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荣千树
不等对方开口,他一把拎了来人的衣领,“人呢?”
骆之辰大喘着粗气,他有太多话要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人呢!”傅荀握紧着手中的衣料,对着人大吼。骆之辰的身后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再明显不过。
“我找不到她了,你们救救她,你们一定要找到她,我先去找路,我回来,她不在,她不知道哪儿去了,我不该留她一个人,我该带着她一起,我真是个混蛋……”骆之辰语无伦次的说他们分开的原由,在哪分开。
经过他自己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挣扎,将尽一个小时的胡乱搜索一无所获后,他不敢想象后果,心神也早乱了,这一刻他甚至将自己的那点私心也招供了。
“你找到她,我求求你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我把她让给你,我不争了,我把她让给你,”骆之辰的状态极尽疯狂。
暮色已经临近,山里一片静悄悄,傅荀眼中燃着愤怒的火,像要将这方的荒凉烧尽,他对骆之辰扬起了拳头,重重的砸向他,身上的深色大衣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你他妈的胆大包天!”
傅荀狠狠将人丢了开,骆之辰摔倒在了地上。“你给我好好祈祷她安然无恙,否则我杀了你!”傅荀警告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地上的人撕碎。他转了身,招呼上老何踏上了林恩筱消失的那条路。
暮色降临,雪花更大了,土路变的泥泞。
“董事长您穿上这衣服,太冷了,”背上覆盖上一层温暖,傅荀听劝的伸了手,老何帮着他穿上了件羽绒服。
他一心走路,却还走的滑了一下,老何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别太着急,就这么大一片地方,我们一定能找到。”老何边说话,边朝他手上塞东西,他垂眼看,是一只手电筒。“就算心急,您自己也要小心着点,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折腾,”老何絮叨的嘱咐,傅荀只一心大步走路,手指死攥着,像要将手里的手电筒捏碎。
两人很快便到了进树林的路口,并找到了骆之辰所说的那截断了的树桩,泥地上果然有一双小小的脚印。
那是她留下的。
傅荀心脏紧缩,灼热的眼眶子里充满了晶莹。
傅荀咽了咽喉咙上的哽噎,喉结滚动了一次,开口,“半小时回来一次,找没找到都留个记号。找到了就先送到车上。”他将视线从那地上的脚印收了,指了林子的一边让老何找,自己走了另一边。
“林恩筱,”傅荀一路大吼,黑深深的身影在密林里穿行。天上飘着雪花,手电筒的光穿透暮色,照亮每一个可凝的角落。
林恩筱生着病,如此的折腾,他疑心她一定是晕厥在了某处。他不放过走过的每一处,地毯似的搜寻。他心急又不敢匆忙,想到林恩筱此时此刻就躺在这片冰天雪地的某一处受着病痛,受着寒冷,他心如刀绞。
风刮的皮肤生疼,他手脸都冻的通红。
“林恩筱,……”他嘴巴里不断的呐喊,从口中蹿出来的气息,成了白色雾气混进冰冷的空气中。
钱到用时方恨少,他的身体近来也折腾的不像话,体力有些跟不上他心上的焦急。声音也越来越不能送的远去,倒惊的一棵断树桩下的什么野物哗的蹿了出去。
傅荀心上一惊,忙用手电筒照,只看到一团比狗大些的黑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昏暗的视野中。
他略走近了些那东西蹿出来的地方,却是一个窝,因为他的走近,杂乱树枝落叶中又拱出一团如猫大的黑影,用手电筒照了,才看清那是一窝野猪。
“林恩筱……”他更大声的呐喊,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骆之辰说他自己去探路,回来人就不见了。深山老林中,小丫头不是个糊涂脑袋,在那种情况下还乱走,一定是被这深山里的野物给吓着了。
大雪纷纷扬扬,天空一片漆黑,除了他自己的呐喊声,无声无息,这样的死寂让他心脏发寒。而每多走一步无收获,他心脏之上的寒就加重一分。
傅荀猜的不错,在骆之辰走后,林恩筱坐在那截树桩上等他,她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身体却冷的她控制不住的打颤,她一双手紧捏着手里的棍子,她等着,盼着骆之辰快回来。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偶尔飞过一只不拒寒冷的鸟,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
她头上戴着羽绒服上的兜帽,雪花积在她久不动弹握着棍子的手上。她手指冰凉,手上的手套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寒冷。
她并在一起的双脚一下下的打着颤,将地上睬出了深深的印子。
