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至爱烟味
第88章 扛不住了的孟串儿(为黄金盟@clv橙子加更)
孟串儿所料不错,于小山的确租了一辆车,现在快到了早春,拿到车的时候他在想,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开车带孟串儿回她老家的路上,一路上的迎春花开得那么茂盛,就像人间充满希望。
翻出法院传票的时候,他心里已经犹如被万道雷劈得没什么知觉了,这一次跟之前不一样,这是对他最后的摧残。
之前的难累、痛苦、羞辱他都能撑着,而现在眼前这个看似轻如鸿毛的传票却把他击溃得很彻底。
他眼前似乎浮现了孟串儿日日夜夜奔跑的脸,还有自家老太太和兄弟小城焦虑的眼,他们手中已经没有钱了,尤其是孟串儿除了每个月维持正常生活的工资,她可能兜比脸干净。
好多年前他也劝过身边感叹生活太难想放弃挣扎的哥们:“你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现在觉得说出这话的人还是不明白那种日日夜夜无法入睡,头疼欲裂又自责满心的痛苦。
人生、信心、希望,所有的所有似乎都没了。
正午太阳当头,忽然就累了。思维好像也变得不那么混沌了,想着马上就要解脱,心里居然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畅快感。
觉得这辆车挺倒霉的,等消失在车里,租车公司肯定会恨死自己了。倏忽一瞬想到这个,不禁哑然,生前身后事,死后一堆烟。
他吃了两片安定,平日里睡不着的时候怎么也不肯吃,任凭一夜一夜的灵魂被恶魔折磨,他对安眠药这类的东西非常排斥。印象中只有去阿富han的飞机上吃了一片。
那好像是好遥远的事情了,自己像个英雄似的,千里迢迢去救孟串儿,远到想起来仿佛上辈子。
那个人一定不是于小山,于小山现在若一只秃毛鸡,不说奢谈勇气,连活下去的欲望都已经丧失殆尽。
前尘过往就好像一把戒尺,只要想起来就不间断地反复被扇嘴巴子。在冬日里,打开内循环的车内暖气,熏然欲睡。
这种身体和生理都困了的感觉久违了,紧闭的车窗上有贴黑色的膜,这个野山光秃秃的,连坟都没有一座,。
密闭狭窄的空间里被半灰色包裹着,充满了安全感。
于小山打开了手机,如果说对这个尘世还有一丝一毫的眷恋,纯粹的眷恋而不是责任的话,那就是孟串儿这个名字了。
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他想听听孟串儿跟他说了什么,肯定是针扎火燎的声音,从他情绪出现异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针扎火燎的孟串儿了。
蹦出来一段语音和一段文字,他只看到了一句话:“请原谅我不能没有你。”困意袭来,带着对孟串儿的眷念,睡着了。
意识里有纳兰容若的一句词: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下辈子吧,串儿,下辈子我不是拖累的时候,再把你的好姻缘还给你。
孟串儿和小城还有婷婷和于畅赶到这座荒山的时候跟于小山沉睡过去的时间仅仅隔了两个小时,千密一疏,租车公司有定位。
于小山不是不知道租车公司有车的定位,他付了三天的钱,他只是没想到孟串儿会想到去查租车公司。
就算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他也实在是低估了一个曾经做过调查记者的敏感,或者换个说法,他低估了作为一个调查记者的孟串儿对他的爱。
爱这种东西,每个人都只能知道自己有多爱,甚至有些时候你连自己有多爱都不知道。
租车公司快要吓死了,第一时间要报警,他们主要是害怕人死在车上,太晦气了这种事。
孟串儿给拦住了:“您折腾警察最终还是让家属领回去,我们保证给他领回去,不会给贵公司添麻烦,只需要您提供给我定位就行。以及如果我们要是砸坏了车我们会给您照价赔偿。”
这时候啥客户隐私不隐私的都不重要了,在孟串儿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工作单位等信息后,终于拿到了于小山那辆车的定位。
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孟串儿蹿得比谁都快,小城都怀疑自己这一米九的腿白长了,撵不上她根本就。
到了车旁边发现于小山就晕在里面,孟串儿疯了一样地狂砸车门,小城和于畅赶紧把她拉开,这时候的孟串儿在他们眼里跟炸弹差不多,逮哪儿炸哪儿。
小城拿出准备好的小锤子刚要砸玻璃,于小山在车里迷迷瞪瞪醒了,望着窗外呼呼啦啦这四个人,推开车门走下来了。
孟串儿一下子瘫软在地,她有一种感觉,你把致命的东西就放在了唇齿缠绵之间,但是举手杀戮的力量却不在自己手上。
他此刻从车里走下来,会直接给孟串儿劫后余生的感受。
这种感受非常不好,夹杂着巨大的悲伤和庆幸,以及极度焦虑之后的瞬间松弛和痛不欲生过去的狂喜。
