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水益
时绪会不会嫌弃她啊!
苏乔陷入了无法控制的纠结中,半晌后终于从被窝里爬出来,战战兢兢摸到了手机,点开了冷千千的信息页面。
好像有点晚,突然打电话给人家也挺冒失的,再说她今天跟大哥好像吵架了……苏乔丢失的理智终于一点点回笼,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发了一条信息给对方,慢慢躺回被窝里。
明天,问问大哥吧。
第二天,苏乔拍完自己的戏份后,直接来到医院探望父亲。
时在清的情况恢复得不错,医生说这样下去,过几天可以回家观察,不需要住院,苏乔松了口气,谢过医生后,她走出办公室,却看见坐在走廊椅子上发呆的时扬。
他手里捧着手机,不知想着什么,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苏乔走过去,“大哥?”
时扬遽然回神,见是她,慢慢笑了起来,“什么事乔乔?”
苏乔在他身边坐下,皱着眉头打量他,“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大哥这样子,太少见了,”她试探着问,“是因为……千千姐?”
时扬浑身一震,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别乱说,我去看义父了。”
说罢匆匆离去,苏乔目送他的背影进了病房,自己仍在椅子上坐着,拿出手机点开昨晚发送的微信查看,冷千千并没有回复。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乔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当中。
时延从病房里出来,便见到乔乔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一副烦恼的模样,他走过去,问道:“乔乔有心事?”
“二哥,我不是有心事,我是有事想不通,”苏乔想了想,还是把时扬的异常告诉二哥,“……我以前觉得大哥和千千姐好般配,但是大哥一直没个态度,我也摸不清他的想法,你说他现在这模样,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是不是我想多了?”
原来是为了大哥,时延眸底神色柔和了几分,在她身边坐下,轻叹:“大哥什么性子,按步就班的一个人,上了发条就能够一直跑下去,你说他这种性子,会对什么事上心到烦心的程度?”
他摇了摇头,“至少,这些年来,除了义父和你,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烦恼过,我觉得,能惹得他乱了心神,这事本身就代表着在意,只是,估计他不承认。”
这分析真是透彻,苏乔感觉心里的疑惑被拨开了,说了声谢谢二哥就点开手机屏幕,划出了冷千千的电话,她想,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总要帮大哥一把。
可是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有些遗憾——冷千千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让她也束手无策。
尽管如此,她却没有放弃,对方不回复,这更说明了许多事情,于是一天又一天,这些天来,她一有空就打电话给对方,偶尔也发信息卖卖萌。
这一天,是时在清准备出院的日子,她早早跟剧组请了假,来到医院准备接父亲出院。
走进医院时,她下意识拨打冷千千的电话,不想,之前一直打不通的电话,这次一拨过去就接通了,她又惊又喜,忙把手机按到耳朵上,便听见对面一声懊恼声……
听起来是不小心接通的,不管怎样,苏乔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喊道:“千千姐,别挂电话!我有事找你!”
冷千千:“……乔小姐。”
虽然看不见对方,但听这声音,也能感觉到对方低落的心情,她扬高声音道:“千千姐?你最近怎么不来医院了?是不是我大哥给你太多工作?!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冷千千似乎轻笑了声,一闪而过,十分短促,“谢谢乔小姐,不过不关任何人的事,我已经辞职了。”
什么?!辞职!
苏乔哑然失声时,突然听见听筒里响起一则广播,似乎是个寻人广播,这听起来像是在……她心一紧,问道:“千千姐你现在哪里?”
冷千千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不再试图回避,她大大方方答道:“我要走了,既然有缘跟乔小姐说两句话,麻烦你帮我跟时总道个别……珍重,再见。”
电话挂了,这次任她怎么打都打不通,苏乔抓着手机,飞奔上15楼,一口气冲进病房里。
“大哥,千千姐她离职了,她要走了!你快去拦住她!”
病房里,时扬和时延正在收拾着东西,时在清则站在落地窗前,闻言一时都望了过来。
时扬呆呆站着不动,时延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时在清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着,“怎么回事?”
时在清的声音唤回时扬的神智,他默默低下头,“没事。”
“千千姐要走了!你真的不去?”苏乔有些搞不懂时扬到底在想什么了,这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大家都看着他,倒让时扬越发淡定,他继续收拾着东西,故作无事般道:“跟我没关系。”
“你!”
他默默收拾着东西,苏乔再急也没办法,倒是时在清看出些门道,走过来问道:“阿扬?是冷千千么?”
时扬心头一颤,多年的相处默契让他立刻明白时在清这一句话的意思。
——你喜欢她是吗?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哪有资格。
看着时扬失落的眼神,这副模样……时在清摇摇头,伸手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温和说道:“去吧,你这孩子就是想太多,还记得我为什么给你取名时扬吗?”
扬,张扬。
——“阿扬,我希望你啊,别活得太累,随心一些更好。”
多年前的话语仍回荡在耳畔,时扬心一紧,抬头看向时在清。
时在清摇了下头,笑道:“时氏不是束缚你的地方,我更不是,去吧,先把人给我追回来了再说。”
时扬嘴唇蠕动了下,定定站了两秒,倏地转身,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这性子,就是得破而后立。
☆、088
时扬离开, 苏乔总算松了口气, 后知后觉地望向时延,“大哥他知道人在哪里?”
