你为此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你要魅影吗?除了即将到手的魅影,我一无所有……,”
苏暖嘲讽的笑还没消褪在嘴角,顾凌城却蓦地抱起她,转身,几步之后,随手把她扔进了沙发上,随即覆盖而上。
她来不及挣扎逃离,后背便撞上厚实的沙发,她在他冰冷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可遏制的疼痛,当他的手要碰到她的脸颊,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偏过头,目光平静,无关紧要的一种对待。
她就那样安静地呆在沙发上,以不动制万动,因为她始终明白,一个女人是不能妄图跟男人比蛮力的,不管你有多么不甘心,否则最后遭殃的只会是你自己。
八年里有三年的时间,他们的相处就是一场激烈的拉锯战,除了争吵很少有和平相处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内心的真实想法,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
然而最后的最后,这样克制自己的结果却是,她将对他所有的爱都给了另一个男人,他怎么允许她这样轻易地就将他脆弱的灵魂丢出自己的躯壳?
是呀,他是风流不羁,流连花丛,即便是现在,他依然要有别的女人,他也许一辈子做不到一个纯情派,可她却是他唯一一个想要一生在一起的女人,他想要她为他生儿育女,他想要回到第一次婚姻那样,每晚她都守着他回家。
“如果陆暻泓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死了,我会从魅影凹楼跳下去。”她说,脸色因为一场雨的浇淋后苍白憔悴:“你不应该成为阻挠我的那一个。”
“我凭什么?”他脸上突然挂上邪邪的笑和清淡的怒气,“要替他人做嫁衣。”
“我已经什么失去了太多,甚至不止一次想就此结束了无生趣的人生,爸爸,少晨,甚至是我怨恨的聂晓颖,这些人都因我而死,如果再加上一个陆暻泓”她憨憨的笑:“知道吗?我已经两个晚上没睡觉,当我感觉不到他在我的身边。”
她的话让顾凌城脸色晦暗不明,他的双手死死地握成拳,松开她,兀自坐着,双臂躺在沙发背上,优雅得交叠了双腿,似一株旺盛的食人草。
然后他的手轻轻地一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要看看她到底可以为陆矇泓做到什么程度?
有时候人总是太过骄傲,太骄傲地掩饰着自己的在乎,顾凌城看着苏暖轻轻地走下沙发,赤脚爬上窗台时,她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暗红的高跟鞋,眼神清淡。
顾凌城全身的肌肉都纠结在一起,虽然他的姿势没有丝毫的改变,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苏暖会真的跳下去,然而他忘记了一句话:爱是盲目的,震撼的。
结果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崩落了一滴眼泪,然后迅速地往楼下冲去,他低估了苏暖的决心,虽然从她站在铁门外起他就发现了她的绝望和无助。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心被另一个男人吞噬,做不到,也不想去做。
从两层的高度跳下,落地速度非常快,似乎瞬间就完成,来不及看什么,虽然她一直睁着眼睛。
跌落在草坪上,压碎了一枝桠的凤凰花,她闻到新鲜而略带刺激的汁液味道。后背失去感觉,苍凉得发麻,空中飘落的雨丝,似万箭凋零,浩渺而来,落进她空洞的眼里,惚着顺着眼线往下流。如果她救不了陆暻泓,那么就陪着他一起痛……她咧开嘴角笑了笑,苏暖,你果然有种,一串眼泪滚出来,然后一张焦虑,愤怒,鄙夷,痛苦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
他轻轻地俯下身,声音仿佛从天国传来:“陆暻泓值得你这么做吗?”她张嘴,咬住他的手指,近乎暴力地咬下去,满嘴的鲜血,混着雨水往唇角流,顾凌城皱着眉头看着她,他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顾凌城极少有机会品尝到这种心脏失重的感觉。
当一个女人在你的面前跳下去,她似乎在威胁你,却又带着不经意的玩芜他看不清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当她回头,他以为她在犹豫,现在想起来,那似乎是一种道别。
虽然只是二楼,然而并非每一个人都拥有这种冷艳的勇气,直到医生说,她以正确的姿势落地,只是擦伤和轻徵的脑震荡。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打着点滴的女人,如果从凹楼跳下,是否还能保持这样正确的落地姿势。
苏暖的眼睛紧闭,狭长的眼线,像一道明晰的忧伤。
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那妖娆似带着张力的弧度,指尖沾到一滴凉凉的泪,落在他包着纱布的手指上,瞬间被吸收,他忽然笑了笑。
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仰靠在椅背上,似一种无力地颓废。她怎么敢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得到他?