孟串儿拉着曾婷婷的手站了起来,冲到门旁把车门一把从于小山手里抢了过来,凑近车子里一看——车,里,就,没,开,内,循,环。
孟串儿心下登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的情绪揪着,纷乱如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拽着曾婷婷和于畅下山了。
后面小城不知所措喊了一句:“那啥,要不然开这辆车下去吧。”
“我一个人静一静,你也不必问他什么,陪着他就行了。”孟串儿头也没回地扔下这句话。
于小山不是没开内循环,而是看到孟串儿的微信之后,下意识地抬手关了。也许他自己在困得模糊的状态下,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关了。
望着孟串儿的背影他能明白这丫头被莫名其妙的情绪纠缠,倘若此刻她留下来,无论说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对不起,没有你们想要的大彻大悟的情节,于小山睁开眼睛看到还是这个世界,是真的想重新睡回去。
只是在做这件事失败之后看到小城和孟串儿,心里有种被火灼烧透了的感受。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不一会就开始掉落一些脏了吧唧的东西,看样子是雨夹雪。
小城陪于小山坐在车里,谁也不再吭声,不一会,于小山又睡着了——安定的作用还没消失。
孟串儿下了山就把曾婷婷和于畅赶走了,她说自己想静一静。从家里把财财财牵了出来,逼狗子一脸不高兴,这大概是唯一一次自己在家呆了一天。
似雨非雨的东西打在脸上和脖子里,不一会就湿漉漉的。看着财财财在围栏里等淘淘,坐在小公园木头长椅上的孟串儿忽然被这一天经历的种种给打得悲从中来。
苦心经营的项目被抢了,地宇证券前途未卜,快开庭了钱也凑不上,大猫猫不想活了,那自己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不想放弃不想解脱吗?太难了啊!!从前从不知道生活会这样这样难啊!!!
她想把于小山捉住暴打一顿,把他绑在树上脱光衣服拿藤条狠狠抽他。
边抽边薅他头发往树上撞:就TM你难!就TM你想解脱!知不知道我除了难还TM的憋屈!
等有一天他状态好了,这顿打一定得安排上,不然难解现在心头之怨气。
孟串儿把头埋在膝盖上,真想当一只蜗牛啊,如果她有一只壳,大概当时缩进去谁也别想让她出来了。
头顶上有个很爽朗很熟悉的声音:“财财妈,你怎么啦?”
第89章 巨大转机和神秘的和尚(为黄金盟@clv橙子加更)
孟串儿抬头一看,是淘淘姥姥,她把小淘淘放进了围栏,财财财等到了最爱的小伙伴开心地奔跑。
淘淘姥姥用手覆在孟串儿的头上,目光和蔼,其实孟串儿鲜少有脆弱的时候,只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她心里全面溃堤的时刻。
看着淘淘姥姥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她忽然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妈妈。“哇”地一下就哭了。
她坐着抱住淘淘姥姥的腰,把脸埋在人家羽绒服上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边说:“我不想做人了……做人好辛苦……我想当财财……财财可以每天玩……我不可以……
生吉医药的项目……努力了那么久……被抢走了……哇……债主要逼死我的大猫猫……可是我没有项目……就……就没有奖金……没有奖金……大猫猫不想活了……哇……”
可怜孟串儿一身铜筋铁骨,此刻却哭泣如刚出生的婴儿。
那些颠簸的火车上睡过的不安稳的觉;为了项目彻夜不眠熬得通红的眼睛;拼命想跟时间赛跑却差点被阎王爷抢了的先机;看到于小山睡在车里以为他死掉了的绝望……
混合着初见于小山时候的悸动;去阿富han时候的豪迈;听他说“我们不走丢”时候的震撼;还有那些拥抱过亲吻过耳鬓厮磨过的一幕一幕……
这些情绪充斥在孟串儿的四肢百骸,让她只想发泄似的哭一场,不是默默流泪,就是要哭到全天下都能听到的那种委屈似发泄。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吐着些词儿,淘淘姥姥也被这个姑娘哭得眼睛发酸,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但是其实并没有听清孟串儿杂七杂八的叙说,她实在是说了太多东西,而且都不讲前因后果,又是边哭边说,所以干脆就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孟串儿的后背:“好孩子,辛苦你了,都哭出来就好了。”
渐渐地……孟串儿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了零零碎碎的抽搭的声音,淘淘姥姥掏出了手绢——这个年代有手绢的人真的是太少了,那手绢洗得特别干净,香香软软的上面还绣着一朵小兰花。
