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载酒
下班以后,虞岁刚想回家,就被李艺宵和谢媛媛揪了出去。
她刚发了工资,虽然已经自给自足, 但那点薪水在这俩富婆面前还是微薄得很,虞岁跟不上她们的消费水平,只能跟在她们屁股后面陪逛。
路过中玖商场,几人商议着晚上吃点什么,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魏蔚站在路边,看模样是在等司机。
她看到虞岁第一眼,表情便流露出了厌恶,下巴扬得高高的,像只孔雀一样做作地走过来,瞥一眼谢媛媛和李艺宵手中的战利品,又瞥一眼虞岁空荡荡的手,语气极为不屑,“听说你终于有了廉耻心,搬出平微山了?没了我哥,是不是发现自己都没资格走进我们魏家的商场啊?”
中玖的确是魏家的产业,早些年也是凌南市三大地标之一,只不过近几年竞争力大大下降,声势早就大不如前了。
虞岁本不愿意搭理她,想绕过去,谁知被李艺宵和谢媛媛一左一右地架住了。
李艺宵嗤笑了一声,鄙夷地看着魏蔚,“魏家的商场?我们还真不屑逛。”
谢媛媛也状似不经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奢侈品包装袋,“看清楚了,这些牌子什么时候入驻中玖了?还没资格进你们家商场,拜托,都是些快消品牌的商场,谁稀罕逛啊。”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中玖贬损得一无是处。
魏蔚的脸色发白,目光淬着怨毒的光,狠狠地盯着虞岁,“等着吧,你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魏蔚气冲冲地走了,回到家也甩着脸色,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了保姆,然后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胸口的火气还是没有散去。
宋爱然从楼上下来,慌忙把冰水夺走,训斥道,“说了多少回,别贪凉,回头胃又该不舒服了。”
她就这一个女儿,平日里宠得十分骄纵,但自己却丝毫未察,总以为是小女儿心性,不算什么大错处,不曾想在凌南上流圈里,魏蔚的名声已经很差了。
宋爱然在沙发上坐下,语气有些无奈,“谁又招你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野种!”魏蔚气呼呼地说,“真不知道我哥怎么想的,我才是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啊,天天纵着那个来历不明的野女人胡作非为,败坏我们宋家的名声!”
“你说岁岁啊。”宋爱然满不在乎地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招她,你哥护她护得紧,你何必惹他不开心?”
“我哪有招她,明明是她招我!”魏蔚眉头皱着,烦躁地抓住宋爱然的胳膊,“妈,那女人到底是我哥从哪儿捡的啊?这么宝贝她干嘛?”
宋爱然端起茶杯抿了口,神情出现片刻的恍然,“那时你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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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末,李艺宵给虞岁打电话,通报了一个最新消息——
宋祁川和覃榭舟一行人又去寻野小筑了。
连续一个多星期都没见过他了,去公司扑了两次也没扑到人,虞岁有些蠢蠢欲动,在李艺宵耳边煽风点火,“要不,我们也去吧。”
“我去干嘛?”李艺宵有些不乐意,“这消息还是我从覃榭舟那里套过来的,姐妹儿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哈。”
虞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你不在,我有点害怕。”
更何况,如果李艺宵去了,那覃榭舟用起来会更顺手。
李艺宵卡在进组前的空档期,也没有其他事情做,心一软,就答应了她。
虞岁第二次来寻野小筑,还是很喜欢,随便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顾柒看,也得到了好评,“下次可以借一下景。”
她们是晚上到的,过来也没有通知覃榭舟他们,在前庭的餐厅简单吃了几口,就回了房间。
李艺宵要换条裙子去清吧艳.遇,虞岁坐在床沿上,握着手机,编辑给宋祁川的信息,“你在干嘛呀?”
