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清伊
她垂眼避开尤点点窥探更多的目光,说:“暂时住一起而已。”
因为这短短对话,陈佳肴一整天都没怎么进入状态,就连中午没收到午饭都没意识到。
下午最后一节课放学,几个人往食堂走,童飒这才想起来哪里怪怪的。
“阿肴,你家里人没给你送饭啊?”
陈佳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确实。
中午也没送。
陈佳肴忽然有些心慌,收了手机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不送饭,就觉得少了两截和周延礼之间的联系。
本来他们的联系已经很弱了。
童飒看陈佳肴脸色不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问:“不会是给你的惩罚吧?”
陈佳肴希望是,这样她以后可以表现乖一点。
吃饭的时候陈佳肴胃口不怎么好,宗健瞥过好几眼,最后说句:“没你家里做的好吃啊?”
陈佳肴闪了闪眼睫,没否认,“是没有。”
“那没办法,食堂大爷大妈就这水准。”童飒说,“其实不送饭也好啊,你想你一天到晚也就饭点这些自由时间了,如果我爸妈连餐饭都给我管了,那我肯定觉得他们在控制我,从控制时间来控制我。”
话落,陈佳肴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她猛地扭头问童飒,“你说,他跟陆校是朋友?”
“呃,应该是?”
这时,一杯奶茶轻轻落在她桌上,陈佳肴抬头,看到宗健。
宗健朝她抬下巴,示意她喝这个。
陈佳肴盯着奶茶,沉默好一会儿才抬手轻轻推开,“不喝了,我吃饭。”
一连一周,陈佳肴都没再收到徐阿姨送来的饭。她一直在学校,没时间跟徐阿姨碰面,想打听问问原由都没机会。
周延礼这周也似乎很忙,好像是学校临末考,学生忙,他们当老师的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周五下了晚自习,陈佳肴没着急走,一周时间她已经摸清了公交车的规律,今晚老师拖了一会儿堂,她错过了一班车,下班车要十五分钟。
就是这十五分钟,一场大雨猝不及防浇下来。
陈佳肴听着雨声,好一会儿才无奈叹气。
真是该她的。
早知道就早走了,公交站点好歹有遮雨的地方。
又等了十分钟,雨势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空气也越来越冷。
明明都快七月了。
陈佳肴知道这场雨她是躲不过去了,时间也越来越晚,她只能把书包理好,挡在头上,往外跑。
结果一头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陈佳肴闷哼一声,抬头,看到是陆寻。惊讶瞠目,“陆校长?”
陆寻晃晃手里的伞,“走吧,有人安排我来接你。”
一句话,安抚了陈佳肴一周七上八下的心,她笑笑,眉眼敛出明显愉悦,“谢谢。”
上了车,陈佳肴除了鞋子和裤脚湿一些,其他地方办点没沾到雨水。
而陆寻半个身子几乎全湿了。
陈佳肴很抱歉,在他启动车辆前问:“你那个,要不要擦擦?”
陆寻低头看一眼,无所谓地说:“没事,你别淋着就行。”
不知是不是对方跟周延礼是朋友的缘故,陈佳肴这次见他没了之前的拘谨,反而隐隐有试探些什么的冲动。
车辆启动,雨刷来回交错,挡风玻璃时清时模糊,陈佳肴搓了搓身前的安全带,忽然问了句:“他还在忙吗?”
单单一个“他”字让陆寻反应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那天陈佳肴喝醉了酒喊了周延礼的大名,周延礼本人的反应好像也不是觉得这小孩儿有多不礼貌。
看来他们的相处模式并非他想的那样“亲呢”。
“好像临时有会。”陆寻说。
“哦。”陈佳肴似是无意间说,“怪不得他最近都没有给我送饭。”
其实平时送饭的也不是他,是陈佳肴有意套话。
陆寻对这件事倒是敏感,轻笑一声说:“你可别拿周教授当普通家长。”
陈佳肴无辜眨眼,“什么意思呀?”