回想起她咬住他手指的样子,唇角的血冷艳带着凄美,双眼以外,纯洁素雅的脸,带着懵懂和毫无眷恋,杀气腾腾地落进他的视线,在苍茫的雨里撞击着他的神经。
他曾把过多的视线放置于她的双眼,直到个天才看清她那张无辜的脸,清清淡淡,没有生机的苍白。
而造成她这般结局的人,此刻就坐在她的身边,离不开,所以只能这样守着她,在她还没有恢复意识前,一个人独自霸占着她安详的睡颜……苏暖在凌晨醒过来。她下床起身,套上自己的高跟鞋,走出卧室,即便不开灯也能抹黑下楼,穿过客厅,然后不小心撞上沙发,在她跌倒前,先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有没有撞疼哪里?”
声音来自头顶,她在他怀抱里找不到贴合的姿势:“我要回去,告辞。”她挣扎开他的双臂,朝着门口走去。
“你难道不想再说服我把资料交出来吗?”
“那我说服你,你就会给吗?是我低估了你顾凌城,才会白痴一样地送上门,我怎么就忘记了,你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苏暖的反驳过后客厅瞬间沉静了,沉静得就像是黎明前的寂寞。
“如果我说,只要你住在这里,我就可以不告发陆暻泓呢?”
他淡淡的声音,并且盯着她的眼睛,苏暖在这种注视下也毫不回避,良久,她回答:“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打开别墅的门,她的眼前出现一片茫茫然的白雾,令她觉得四肢无力,嘴巴里一片苦,她将一只高跟鞋踩了出去,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如果你今天离开,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那就别再给我任何机会了。”
苏暖喃喃,嘴角的苦笑蔓延至眼底,她甩上门的那一刻,顾凌城的警告却在耳边响起:“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不想陆暻泓名誉扫地,性命堪忧,三天后回到家,我要看到你的人。”
他是在威胁她,她没听错,拿陆暻泓威胁她,可是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她变得无能为力,她静静地站在跑车边,看到玻璃窗上自己清亮的面庞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一个星期过去,陆暻泓依旧没有回来,相反的,时而有国安部的工作人员到家里来取证,苏暖心中的焦虑也越发地明显,她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后是一串钥匙,署名是顾凌城。
苏暖忽然觉得好累,她扔掉了钥匙,远远地扔掉,转身走进盥洗室里,澄亮的镜子里映着她苍白的脸,她对自己笑了笑,是不是真的只有她才能扭转乾坤?
她知道陆家人绝不会告诉她事情发展的实际情况,唯有打电话去询问瞿弈铭,翟弈铭片刻的沉默让她知道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结束。
苏暖盯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现在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吧,苏暖,为了陆暻泓,你究竟有什么是可以付出的呢?
陆暻泓是你在世间唯一最后的感情,他是最后的,除了父亲之外你拥有的最后的那份爱,他把他自己都交给了你,你要辜负他的这份感情吗?
苏暖望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笑起来,咧开唇,露出莹白的牙齿,无论脸色多么地苍白,那双唇始终红艳着,像那片凤凰花。
她对自己说:你可以的,这一次也可以,事情都会过去的,因为过去所有的事,全部会成为过去,这次也不会例外,只要她去了,顾凌城就会罢手当泰伦斯打开别墅的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最终在浴室里找到了熟悉的纤影,一个悬挂的心也逐渐地落地,却在看到她的情形时不由地揪起心来。
苏暖抱住蜷缩的双腿,倚墙而坐,双眼紧闭,花洒喷雾一般的水珠不断地浇注到她全身,她在发抖,然而双眼紧闭,那是冷水。
弥漫而交织,霎气腾腾,一个细瘦的女人坐在里面,仿佛在接受某种神圣的祭奠仪式,自虐,凄美,彷,引人迷失,充满亵渎的欲望。
她的脸很平静,甚至是享受般的淡定。
梨花卷发顺着水流,盘结在两侧,任何一点色泽都充满了生命,像是徵徵蠕动的黑色蔷薇,盘踞在灵魂边缘。
她仰着脸,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以一种动人的姿势坐在喷洒的冷水中,凝固了一个时空。
这幅画面,仿佛来自圣经,然而全无考证,冲击力给人带来错觉……恍惚在血液的迷醉中。
即使是泰伦斯也无法否认,觉得此刻的苏暖美得摧残人心,至少在此刻,最平淡无奇的苏暖拥有这种决断的摧毁般的力量。
泰伦斯走进去,关掉水阀,苏暖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进入了她密闭的空间,可是水阀一旦关掉,她却立即张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看到泰伦斯,略略地挣扎着笑了一下,然后张了张嘴,终于发出声音,“我……,只是想清醒一下。”然后她笑了,惨白着脸笑了。
泰伦斯蹲下身,轻轻抱起了她。
他不敢告诉苏暖任何有关于陆暻泓的消息,陆暻泓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要顾凌城还握着那些证据,陆暻泓便一天不得安宁,而顾凌城只想要苏暖这个人。
泰伦斯默默地用大大的毛巾包裹她,为她擦拭的时候,苏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某个方向,当他要为她擦拭头发时,她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谢谢你,但我相信我自己可以。”
