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水益
“哎呀,小姐你慢点儿!”陈嫂将手中花瓶高高举起,方才避过冲撞。
如今整个时宅, 别墅、庭院甚至庭院外与之接壤的山头, 因为这次成人礼的即将进行, 全都进入布置准备阶段。
最外面一层加强安保防护, 中间的庭院重在修整, 除了修剪成漂亮园艺造型的原有植被, 这些天来,源源不断的贵重树木以及奇花异草陆续送进来, 将庭院装点得更加美丽。
中心的别墅, 除了原有工人在忙碌做着清洁工作,更有许多被临时请来的人手, 分布在别墅一楼, 做最重要的宴会前期准备。
别墅每天有这么多人进出, 保持清洁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故而陈嫂等人这些日子忙得脚跟不沾地, 这会儿见苏乔咋咋呼呼就要往内厅去,陈嫂忙问:“小姐你去哪儿?”
苏乔慢下速度, 回头道:“我去厨房煮饭!”
陈嫂一听,以为苏乔饿了想吃东西,忙追上去,“等等, 小姐你等我把花瓶放好就回去煮。”
不想苏乔摆摆手,“不用啦陈嫂,你忙你的,爸爸和大哥要回来了,中午这餐我来煮!”说完跑进内厅,往厨房跑去了。
小姐竟然要做饭?她会煮吗?可别把厨房给炸了,特别还是现在这个关头!陈嫂越想越担心,心想还是得快点过去看看才是。
她抱着花瓶来到玄关,按着冷千千的指示放在入室转角的仿古白玉花雕柱之上,再把门口那对郎红花釉双耳葫芦瓶小心翼翼抱起来,放到内厅的百宝格中。
做完这一切,陈嫂才重重松了口气,擦着额上的细汗想,这些花瓶的价格一个至少够普通人家吃个十年,要是不小心打碎一个,自己怕是……
“哐!”
一声陶瓷碎响传入耳中,陈嫂心肝儿一颤,浑身僵硬,瞪大眼睛扫着自已面前的百宝格,一个两个……好家伙,一个都没事!
她揉着心窝想,那是谁打破东西?把她魂儿吓飞了!
顺着声响,陈嫂走到厨房,便见到苏乔蹲在地上捡瓷片,她忙走过去帮忙,并道:“我来吧小姐,你边上站着。”
苏乔加快了捡的速度,“没事,我来,你忙去。”
“我忙完了小姐!”陈嫂见她这么大大咧咧的捡法就觉得心惊胆颤,在她眼里,这些大家小姐一个个可比陶瓷还精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见苏乔不肯走开,她只好从旁边拿了个兜过来,准备给她放碎片,“小姐,你放到兜里,我拿去丢。”
苏乔失笑,“哪那么麻烦,我来就好。”说着,把手上的瓷片拿到角落的垃圾桶丢掉,顺便拎起扫把。
这下陈嫂可说什么不能让步了,她一把把扫把抢过来,“我来!”
苏乔倒也没坚持,把扫把给她后,就走回料理台边,继续做着刚刚没做完的事。
料理台上的胡萝卜削得干干净净,土豆丝切得整整齐齐,如今苏乔正在切洋葱,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一看便知不是生手,而是长年做惯了才有的利落。
陈嫂怔怔看了会儿,把地扫干净,悄悄走出去了,她心想,小姐这种家世,竟然还会做饭?不止如此,看起来厨艺还很不错,可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她想起家中的女儿,平时叫她做一点事情就三推四推,这差别……
“陈姨,中午义父和大哥回来,你多煮几个菜。”
她走到客厅,刚好同从外面进来的时绪打了个照面,见他说完话要走,陈嫂赶紧说道:“三少爷,小姐去做饭了,她说中午这餐她煮。”
时绪定住脚步,“嗯?”
