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罗扇子
一堆人找好料子回头,发觉杨毅神态姿势闲适地在暖气片上烤着手,神情不慌也不忙。
“杨哥,你不想要棉拖鞋啊?”
有的人脑筋没转过来,懵呼呼发问,瞅瞅杨毅的鞋,男士皮革高邦防雪靴。
杨毅薄唇一笑,黑眸扫过来。
“当然想。”
“那杨哥你还……”
男人缓声。
“等着呢。”
空分男同事在雪天跑去给氨厂女同事打下手,暖烘烘的热气把青年男女的手烤得又红又软,把他们年轻的脸蒸得红晕晕。
不久棉拖鞋有了,羞涩的小情侣还成了好几对。
盐厂碱厂闻风效仿竟也谈成了不少,庄淑芬和一时之间被夸成是全厂人的红娘。这话传到杨毅耳中,杨毅垂眸一抿,“当什么红娘。当新娘更好。”这句话又轰轰动动,通过全厂,传回庄淑芬耳中。
庄淑芬当晚在被窝里脸红耳赤把这话在脑海里过了八百遍。
·
旱冰场、喷泉水池盖着皑皑白雪。
喷泉女神的裙边结了一层漂亮的薄冰。
崇城大雪纷飞。
庄淑芬开始给杨毅做棉拖鞋,她用的最好的面料,最好的底子皮,一针一线,针脚细密,比她做给自己的那双还好。深蓝绒配金菊黄,沉稳又贵气。金色的线在深蓝布面上绣了一对清隽的“毅”字。这是只有棉拖鞋干净崭新,庄淑芬绣着绣着,脸上止不住笑意。
空分车间机器轰鸣,地面钢筋板颤栗不止。
天气藏着雪后寒气。
空分车间的大伙们近日不少人得了棉拖鞋,一个个生龙活虎,别提多开心。但是今日空分气氛压抑,兄弟们全都敛着声,没不敢放大,轻手轻脚,连身上灰色羽绒服也灰扑扑的。
王小忠一踏进机房,就觉得气氛不对,杨毅正常工作,但明显脸色有点儿冷,生人勿进。王小忠戴着毛毡帽,观察了片刻,他往边上使了一个眼色,跟他关系好的那人立刻心领神会。
两人躲在机器后面一角,压低了声音:“咋回事?谁惹我杨哥了?”
那人害怕地远远偷窥了一眼杨毅的脸色,神神秘秘,声音压得极低:“嘘,金花做了一双鞋!”
王小忠一听,百思不得其解。
“那不是好事?”金花做鞋,肯定是给他们杨哥啊。
对方尴尬了片刻,低下腰,干咳了一声。
“坏就坏在,金花的鞋给了别人。”
王小忠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犹如地震,震懵了。
“啥!给了别人!”
他这声音一大差点在车间闹出动静。
那人连忙四周扫视,抓着王小忠的脉搏就按了下来,两人蹲在机器机身下方,那人急急忙忙,低声嘘音比划着。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那鞋做废了,要丢,金花车间主任看中了,觉得能穿,就当面要了。”
王小忠也尴了个尬。
“这、这……好像也没孤男寡女、授受不亲。”
回想了一下,老孤男寡女的好像是他师傅杨毅和金花,上次他师傅在办公室把他们都赶出来,单留庄淑芬两人说悄悄话。明明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他师傅偏偏要搞出很重要的样子,让庄淑芬关上门说。
这种情况还不止一次。
有次他遇到净化车间小陈的相好碱厂男,对方无意中说露了一句嘴,说春天的那场露天舞会,他找杨毅帮过忙,感谢时杨毅看似随意的说了句,听说他对象跟金花一个车间,要是一起来他就给他们免单,碱厂男动心了。没想到后面两人就好上了。碱厂男摸摸脑袋,说缘分还真是奇妙。
王小忠面上陪碱厂男笑。
私下却细思极恐。
他师傅这脑袋,咋长的,我的妈,千层套路。
难怪他老琢磨杨毅的想法琢磨不来。
王小忠抖抖脚,地面铁似冰。他也没鞋呢。别说是金花做坏的,就算是随便哪一个做坏的,他都想捡来穿。
王小忠隔着巨大的压缩机偷瞥他师傅。
杨毅手拿记录板,冷着一张脸。
察觉到他的位置,杨毅视线冷扫过来,那一双眼神冷冰冰,气压低到机器都要冻结了。被杨毅一盯,王小忠赶紧往后一退,捂紧自己胸膛,直后怕,那眼神藏着一团黑色的吞噬之火,跟他关系好的同事们连忙扶住他,询问:“咋了?则了,”
王小忠直揉胸口,哆嗦着:“心脏像掉进了数九寒冬。”
对方也打了个寒颤,替他补全感受。
“渗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
银河以北,淑芬超美,银河以南,杨毅最man!
