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水益
门外的时扬敲着太阳穴,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想问却又忘了,他摇了下头,少有的连招呼都没跟时延打,就转身走了。
时延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喃喃道:“真甘心,就不会连外套都忘了拿。”
外面可是很冷的。
他向走廊尽头的窗户望去,便见天色灰沉,一如一直笼罩在时家之上的阴影。
不知何时,这些阴霾,才会散去。
时扬走出医院,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香烟和打火机,才慢悠悠走回医院,他没有回到住院部大楼,而是绕到后面的疗养花园区,倚着树,静静抽起了烟。
12月的天气,上京冷得很,上星期才下过一场雪,这几天虽然没有下雪,可是天上厚厚的云层把太阳遮住了,没有阳光的天气,外面的温度又降了几度,让人越发受不了。
刚刚呆在温暖的室内不觉得寒冷,下楼出来被风一吹,才惊觉自己忘了拿外套,虽然意识到,他却不想掉头回去,觉得吹一吹冷风也挺好的,干脆就这样走了出去。
冷千千找到时扬时,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管何时总是一丝不苟、沉敛稳妥的时扬,竟然穿着单薄毛衣站在寒风中,还倚在树干上抽烟?
这人还是不是时扬了?
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她飞快跑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一脸不赞同看着他,“时总,你会着凉的。”
像冰刀子一样的冷风拂过眉梢,弄乱了时扬额前的缕缕黑发,被稍稍遮住的眼睛对上来人时,浅浅泛起涟漪。
他看着眼前这张艳若桃李的俏脸,脸上白皙脆弱的肌肤被风一吹,慢慢地透出红意,他抿住唇,突然握住对方手腕,带着她向前走,直直走到前方供人休息的长亭处。
这里虽然仍算是室外,但跟后方的大楼相连,至少有瓦遮头,四周也有高树挡去一些风,显得不那么冷了。
时扬放开她,把手中燃尽的烟蒂丢进垃圾桶里,一声不吭地,又拿出了一根烟。
冷千千皱着眉头,很想把他手里的烟抢走,最后还是克制着问:“时总,心情不好?”
时扬看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你是来做工作报告的?”
她手里还捧着资料呢,冷千千一愣,“是。”
时扬点头,“开始吧。”
她知道时扬跟时董事长感情极好,每一次时董事长身体不适,时扬的心情会比平日更加不耐,但燥成这个样子的时扬,冷千千回忆,似乎还从未见过。
时董事长这一次的情况怕是很糟糕吧?
这么想着,带着几分怜惜之意看了时扬一眼,随即打开资料,轻声做着报告。
柔软的女音比寻常女生嗓音略低,带着一分她特有的沙质鼻音,像让人微酣的红酒,十分醉人。
时扬垂着眸子,指间夹着烟,异常认真地听着,偶尔吸一口,压抑的眉眼向她望去,也会像被火烫着一样速度移开。
报告再长,总有念完的时候,待冷千千合上报告,正想询问时董事长的情况时,便听得时扬说道:“我记得你到时氏,有5年了吧?”
冷千千偏了偏头,漂亮的眼睛眨了一下,伸手将长发捋到耳后,“时总没记错,我到时氏5年了。”
时扬弹了弹烟灰,像是不经意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有个挺好的男朋友,怎么后来没声息了?”
她几时有男朋友了?冷千千有些摸不着时扬的想法,干脆问道:“我没有男朋友,时总想知道什么?”
“没有啊……”时扬的手一颤,突然用力捏住烟头,“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
眼神微微凝固,冷千千问道:“时总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衣着简单,上身穿着单薄的白色毛衣,站在寒风里,瘦高的身子像一棵站得笔直的白扬树,他忽然笑起来,脸上有几分释然神色,“关心你,想告诉你,如果遇到好男人,就早点结婚。”
冷千千向来自栩聪明,可是这一刻,她少有的露出一丝茫然,显然这样的时扬让她完全不知如何应付。
时扬淡淡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波澜逐渐平复,一贯温和的脸上面无表情,一丝凉薄之色袭上眉心,“千千,时氏南方分部少一个总经理,你回去准备准备,即日就过去,手上的工作交接给琴姐。”
琴姐,是时氏秘书部的副部长,时扬要她把工作交接给她?然后把她调去分部?这是明升暗降?
冷千千皱眉,“为什么?我自认工作细致,五年来没出过一丝错误……”
嗯,她确实什么都好,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事,都帮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
时扬淡漠地看着她,“千千,我不喜欢你。”
冷千千瞳孔一缩,心中纵有万千理由想要反驳,却在这一句话下溃不成军。
她回想起那一次酒会,她抱着男人不放手,装醉地埋在他怀里,轻声诉说自己的心意:“……喜欢你。”
那一天,宴会那么吵杂,她的声音那么小,她以为他没听见,原来他早知道了。
眼神颤了颤,冷千千握紧拳头,最后挺直背脊,露出个万种风情的笑容,“我明白了,谢谢时总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回去就跟琴姐交接。”
“……好。”
“大哥?千千姐?”
苏乔站在长亭入口处,望望时扬又看看冷千千,总觉得这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劲。
时扬情绪收敛得很好,不过一瞬间,便朝乔乔露出温和笑意,“找我?”