厨房里。
小姑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裸着两条手臂,正低着头切菜,她把一头垂及中腰的长发盘起,简单地在头顶扎了个丸子头,露出如天鹅般优雅的颈部。
时绪有些踌躇,不知应不应该进去。
刚刚在二楼,走出房间时,恰好遇见来送礼服给苏乔的冷千千,她似乎有急事,站了一会儿见卧室门没开,干脆把礼服交给他,让他交给苏乔。
这本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时绪无所谓地捧着礼服,站在卧室门口等着房门打开,然而门开了,开门的人确实是乔乔,然而……
如今闭上眼睛,脑海里依然可以清晰地呈现方才那一幕:白皙细致,浑圆绵软……
时绪猛一摇头,将脑海里放大的画面晃去。
这可真怪不得他,他已经尽力去避免接触,然则生活总是充满意外。
他暗叹一声,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再看乔乔,她低着头神情认真专注,既然她有这份心,就让她……等等,落在她脸上的是,汗?
苏乔切了几下洋葱,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把脸上的泪水擦去,右手执菜刀正要再一次下落,手臂便被人抓住,不小的力道将她身子转了半圈,正正好对上时绪一张神情莫名的脸。
“你这是……”
“三哥?我还拿着菜刀呢,有什么事你先放手再说。”
除了眼睛通红,看起来倒是没别的事,时绪眯起眼睛,手稍稍松开,“你哭什么?”
苏乔一听就笑了,嗔了他一眼,“看看我在切什么?”说着,手上动作继续,很快把一颗洋葱给切好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阵刺激性气味,随即感觉到眼睛刺痛,眼球不自觉湿润,分沁出生理性泪水。
原来如此,时绪弄明白原因,可是心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干脆把乔乔手上的菜刀接过,把她推到一边去,“我来。”
苏乔:“你会吗?”
“就这么切,能不会?”
他洗干净手,开始在案板上切动,苏乔想,多一个人帮忙也好,近来少碰锅铲了,她都怀疑自己不一定能赶在爸爸和大哥回来前把一整桌菜弄出来。
两人安安静静地各自做事,没有交谈,厨房里的声音,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水声、切菜声,以及锅碗瓢盆碰撞的脆响,尽管如此,两人心头都很平静,感觉到一阵让人心安的温馨。
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中午,时在清回到别墅,刚走进房子就闻到阵阵饭香。
还没走出玄关,乔乔就从屋子里跑出来,扑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爸爸,你可回来了!”
说着,就急急地拉着他进屋,“可以吃饭了,爸爸跟我来,”走了一半,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着时扬道:“大哥你也快点来呀。”
站在后方的时扬看着父女俩的身影走进客厅,摇了下头,正要跟上前去,身后传来一道婉转的声音:“时总,看来你这个大哥在妹妹眼里,不怎么显眼呢?”
门口,穿着一身紫色套裙的冷千千拎着公文袋,对着他点点头,便越过他走进玄关,从容地脱鞋子。
时扬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看见她立时想起这几天积攒成堆的公事,他按着眉心道:“千千,开发区项目的设计方案你还没给我。”
冷千千微转过头,抬手看着腕上的手表道:“抱歉,现在是午饭时间,公事请稍后再提。”
好几天没见面,冷千千依然是这么我行我素,时扬莞尔地扬眉,“既然你知道现在是午饭时间,那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在暗示她应该去外面跟请来的团队一起吃大盒饭,冷千千瞥他一眼,换好室内拖鞋,站姿笔挺地道:“我进来当然是因为我受到邀请,抱歉了时总,迟到对主人家没礼貌,您慢慢换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走进室内。
这一个两个都这样……时扬站在原地,失笑地摇了下头,走了进去。
依然是餐厅里那张普通的六人餐桌,除了时延不在,其他人都齐了,今天还加了个冷千千,5个人把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不小的桌面上,整整齐齐全部摆满了菜,大多是清炒温炖的暖胃菜式,最适合久病或体弱的人食用。
时扬意味深长地看着时绪,时绪面无表情地扒着饭,他的旁边,苏乔正忙不迭地给时父夹菜,“爸爸你试试这个,好不好吃?”