又要到周末了,给你们提前走一波红包
第19章 神魂颠倒
“嘟嘟嘟嘟嘟嘟嘟——”下午五点厂号角响起,这是大雪凛冬里唯一的亮音,冬天夜黑得早,就连体力热量也耗得巨快。工人们饿着肚子陆陆续续从厂里涌出。筒子楼红瓦顶在雪夜里成了暗红,一排排单薄但温暖的电灯泡逐渐亮了起来,照暖了全世界的雪。
庄淑芬跟杨毅约好,让杨毅趁下班人少等她。
全氨厂走得差不多了,厂区一片昏暗暗,只有巨大的钢铁架映着冬夜的轮廓。庄淑芬提着一个用布遮住的小篮子姗姗来迟。
雪已停,风还是冷,但因为心中有一个人所以世界也就不冷了。
庄淑芬裹着毛围巾毛手套,都是她自己织的,她远远看见杨毅在雪松下等,庄淑芬挥了挥手,厂里除过雪,雪堆在马路两边,庄淑芬小跑过去,脚步一个趔趄。
“小心。”对方一把搀住她。
男人手劲不小,庄淑芬一头扎进了杨毅怀抱里。抬脸起来,庄淑芬在对方黑眸之中看见自己。即使已经认识这么久,每次一看到杨毅,她依旧不由得脸红耳热,心脏跳得巨快。
杨毅依旧轻轻圈着她的腰,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雪夜湖水,深冬朔风。
男人透过厚厚羽绒服传来的体温是热乎热乎的,所以庄淑芬没有觉得她有一丁点冷。
“你放开。”
庄淑芬抗议了一声,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声抗议显得那么柔弱。
“等你不摔了,我再放。”
杨毅抿唇。
理由还挺正义。
但什么样叫不摔,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庄淑芬嗔瞪了他一眼。
两人在老松下卿卿我我。
厚厚羽绒服挨着。
庄淑芬抬眸,雪夜中,一弯眼睛似月忽闪忽闪。
“你是怎么想到给我勾线锥的?”
全厂人都在学她的模子,但是不像她有独门勾线锥。
有人心思活,把她勾线锥借去了,自己找了路子找钳工班的老师傅做,但做得都不如杨毅精细精致。
连老师傅都说,全厂找不出第二个像杨毅这般的手艺。他们虽然是老手艺,但杨毅与他们不相上下,车的零件精细度极高,况且他们到底是不如年轻人的眼力了。
庄淑芬好奇地昂着脑袋。
“你怎么做的?”
她轻轻抓着杨毅的羽绒服。
男人俯视她的头顶。
顿了顿。
“用心做的。”
庄淑芬顿时像过了一层电。
她捶了杨毅胸口一下。
“坏蛋,我看你不是氨厂的,你是电厂的。”
杨毅眼尾弯起。
“哦,为什么是电厂?”
庄淑芬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抬眸,见对方眼眸微闪了一下,赶紧刹车,庄淑芬很怀疑杨毅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还是想故意诱使她说答案。
庄淑芬头一扭,“你自己猜。”
男人传来一两声笑意。
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握上她的玉手。
“猜不出。怕我的答案超过你的预期。”
庄淑芬心想,怎么会?
“比如,神魂颠倒。”
庄淑芬的心一下炸飞了,她的手又无法挣脱开来,她娇羞不已强行反驳,“是电,电厂的电,不是神魂颠倒的颠。”
她的眼眸在雪夜中因激动而亮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