时延提起行李,环视一圈四周, 确定没有漏下东西才走出病房, “放心吧, 你以为大哥吃素的?有心想找多的是办法。”
时绪的车停在医院停车场, 见人过来, 立即上前帮忙拿行李, 苏乔扶着时在清上车后,想起刚刚的事, 迫不及待把事情告诉他。
难怪刚刚大哥冲过来开了车就走, 连他站在不远处都没发现,时绪莞尔, 揉揉她的头发, 让她坐好, 发动车子。
现在只要父亲在场,苏乔一般会装傻充愣搞笑卖萌, 各种手段轮流上,彩衣娱亲, 务要让时父轻松开怀一些,在她有意的逗趣之下,时在清一路上笑意连连,看着精神都好了几分。
到家后, 他喊住女儿,让她到茶室来一趟。
苏乔莫名想起几天前大哥交给她的白玉,立刻回卧室取了东西,再到茶室。
茶室一角,涔涔流动的水从山石落下,汇入盛载竹节中,满载的竹节翘起一端,一头击在那块已有了青笞痕迹的石头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时在清坐在山石旁边,就这么静静望着竹节,整个人透着一股无欲无求、死气沉沉。
握着锦盒的手渐渐收紧,苏乔敛下心头钝痛,装作不知地走进房间,俏皮道:“爸爸我来啦,你可是要告诉我什么故事?”
时在清便笑了,接过她手上的锦盒,摇了下头,“哪有那么多的故事,还不都是现实。”
“爸爸……”
以往的他担心乔乔的未来,如今有时绪站在她身边,压在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已然消失,有些事,也该告诉她了。
这般想着,不想再拐弯抹角,时在清微垂着头,手掌摩娑着锦盒,缓缓开声:“我跟你妈妈结婚前,乔老太太担心安安的身体状况,跟我定下了约定……”
那一年时在清24岁,安安22岁,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们相恋已久,更别提两人青梅竹马,时在清无比心急,想尽快娶她过门。
但是乔老太太一直以来对他不是很满意,觉得他事事不如安安的霍家表哥霍城,他相信,若非两人因为近亲关系不能结婚,老太太第一个就能把两人凑到一起。
安安的身体骨不是很好,从娘胎带来的体弱,药石无医,只能娇养,也幸好生于大富之家,才能养出这看似健康的模样。
为了女儿着想,乔老太太要求他不能逼着安安生孩子,她的顾虑,也是他的顾虑,时在清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总归,他要的只是安安。
日子相安无事过了几年,领养回来的时扬贴心懂事,夫妻恩爱,正所谓神仙生活也就是这样了,然而这个时候,安安意外怀孕了。
得知她怀孕,反应最大的竟然是霍城,他暴怒无比,指责他不守信用,罔顾安安的健康,时在清百口莫辩,这是第一次跟乔家闹翻了脸,最后得以平息,是安安说服了乔老太太,告诉母亲是她想要孩子。
他当然知道安安想要孩子,夫妻俩结婚多年,也只为这事红过脸,既然意外怀孕,也是天意,他便尽自己所能来为孩子铺路。
乔老太太又喜又忧,总归心疼女儿,生了一顿气后也放过了他,只有霍城,一直不依不挠,像疯狗一样纠缠着他,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可怕,因为这个人,时在清踏足乔家的次数一次次减少,两人的关系最后在安安平安生下孩子后得到暂时的冷却。
但这些平和,只是如履薄冰的假相,稍有不慎,所有人都会卷入深渊。
乔乔五岁那年,安安又一次意外怀孕了,这次的孕相却不好,夫妻俩用尽一切办法,孩子还是保不住。
安安悲痛欲绝,伤心过度,竟然一病不起,这次病痛断断续续拉扯到了第二年,最后无可奈何,撒手离去。
时在清的声音淡淡的,只是越发通红的眼眶透出他心底的悲意。
其实他内心深处知道,霍城的话没错,因为这么多年,他也是这么怨恨自己的。
“所以,某个程度来说,是我害死了你妈妈。”
苏乔愣愣坐着,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她没想到妈妈的经历这般惨痛,更无法想像,爸爸这么多年一直背负着这样的心情过活,该是多么痛苦?
她起身越过茶座,坐到父亲身旁,像个孩子一样抱住父亲手臂,眼圈泛红,压低声音道:“爸爸,你怪我吗?因为有了我……”
时在清立刻反驳,“瞎说什么!你是上天给我们的宝贝,你就是我和安安的命,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所以咯,”她抹去眼角湿意,努力绽放笑容,“爸爸,我感谢你和妈妈给了我生命,可是你怎么把事情背在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所有人都没有错。”
没错吗?时在清无力地笑了下,抚着她的头,“你还不懂爸爸真正的意思,别担心,爸爸心里有数,我刚说这些事,吓到乔乔了吧?”
苏乔摇头。
“旧事太多,以后再找个机会跟你说说,这个,你拿着。”他把白玉拿出来,放到她手心上。
湿润的玉质让人爱不释手,苏乔一边把玩着玉,一边听父亲道:“这块玉,是乔家压箱底的东西,相当于掌家人的信物,在老太太手中几十年了。”
他摸着女儿的发顶,眼神充满慈爱,“我之前心里堵着气,不太想领她的情,但不论如何,她总归是你的至亲,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外婆吧。”
当年跟乔家闹得那么难看,这么多年,他心结难消,然而随着年纪渐大,身体愈加孱弱,有些事情他不得不为乔乔打算。
毕竟他不可能永远保护女儿,他得为女儿铺一条硬实的康庄大路,因为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霍城会把矛头对准乔乔。
老太太能拿出这东西,证明她已经服软,如果能接收乔氏,让乔乔多一点资本在手,他又何乐不为?至少,对上霍城那疯子,更能占上风。
霍城,霍城,这名字在他心里沉甸甸地生了根,刺得他心口发疼,从年少开始,他们纠缠了几十年,有些事情,也该了断了。
……
那一天的傍晚,时扬失魂落魄回到家中,饭也没吃就进了房间。
众人面面相觑,苏乔想去敲门,被时绪拦下,他摇头,“让大哥安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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