孟串儿没好意思有这块手绢擦鼻涕,就攥在手心里连说谢谢。淘淘姥姥把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续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我信佛,但是我女儿不信。
为了孝顺我她在自己的公司的四合院后面建了一座佛堂,里面有个和尚叫明净,经常四处云游,每隔几年到我这里化缘,我呢也乐不得有一个供养僧宝的机会,跟他聊天也许会让你心静下来。”
孟串儿从小就喜欢去各种寺庙,你说她虔诚吧,倒也不懂那么多,她可能纯粹喜欢那种寺庙特有的沉静的和充满厚重的檀香的味道。
朱门黄瓦下的佛堂,任世间英雄枭雄到了此处都是要低头拈香的。
这间佛堂建在上市公司主建筑尾部的四合院,里面正中央有一副金线绣制的精美唐卡,地藏菩萨手中金锡和掌上明珠像是要照耀万界,庄严慈祥,眉目低垂,俯视世间。
唐卡下方的供桌上有众多铜鎏金的菩萨塑像,各个神态逼真,栩栩如生,雕刻尽大家风华。孟串儿基本不认识,就认识手中持净瓶的观世音菩萨和骑着狮子的文殊菩萨。
屋内檀香缭绕,各种法器整齐有序摆放在超级大的供桌上,整个屋子下面铺着一张暗红色花纹的巨大地毯,地毯上正对着供桌两排蒲团,算上去坐个三十人绰绰有余。
其实孟串儿最惊讶的不是这个富丽堂皇的佛堂,也不是那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唐卡抑或这些看起来都有些历史厚重感的铜鎏金塑像。
而是淘淘姥姥一带她进这个院子,她就知道她来过,这是她跟曾婷婷、于畅走遍大江南北最终回到家门口敲定了的生吉医药的买方——恒堂医药!
也就是现在钱一明手里的并购项目的甲方爸爸,这特么的是跌到谷底绝地反弹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同志们!!!
脑子里这会儿全是一串一串的词儿想拽,想突出表现一下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但是文字却无法叙述其一二。
孟串儿睁着一双凤眼,哭得眼角肿肿的还没有完全消除:“淘淘姥姥,你……你女儿是恒堂医药的董事长么?”
“对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您光说女儿是上市公司董事长,没说名字啊。”
淘淘姥姥奇怪地挑眉:“有啥不一样吗?”
“太……呵呵……太不一样了。”开玩笑啊,现在就算所有上市公司都消失只留一个恒堂医药,对于目前的孟串儿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你现在这坐着等等喝杯茶,我去叫明净师父过来。”
孟串儿的心情像刚喝过可乐冒出的小泡泡那样舒爽起来,生活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气全喝了,吧嗒吧嗒嘴巴暗自咂摸:这普洱怎么有点熟悉,似曾相识啊。
“施主,看来你跟老僧很有缘啊。”这声音充满浑厚的磁性,不夸张地说,有种周围墙壁都在共鸣震颤的感觉。
而且这声音……久违了……孟串儿恍恍惚惚站了起来,一看进来的这位高僧大德的脸,浑身一哆嗦,这人她见过一面!
“大和尚,你我一别算来得有十年,您除了胡子长了点,样貌没变啊……”
孟串儿在自己的《烟味至爱》里写过这位老和尚,十年前她年少轻狂,刚读那所破大专还没有考上广院的时候根本就不上课。
跑到外面拍戏主持还去H州闯过花场,那时候在青春的悸动无处安放的时候也跟曾婷婷一样,傻了吧唧的,困顿到极点有人带她去了延寿寺,也就是明十三陵总神道上去的那个当时还没有扩建的寺庙。
说有位云游至此的高僧能跟她说说前世今生,孟串儿压根就不信,自己一个读着马列主义长大的社会主义新青年,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神神叨叨的东西。
结果就遇到了这位大和尚,大和尚跟她说因果,说宿命,也说了那一世必须偿还的一碗水的情分和差点失去一条命的宿怨。
但是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去问一嘴和尚的法号,也的确不曾料想十年之后居然还有机会再见。
当时是用38年的普洱茶招待的孟串儿,只不过延寿泉泉水清冽,远不是眼前这肯定不是活水冲出来的普洱能比。不过,若还是当年的茶,到如今可是48年的普洱了。
谁料想人生凄迷叵测,在差点过不去的这个拐角居然又在C城故人相见。
淘淘姥姥好奇道:“明净师父,你们认识啊?”
老和尚哈哈大笑:“这位施主当年一身戾气,我怕她转念成心魔,就跟她聊了聊,十年不见看来施主进益不少,这身上的戾气倒是少了很多啊。”
孟串儿也笑道:“嗯,您送的那串佛珠还在,年月深久都被我盘出包浆了。”
“那串佛珠材质一般,灵性尚可,施主本也是有些慧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