苏暖的声音有些哆嗦,不过除了哆嗦,听上去再也没有任何的不同,她对泰伦斯笑笑,然后抱着浴巾起来,走到刚才注视的方向蹲下身捡起一串钥匙。
“我得把湿衣服换下来,所以我想要冲个热水澡,十分钟后见,泰伦斯,我希望你能趁这点时间帮我安排去a市的机票。”她关上了浴室的门。
泰伦斯的神情有些严肃,他好像预知了某种猜测,却不愿意去相信,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真打电话订机票时,苏暖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出来。
苏暖没有催促他,别的话也没再说,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地板上,将头靠在膝盖上,看着她放在面前的那串钥匙,天已经亮了,泰伦斯陪她睁着眼睛“至少我们该吃点东西…一”
泰伦斯站了起来,给了苏暖一个大大的笑,他伸手地给她,她没有拒绝,徵笑着由他拉着起身,在他踱步去厨房前,叫住了他:“我要出去几天,如果陆暻泓回来,替我瞒着他好吗?”
泰伦斯回头审视着苏暖脸上的浅笑,像是猜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抬手放到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别笑了,很难看。”
一一一一《新欢外交官》一一一一
泰伦斯说:“苏暖,你们离婚了,你们没有关系了。”她低下头,清清冷冷地笑说:“男人和女人,永远不可能没有关系,关系这种东西,就算没有了,再制造就可以了。”
泰伦斯扶住她的肩膀,郑重地劝告:“你只会被伤害,你知道的,别去……老实说,我不这么认为。”她抬头看着他满眼的担忧,眼神经轻忽闪着,继而笑了,“那么我走了。”她抓起手机和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脚步迅捷坚毅,仿佛要赶着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泰伦斯站在那里,他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笑这个时而胆小懦弱,时而无所畏惧,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一切的女人,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决绝,毫不犹豫?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女人的毅力不是男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她们一旦认真起来,往往会令男人感到震惊恐惧。
飞蛾并不为火殉情,它钟爱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双翅膀。
出租车在南都花园的公寓前停下,下了车,苏暖看着眼前这幢公寓,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离婚前她搬离这里,如今却又重新站在这里,不免有些天意弄人。
当她看到那串钥匙时,就一眼认出了是这套公寓的,因为钥匙上的钥匙圈是她和顾凌城租下这套公寓时她亲自挑选的,是一对情侣玩偶。
开了门,她慢慢走进去,四周的一切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地板新换过了,象牙色的木地板,墙壁上的依然是他们的结婚照和她的那些摄影作品。
然而她站在这里面,却全然陌生,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
一切都在变,早已物是人非……
顾凌城说从她搬出去后,家里一直没有再请过阿姨,说是不喜欢外人待在他们的家里,他用了“他们的家”这个词汇,似乎投注了浓厚的情感。
苏暖离开之前带走了所有的衣物,现在衣柜里却是塞得满满的,她没想过在这里久住,自然不会带什么衣物,打算解决好问题就离开,不多留一分钟。
苏暖起身来到衣柜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衣柜,出现在眼前的是今年巴黎阕刚展示出来的衣服,有些还是限量版的,她怔怔地看着它们,无关乎喜爱。
“怎么样,还喜欢吗?”
苏暖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倏然转过身,便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顾凌城,此时正靠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
苏暖沉默地扑闪了下眼睫,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了柜门。
顾凌城轻轻一笑,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步步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衣服“我每年都会买下最新的服装,一年四季,这几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轻轻地说着,修剪干净的手指慢慢滑过那些昂贵的布料,他的动作温柔,像抚摸着自己的爱人。”
苏暖只觉得心隐隐难受,不愿多去回想过往,无论喜悲,撇开眼淡淡说“你没有必要做这些,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其实她想说:过去的都已经无法挽回,不该再抓着不放,让彼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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