这条消息没有被宋祁川看到,反而被覃榭舟看到了。
他们坐在舞台左侧角落的位置上,宋祁川在一杯接着一杯喝闷酒,他闲着无聊,给李艺宵发消息,一直没收到回信,手机放在桌上,突然响了,他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
覃榭舟也是手欠,拿起来拍了个小视频给虞岁发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宋祁川表情有些沉郁,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夜灯,眉眼阴郁,然后端起面前橙色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虞岁把视频拿给李艺宵看,“他好像在和覃榭舟喝酒。”
李艺宵原本正在对着镜子画眼线,撇一眼手机,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
“宋祁川酒量怎么样?”她问。
李艺宵摇摇头,“他很少喝酒。”
事实上,她更想知道宋祁川为什么喝酒。
这架势,他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过去即便再不高兴,他也从不酗酒的。宋祁川是高度自律的人,他认为酒精是种俗物,能瓦解人的意志,只有无能的人才会以此作为消遣。
虞岁已经意识到视频是覃榭舟拿着宋祁川的手机拍得了,她刚想给覃榭舟发消息,问问他是怎么回事,李艺宵就按住了她的手。
“还记得那个计划吗?”她挑眉问道。
虞岁怔怔地看着她,感觉思绪火烧火燎,乱成一团。
“今晚?”她心慌地问。
“择日不如撞日。”李艺宵一笔画就眼线,拿起自己的手机,“待会儿我把覃榭舟约出来,你就去找宋祁川。”
“现在啊?”虞岁求助似的看着她,“万一他没醉呢?”
李艺宵又探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宋祁川那状态,就算没醉也有点迷糊了。她拉着虞岁往清吧走,一路上叮嘱她 ,“不要跟覃榭舟说你来了。”
走到吧台上,李艺宵和酒保点了两杯橙色炸弹。
晶莹的酒杯在夜灯下显得有些魅惑,像是什么邪恶的信号。
她扶着虞岁的肩膀,“待会儿我让人把酒送过去,看到宋祁川喝下去了,我就过去把覃榭舟勾走,然后你再过去,懂了吗?”
虞岁紧张地感觉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她怔怔地看着那两杯酒,“这酒...真有那么厉害?”
“你以为呢?一杯就能撂倒一个两百斤的壮汉。”李艺宵不在意地说着,眼睛往舞台左侧的方向探去,捕捉他们的动静,一回头,虞岁已经端着其中一杯橙色炸弹,仰头喝了下去。
“你干嘛!”
虞岁抹抹嘴,坚定地看着她,“酒壮怂人胆。”
李艺宵“噗嗤”一声笑了,“瞧你那点出息。”
李艺宵已经不指望她把宋祁川全面拿下了,只要她能完成任务,在他身边躺上一夜,就不枉她辛苦经营了。
俩人坐在酒柜后面,探出头小心观察。
侍应生走到覃榭舟那桌,新上了一打酒,而那杯橙色炸弹混在其中,其实也不算特别明显,可李艺宵怕覃榭舟看见,直接给他甩去了一个电话,完全把覃榭舟的注意力勾走了。
虞岁小心翼翼地打量,宋祁川胳膊撑着桌面,一半的脸掩藏在暗处,表情看不清楚,可当虞岁看到他微微颓丧的肩膀时就知道,宋祁川已经喝醉了。
她第一次见到宋祁川喝醉,往常他的背总是挺直的,仿佛终年苍翠的雪松,永远不会有脆弱的时候,正因如此,他此刻的迷茫更显得落拓。
虞岁突然感觉有些难过,不知是不是那杯威力惊人的酒精在作祟,想起宋祁川对她的种种,她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刚想说要不改天吧,李艺宵就拍了拍她的肩膀,作势就往前走,“我先去了啊,你自己看着办,放聪明点儿。”
交代完了,她撩了撩裙摆,就风姿绰约地走了过去。
虞岁心思麻木地看着,覃榭舟异常惊喜地看着李艺宵,俩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覃榭舟交代了侍应生两句,然后就跟着李艺宵去了前庭的花园。
她的背影有几分壮士断腕的悲壮,虞岁进退两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像做贼一样,走到宋祁川的对面坐下,没说话,就那样沉默地看着他。
宋祁川还在闷头喝酒,手机丢在一旁,片刻过后,似乎是有感应一般,他抬起头,看到了虞岁。
四目相对,虞岁从没见过他的眼神像此刻这样,迷茫,脆弱,浸着浓浓的悲戚和无奈。