说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瞅着他,等着他给评价。
时在清嚼了两下,一本正经地点评,“好吃,陈嫂的手艺进步了。”
苏乔一下子笑了,又帮他夹了两筷子菜,语带骄傲地道:“好吃您就吃多一些,这是我跟三哥一起煮的!”
旁边的时绪顿了动作,看着苏乔道:“不敢,我就一打下手的,乔大厨才是主力。”
以前在别墅里,工人没来之前,煮饭的事是由爸爸和二哥负责的,大哥偶尔也会帮忙,只有时绪,极少进厨房。
一想就知道,他不喜欢煮饭,而今,不喜欢煮饭的时绪,却帮她一起准备食物……想起在炒菜时她无意中回头,他当时那满脸的不耐烦,就觉得好笑。
夹了一筷子菜给他,苏乔笑得甜极了,“谢谢三哥帮我,不然我现在还在厨房忙着呢。”
看着儿女们的互动,时在清莞尔笑着。
其实,他早猜到了这一桌菜是女儿的心意,感动之余,心里又升起些许唏嘘。
女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终是吃了苦,他捧在手心的珍宝,沾了尘。
有些事,他注定来不及参与,所幸的是,未来仍有机会去补救。
他瞥一眼庭院的天使雕像,沾了水的白色雕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心中暗下决心,不管什么阴谋阳谋,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女儿,而属于她的荣耀与高光,他要亲手将之拿回来。
吃完饭后,时在清将乔乔叫到茶室,两父女面对面坐着,一边煮茶一边谈话。
“最近除了拍戏外,还做了什么事?”
苏乔偏头想了想,“我最近练了钢琴,勉强能弹出一首曲子。”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犹豫地看了眼父亲,问道:“爸爸,成人礼那天我需要表演什么节目吗?”
表演?
时在清斟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将茶壶放下,语重心长地道:“乔乔,你必须知道一件事,你是我们时家的小公主,无论什么时候,你只需要骄傲矜持地坐着,不需要去做额外的事。”
浓郁的茶香萦绕在茶室之中,苏乔捧着白色茶盏,感觉其中的热气烫了手心,连带心头也烫烫的。
时在清看着女儿仍带着稚气的脸庞,却想起时绪告诉他乔老太太派保镖把乔乔接走的事。
有些事,等别人告诉她,还不如自己告诉她。
他暗暗垂眼,语气低沉问道:“乔乔,你想知道你妈妈的事情吗?”
☆、045【二更】
想知道妈妈的事吗?
苏乔眼睛微微睁大。
自从她去了一趟乔家, 见过乔外婆和霍表舅, 两人无视甚至敌视时家的态度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她想不通,什么样的怨恨, 能让一家人反目成仇?
时家跟乔家都是大贵之家, 这样的人家会发生什么恩怨?
财富?权利?爱情?就算现实没经验, 电视里也看多了, 苏乔因此脑补了一部爱恨情仇大片, 更想过, 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时绪,然而现在爸爸直截了当地问她, 想知道吗?只要她说一句想, 陈年旧事如数可知,但是……
苏乔看着面前的时在清, 可能刚从医院出来, 他的气色很差, 眼下泛青,眼神黯淡, 脸上有掩不住的疲累,虽然才几天没见, 可是她竟然觉得,父亲又老了。
而今,似乎因为提起母亲这个话题,时在清神色恍惚, 哪怕他一言不发,苏乔依然可以强烈感觉到,爸爸身上释放出来的低落心情。
那一定是让父亲十分悲痛的往事。
明知父亲如今身体孱弱,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再一次叙述那些带着沉痛的回忆?怎么能让这些事情刺激他?
至少,不能是刚出院的现在。
苏乔小口地喝着茶,感觉那微苦的味道在口腔中泛开,变成了绵长的甘醇,她放下茶盏,执起茶壶,学着父亲刚刚的动作为父亲斟了一杯茶,然后像是随意地道:“我不想呢。”
不想?时在清抬眼,意外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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