她感觉到心底的那团火开始往外蹿,她觉出连鼻孔都在发热,嘴唇发热,眼眶发热,她坐的越来越艰难,她听到林子的那头有动静,以为骆之辰终于回来,却看几个黑影子在那头的树根下拱来拱去,像是觅食。
她不喜欢动物,苏芸喜欢收留流浪的动物,她也乐意她做这种事,但她从不去亲近那些狗狗,因为她被伤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心的最深处,她害怕所有动物。
她祈祷它们别过来,而它们却在靠近。一群野猪,样子像放大了的老鼠,鼻孔上方还长着一对白色的獠牙。
林恩筱无法相信这样的动物会善待她,她不动声色的将骆之辰留下的背包背在身上,她离开了她的安身地,她开始小心翼翼的逃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密林里。
地上四处积着雪,她包抄了野猪活动的范围,朝骆之辰离开的方向去,发烧让她耳朵开始轰鸣,寒冷像钻进了骨髓里,她凭着本能前进,照着大概正确的方向一步步往前走,骨缝中如有针扎,她开始咳嗽,咳的头痛欲裂,腿迈的越来越艰难,她的身体开始头重脚轻,她看见地面在接近,膝盖一软,栽倒,她晕厥了。
在覆着冰雪的地上不知睡了多久,林恩筱恢复了迷迷糊糊的意识。她听到有人叫她,又像有人在摁门铃,她不开,他便开始敲门,“林恩筱,”他叫的很大声,让她无法忽略。
一想到他在受苦,她就开始变的暴躁,她为什么会暴躁,因为她见不得他受苦,为什么见不得他受苦?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不害人,那是基本的道德,怜悯心那是一时情动,情动过后剩下的倒也没有多到良心不安,这不是什么真正的善良。
别人的苦只会得到她短暂而无用的同情,而那个人受苦却会如同有针扎在她的心脏之上。
“林恩筱……”他在很大声的叫她。
她的脸深窝在兜帽里,紧紧的蜷缩着身子,脑子里像在播放电影,模糊的,清楚的,很久很久以前的,最近的,夹缠不清,谁的脸都有,谁的声音都有。
她大概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意识混乱的脑袋却无法建立起处在这一处当中应有的危险意识。
那个呼喊声突然出现在耳边,她的侧着蜷缩着的身体被移动。他的声音就在耳边,“筱筱,”
她半个身子被搂住,还坐在地上臀部的骨头酸痛到像要融化。
她睁开眼睛,天黑了,她看不清来人,但是她闻到气味了,“你怎么又来了?”
有光晃过眼睛,她闭了眼,听见他不断的说他来了,不要害怕,他带她回家。
她的脸被捧住,额头被一只凉凉的手覆盖,她的脸在被他冰凉的手搓,触碰。他又说了一堆什么,听实在听不清,有水落到她的脸颊上,是暖和的。
身体离开了地面,悬空了,在地面受力的骨头总算解放。
她朝这副身体靠近,去嗅他散发出来的气味。是很好闻的味道,是她喜欢闻的味道。她安然的失去意识。
她脑子里又开始糊糊涂涂的放着电影。她看见好多花,周围都是花,他站在她的面前,垂着眼睛看着她,黑色西装笔直,干净的衬衫白到晃眼,他是新郎,有人在问他,是否愿意承认接纳林恩筱为你的妻子。
她看见他唇齿启动,“我愿意。我傅荀愿意承认接纳林恩筱做我的妻子,我将一辈子保护她爱护她,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终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她知道这样的誓词都是背的,但是她好高兴啊,高兴他亲口说了“我傅荀愿意林恩筱做我的妻子!”这就够了,除了死亡,他会和她不离不弃。
“荀哥哥,我也愿意和你不离不弃,至到死亡。”她在他怀里说。
傅荀大步离开那处林子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垂头看怀里的人。
他外套已经被雪浸湿了一大片,裤腿早就浸透了,林子里行路难,他心急就摔跤绊倒,被树枝戳伤,但是他找到她了。
天已经彻底黑成一片,他手里握着手电筒照亮着路,看不清怀里的人,只知道她紧紧的贴着他。听到她说话,他嘴角扬了一个弧度,他手臂抱的更紧了,一步步带着人离开。
第67章 正文完(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黑成一片的树林子里, 傅荀打横抱着林恩筱一步步的向前。
初抱起来时轻,林恩筱也确实轻。抱着快走到折断的树桩处傅荀大病初愈的身子就有点承受不住, 手上的重量沉的让他连脚步也快迈不开了。
“再坚持一会儿,坚持一会儿我们就出去了,”他对林恩筱说话,但这话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怀里的人从被他找到至此刻,还未说过一句清醒话。
他不知道她烧的有多严重,额头烫的吓人,用电筒看了她, 眼睛也是红的。他奋力的迈着步, 身体里有一股软, 像来自于骨缝之中,他愤怒, 与那股软抗争,与麻木了的手臂抗争。他手指紧扣着林恩筱的手臂和腿,深一脚浅一脚决不停息的行走在烂树枯叶铺就的森林之路上。
森林里有被雪埋了的坑, 也有被树叶掩映了的坎, 他几次差点摔倒都用自己的肉.体硬抗下来。他均匀的迈着脚步, 突然鞋底一滑,身体便开始往前栽倒, 他手臂紧扣着怀里的人,在将要滑到的瞬间侧了身子,替昏睡的人当了肉垫。