苏乔挠挠脸,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走,“爸爸说你有事找我,所以……”
时扬心头一紧,立刻明白这是时在清的意思,他要他跟乔乔讲清楚,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女孩子,他看着她长大,从牙牙学语到娇憨可爱,虽然错过了她的青春期,但在他眼里,她一直只是妹妹。
时扬吸了口气,笑着招手,“对,有事找你,过来。”
旁边的冷千千朝她点头,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去。
苏乔慢慢走向时扬,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问道:“你们吵架了?千千姐脸色不是很好。”
时扬不想再听见这个名字,摇头道:“没什么,大哥有话跟你说。”
“喔,大哥你说。”
女孩子盈盈站着,俏生生地笑。
时扬垂眸,打量她逐渐长开的五官,杏眼微弯脉脉,鼻梁挺直小巧,丰满的樱色唇瓣已然脱去小时候的可爱之形,多了妩媚之色,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乔乔也长成了一个大女孩。
“乔乔喜欢大哥吗?”
“当然喜欢啦。”
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让时扬失笑,刚刚才觉得她长大了,这会看来,还是孩子气满满,她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正想解释的时扬不经意抬头,视线掠过入口处,恍惚见到一抹人影站在玻璃门之后……是冷千千,她并没有离开。
“大哥?”苏乔有些莫名,不太懂大哥怎么变得怪怪的,又喊了一声。
时扬抿了抿唇,微凉的右手向上,轻轻托住她的脸颊,随后弯低身子,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是说,这种喜欢,你懂吗?”
说不清是被对方手上的冰凉刺激到,还是被时扬突然的举动吓到,苏乔打了个冷战,瞪大一双眼睛,后仰着头看他,“不懂,大哥你有话直说!这样好奇怪啊!”
时扬的手便向下移,捏住她的下颌抬起,动作冒失又轻佻,“乔乔排斥大哥这样靠近吗?如果不排斥,乔乔可以考虑一下嫁给大哥。”
空气一阵窒息。
在小姑娘震惊的眼神里,时扬连耳根子都红了,他有些维持不住这个姿势,艰难地向玻璃门瞄去——
没有人在,他暗松口气,正要松手时,衣领却猛然被人向后扯去,动作又急又猛,让不设防的他一个踉跄。
“三哥不要打!”
话音刚落,时扬颊边吹过一阵拳风,抬头一看,时绪沉着脸站在乔乔身前,像看贼一样看着他。
时绪是从哪里走来的?他向侧边一瞄,看见右方还有一个入口时,心中苦笑不止。
被弟弟看见自己向妹妹求爱,这场面,可真够尴尬的,他当然完全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毕竟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他试图解释,“阿绪,我跟乔乔没有血缘关系,我追求她是合法的。”
还说!
时绪把乔乔完全揽在身后,气极喊道:“她是我的!”
随后不知怎么的,两人一言一句,鸡同鸭讲,最后竟然动起手来,直闹到时延过来制止。
病房里,时在清看着时扬和时绪脸上的伤,又望向低着头绞着手指的乔乔,难以置信地道:“乔乔跟阿绪在一起了?”
乔乔看了看时在清,小心地上前两步,把时绪挡在身后,“是,我跟三哥在一起了。”
她刚说完,就被时绪拉到身后,他站出来道:“是我追她的,义父你要打就打我。”
听见有可能会挨打,苏乔急了,“爸爸你听我说……”
时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一脸正色对时父道:“义父,我是真心喜欢乔乔,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病房里一阵安静。
时在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去去,最后定在时绪脸上,眼神凌厉无比:“你真心喜欢乔乔?”
时绪:“是。”
时在清:“不是因为怨恨我害死你父母,才故意追她?”
什么?!
乔乔震惊地看着两人,不知所措时,突然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向下,牢牢扣住她的手掌,用力握住,给她勇气也给她承诺。
时绪眼神平和,“我父母死于海事意外,小时候不懂事的话,您还记了这么多年。”
他怎么可能忘记?他永远忘不了,他收到消息赶去吊唁时,小小年纪的时绪眼神冰冷,说他害死他的父母。
虽然随着年纪渐长,时绪逐渐收敛,也不再敌视他,再那时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生了刺,其他事情无所谓,但涉及他的宝贝女儿,他必须弄清楚。
时绪理解他的想法,缓缓吐露自己不曾说过的事实。
“说您害死我父母的是当时来吊唁的亲戚,他们想要收养我,继承我父母的遗产,当时我气极了,才会说那种话,但是后来到了时家,已经彻底冷静,再后来,我回了一趟家里,仔细检查父母的遗物,最后发现我爸爸的日记。”
时在清惊讶了,“阿谦的日记?”
时绪点头,“是的,他说您劝他不要再去,可他不甘心,他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他去了。”
时在清沉默了,似乎想起什么往事,整个人郁郁寡欢。
时绪温声道:“这些年来,您待我极好,我不笨,自然知道您是真心还是假意。义父,那时我年纪小,虽然知道自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却没有勇气向您道歉,对不起。”
时在清还没说话,时扬和时延对望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见无奈,时扬道:“你真该早一点说的,义父这些年一直以为你在介意。”
时延点头,“我们都知道这事,如果不是体谅你,怎么会容忍你一次又一次地欺负乔乔?早把你赶出家门口了。”
这话让时绪哑然,显然没想到他喜欢逗弄乔乔的行为会被过度解读。
时在清叹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无辜,你爸爸那条线是我搭的,如果我不帮忙,他也不至于……”
归根结底,他还是觉得阿谦的死自己有责任,所以对时扬时延特别严格的时候,却纵容着时绪张扬,这么多年,他以为时绪误会的同时,也不曾为自己分辨一句,说到底也是出于补偿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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