两人静静地对望了一会儿,没人说话,而后宋祁川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仿佛自嘲一般,他又垂下了头。
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见到虞岁,尤其是今天,即便是幻觉,对面出现的那张脸,也是他不该肖想的。
虞岁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她的脑袋越来越沉,重得她几乎直不起身。她没有问宋祁川为什么喝酒,即便他看起来已经没有清醒的意识了。
李艺宵发来消息,是宋祁川的房号。
这么会儿功夫,她连宋祁川的房号都套出来了。
虞岁叹了口气,她已经放弃那个计划了。
起身结账,扶着宋祁川往回走。
她自己都快站不稳了,扶着一个男人,走路更是摇摇晃晃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门口,摸遍了宋祁川的所有口袋,都没找到房卡。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身边经过了一个女生。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仿佛在躲债似的,不多时,裴凛也追过来了。
经过虞岁时,他脚步顿了顿,打量醉醺醺的两人,已经不省人事的宋祁川,以及勉强睁着一双睡眼的虞岁。
“房卡没了?”裴凛单手插兜,挑眉看着虞岁。
虞岁点点头。
裴凛一个电话叫来了前台,送来了房卡,递给虞岁,他笑得有几分肆意,“祝你好运。”
他说完,虞岁也没精打采地朝他笑了笑,指着刚刚女生离开的方向,说了句,“也祝你好运。”
俩人会心一笑,旋即裴凛转身离开,虞岁驮着宋祁川进房。
这间房比她那间大不少,浅卡其的毛绒地毯围着一张巨大的双人床,露台的纱帘及地,被夜风轻轻撩起又落下,窗外的月色正朦胧,洒下的霜华把现实镀得像一场梦。
虞岁把宋祁川放倒在床上,然后趴在床沿上看了一会儿,他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挣扎着站起来,想去卫生间拿条毛巾出来,给他擦擦脸,可酒精上头,她感觉越来越晕,刚一站起来就头重脚轻,重心不稳,摔倒在床上。
虞岁从来没有和宋祁川这么靠近过,她斜躺在枕头上,干脆懒得起身了,近距离地看着宋祁川的眉眼,精致的轮廓,笔挺的鼻梁,刀削一般的唇峰分明,这样一幅薄情寡义的面相,却给了她单薄的人生最多的温暖。
晚风安静,月色温柔。
虞岁轻轻地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宋祁川的眉骨。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画面,她不用顾忌那些分寸和伦理,宋祁川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旁边,他不会以关心她的名义把她推远,她也不用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向前。
虞岁缓缓地抬起下巴,在宋祁川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在凌晨一点,她偷到了一个吻。
虞岁心满意足了,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蓦然看到了宋祁川的眼睛。
他微眯着,神情不甚分明,可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里都是蓄势待发的光芒。
电闪火石间,虞岁仓皇想逃,宋祁川却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虞岁看着他,眼神有些呆滞。
到最后,也忘了是谁主动,浅浅的唇上辗转变成了攻城略地的占有,急促的呼吸在这方小小的房间里发酵,凶猛的酒精催发了热烈的情.愫,宋祁川的手穿过了她的头发,温热的气息扑向肩颈,虞岁从没体会过这种原始的冲动。
她感觉自己几乎快融化在了这场冲动里,喉咙下意识发出了一阵嘤.咛。
这并不是一个求饶的信号,似乎在鼓励着什么人,再多索取一点。
纯白的纱帘迎风而起,仿佛是一种共振,为着这个水到渠成却又覆水难收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