地上大概有断了的树枝, 抑或是带棱角的石头,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像硌进了骨头里,疼的他这一路的疲累霎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仰躺在雪地上, 手里还紧紧的抱着人,背上的痛楚直刺神经,他看着暗的模糊成一片的天空感激,感激他没将人摔出去,他庆幸被硌着的人不是她,有雪花落在脸颊,很快被他炙热的体温融化。
他挣起身来,将人好好的就地搁了。伸手摸她的头,仍然滚烫的厉害。手指离开她滚烫的额头,他几步走开,到断树桩上做了记号再次回来,这次他将人背在了背脊之上,重新起程。
他对背上的人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叫她坚持住,别烧成了个傻子,那他下半辈子就得守着个傻丫头过日子了。
“你得好好的。”
走出树林,虽没了枯叶烂叶绊脚,但雪地却越发的湿滑了,难行程度成倍上升,傅荀走的如履薄冰,他在能走到的最快的极限上小心翼翼着,却还是再次跌跤,负着重双膝直直的朝着地面脆去,这已经是第三次。他的双臂返在腰侧圈着背上人的腿,膝上的痛楚让他手指攥到节指泛白。
背上的人没有因为跌跤而受牵连,不过这一大幅度的震荡,还是震醒了睡在傅荀背上,软塌塌不醒人事的林恩筱。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视线里一摇一晃的光束,那是傅荀手上电筒发出的光,它随着他的步子在地上有规律的晃动。
林恩筱嗅着脸枕着的人背上的味道,她知道是谁在背着她前行。
“放我下来吧。”
“醒了吗?”
“我可以自己走。”说话让林恩筱嗓子痒起来,她开始咳嗽。
傅荀在说话,让她别动,也别说话,好好躺着,林恩筱压制住喉咙上的难受,也听劝的闭了嘴巴。她眼睛向上看,雪花停了,天空黑洞洞的。她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热,感觉不到难受,其实她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有东西在放大,又有东西在缩小,奇形怪状的幻想挤压着她的神思。她像似脱离了身体,又垂下头,她看见了雪地里的两个人,男人背着她,压的腰也弯了,
他为什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
对,因为他说过,他爱她。
爱一个人绝不会计算路程,也不会觉得辛苦,只要那个人没有表现出讨厌她,她就乐乐呵呵的,远远的看着他。
这是她追随他的脚步。
他呢,她不断骂他,还撵他,说了好多好多极具重量的恶言。她狠心的丢掉他亲手做的食物,丢掉他亲手种的花。不管他花了多少心思,她通通不买账。连他,她都可以不要,何况其它,他与它们被一视同仁的作出丢弃的处理。
她对他没有好气,更没有好脸,不论他做了多少,她知道他都默默做了什么,她别扭的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作着抗争。
即便灵魂深处在犹豫在彷徨。
他腰弯的她完全不用双手扣着他,也不至于掉下他的背。
他又滑了一下,但是她仍然稳稳的在他的背上。
他在说话,他问她还好吗,她在他背上点头。发烧让她思想单纯,她不去思想这滑一下于他是发生了什么。她只稳稳的窝在他的背上,感觉很安心,很安全。他来了,她不怕黑了,不怕出不去了,不怕森林里的那群野猪。
他是什么人,只是往那里一站也能吓退恶狗的傅荀,大概就算这树林子里跑出什么老虎黑熊他也能将它们呵退。
他身上的阳刚之气可以震慑人,动物也是有眼力见的,什么人惹不得,它们清楚,傅荀便惹不得。
林恩筱脸颊发烫,思绪杂乱飘飞,如果有灯光,能看到她被烧的通红的脸上漾出了笑意。
*
路虎宽大轮胎上的防滑链一路碾碎薄冰,沉稳前行。
林恩筱时而呼冷,时而呼热,傅荀将人抱在怀里,手上握着一张用凉水浸了的毛巾,护着她的额头,作物理降温。
“筱筱乖,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林恩筱嘴巴里咕咕哝哝的说着不成句子的糊话,傅荀握在林恩筱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摩挲那衣料之下细细的手臂。她会说什么,她是不是在叫他走开,叫他放开她,她说看到他就难受,看不到他了,她才会开心。
“好了,别说话,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就算不想再见到他。他回答她的胡话。用脸颊蹭她细软的头发,她的头枕在他的胸膛上,这不是她自愿的,是他圈着无能自己的她。
前排副驾驶,骆之辰将落在后视镜中的视线收了。这个男人叫她筱筱,所以她不准他也那样叫她。他骆之辰喜欢她林恩筱,根深蒂固;而她喜欢这个男人,亦是根深蒂固的。
他们都太执着、太偏执,就算撞的头破血流,也改不掉的执着与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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