陆寻说:“你以为他给你送饭是什么原因?怕你吃不习惯食堂的饭?我们平中的食堂可是很多学校效仿的标杆。”
陈佳肴问:“啊?那是什么意思啊?”
陆寻笑着摇摇头,“自己悟吧,我可不敢多说。”
陈佳肴“哦”一声,不再多说一句话。
两天周考,结束后一行人照例出现在食堂。
童飒看到陈佳肴两手空空,问:“你家里人还没原谅你啊?”
陈佳肴摇头说:“不是因为那个。”
她多少已经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当初她因为宗健一杯奶茶没有把饭吃完被陆寻看见,后来没吃晚饭又被陆寻知道,她记得,当时陆寻还给了她一根香蕉。
陆寻跟周延礼关系不差,这事,也许他跟周延礼无意提到过。
所以后来那瓶很大瓶的牛奶,真的如她所想,是警告。
而那些餐饭,如童飒所言,是另一种方式的控制。
既然你因为别的东西不好好吃饭,甚至直接省去晚饭,那我就干脆承包了你的饭。
很符合周延礼的行事作风。
是她太笨,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原以为的礼物和照顾忽然变成了惩罚,陈佳肴心里很不好受。
可如今这些“惩罚”被收回,她也没有很好受。
晚上回家,是周延礼来接的她。
两个人太久没认真见面,让原本就话少的相处模式变得更加沉默。
周延礼沉默大概是习性,而她沉默……
陈佳肴目视前方,余光却满满都落在旁边人身上。
她沉默,是藏着秘密,怕一不小心就暴露。
到家陈佳肴先一步从车上下来,路过灌木丛的时候小灰猫正拨着一根线玩。
陈佳肴路过它也不怕,甚至弃了玩具过来拿尾巴勾她的脚踝。
陈佳肴被它勾得痒,笑着蹲下揉它的脑袋。
身后响起脚步声,陈佳肴知道是周延礼过来了。
本以为小灰猫会怕周延礼,结果没想到小家伙非但不怕,反而一跃跳去了周延礼的方向。
它绕着周延礼转圈,周延礼本人相当冷漠。
小灰猫坚持不懈讨好。
路过陈佳肴时,周延礼说:“走了。”
陈佳肴唇瓣一抿,咽下了打算跟他聊小灰猫的话。
她跟在周延礼身后,偷偷跟小灰猫说再见。
小灰猫看不懂,也没看,它好像很喜欢周延礼,即便周延礼态度冷淡它也丝毫不介意,一直盯着周延礼看。
等周延礼离开后,它继续乐不思蜀地玩绳子。
真好。
陈佳肴想,如果她也能像小灰猫一样心思单纯就好了。
只可惜,她已经不单纯了。
她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交给了周延礼。
二人回家,陈佳肴拿着书本进书房,前后不足十分钟,门打开又关上,周延礼在她旁边落座。
上次醉酒事件以后,因为周延礼忙,他们一直没再好好相处过。
也感恩于周延礼的繁忙,陈佳肴始终没有被某种心思影响学习时的情绪。
直到此时此刻,男人坐在自己身边,晚风从窗口吹来,陈佳肴鼻尖不再是浅浅油墨气,而是一股浓烈到让人无法无视的清冽。
像冬天井水的味道。
陈佳肴不动声色的心跳加快,终于明白了学校禁止学生恋爱的道理。
她暗暗抿唇,尽量让自己忽视旁边人的存在,只可惜她明明没有抬头,单靠耳边起伏的呼吸和翻书的声音就能判断旁边人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心虚,温度悄无声息攀缠到耳朵上,陈佳肴把手里的笔越攥越紧,心中无比庆幸自己剪短了头发。
可以遮住她那昭然心思的红耳朵。
忽然,旁边人放下了书,目光与此同时也移了过来。
陈佳肴心跳更快,笔都快攥不住了。
原本只沉淀在耳朵上的滚烫红意也逐步蔓延到脖颈上。
对方只是看,并不说话。
陈佳肴被盯看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扭头,“怎、怎么了?”
周延礼沉静看她,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手下的本子上。
陈佳肴低头,看到那上面只写了一道题。
她一直在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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