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了之
男人熟悉的身形让梁琴停在了原地。
梁琴回头看了眼,发现从这里已经望不见家里,对不远处的男人疑问地皱了皱眉。
“我不是在等她,我在等您。”边叙单手扣上西装外套纽扣,踩着皮鞋走上前来。
梁琴抱起手臂:“边先生又是来直接告知我谈话结果的?”
“是。”
“……”梁琴撇开头去一笑,“如果你是来宣战的,那就不用了,我今天已经听够了。”
“那我说些您没听过的。”边叙笑了笑。
梁琴摆正了脸看他。
边叙正色起来:“第一,我从来不喜欢规则这个东西,也不知道谁规定了人一辈子非要结婚生子才算圆满。对我来说,跟您女儿在一起就是圆满,只要她觉得不用,或者她有难处——比如您的阻挠,别说孩子我不要,婚我也无所谓结不结。”
梁琴微微一滞。
边叙抬了下手:“第二,作为艺术工作者,有人劝诫我不要为音□□支生命的时候我没听过,所以我也不可能阻止她为芭蕾献身。我理解并且支持她的事业,我的家人也在这一点上跟我一致。就算将来有不一致,就像您无法改变我对您女儿的意志,他们也不能改变我。”
梁琴慢慢搁下了抱着的手臂。
“第三,我猜您或许是因为个人经历,才对您女儿择偶的事尤其慎重。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见不得您女儿好,只要看到她好,就会想自己当年为什么这么不幸。如果是这样,您这个母亲就太低劣了。”
梁琴垂在身侧的手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这样,那您应该是希望她好的,”边叙扯了扯嘴角,“请您放心——我会让您女儿比您幸运。”
57. 57 月亮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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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血倒涌上头, 梁琴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听完这些的第一反应,她觉得面前这个太过年轻的男人——或者对她来说只是男孩,不过是年少轻狂地放了几句狠话而已。
可当他说完话以后并没有意气风发地掉头离去, 而是站在原地平静且笃定地审视着她, 反倒把她审视得站不住脚,这种认知就一点点垮塌了下去。
就像他当初说“我追求您女儿的意志, 绝不可能因为任何人的干涉而终止”, 后来果真说到做到一样, 他今晚说这些也不是在故作姿态地逞英雄。
如果今天听完梁以璇那番话之后, 梁琴仍然认为年轻人太天真, 认为时间和现实总会拆散这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那么到这一刻, 她确实有点动摇了。
数十年如一日经营音乐的人和数十年如一日跳芭蕾的人, 本质上是同一种犟到骨子里, 认死理的人。
她分不开他们。
时间或者现实或许也不能。
梁琴撇开头去, 闭上眼冷静了片刻, 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失态, 然后回过眼来慢慢开口:“我是她妈妈, 我怎么会有那样……”她深吸一口气, “龌龊的想法?”
“边先生, 如果你将来确实可以做到你今天说的这些,我当然会为我的女儿高兴,也会祝福你们。但在那之前,请你不要无礼地对我和我女儿的关系指手画脚。你才认识她多久,才参与她的生活多久,就对她的家人这样随意揣测?”
“梁女士,”边叙笑着垂了垂眼, “有些事我本来不想说,毕竟她不告诉您总有她的理由。但谁都不说,您可能永远认识不到您和您女儿的关系,所以我自作主张一次。”
梁琴蹙起眉来。
“您应该不知道,她今年八月在欧洲巡演的时候得了急性跟腱炎,回国后从理疗到复健花了差不多三个月。这才是她这么久没演出的真正原因。”
梁琴诧异地摇摇头:“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
边叙牵了牵嘴角,淡淡看着她:“跟您相比我当然认识她不久,也不算她严格意义上的家人,但我知道她不把这件事告诉她外婆,是怕她外婆担心,而不告诉您,是怕您失望。您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了吗?”
梁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我想她作为您女儿,最幸运也是唯一幸运的事,就是她当年在您的启蒙下喜欢上了芭蕾。否则被迫继承您梦想的她,这二十一年的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边叙说完朝梁琴点了点头,表示言尽于此,转身上了车。
车子扬长而去,寒夜里,梁琴一动不动地哽在了原地。
*
梁琴离开以后,梁以璇跟外婆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饭,收拾完碗筷闲下来,给边叙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做什么,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复。
中午梁以璇趁外婆和妈妈在厨房做菜,给边叙发短信说她今晚住在外婆家,让他不用再跑一趟过来接她了。
边叙当时秒回了一句行,说他明早来接她上班。
梁以璇第一次得到这么准时的短信回复,还以为他现在手机不离身了。
不过反正没也急事,见边叙没回,梁以璇就陪着外婆去隔壁邻居阿婆家串门,饭后聊天消食。
老人家们一聚起来,家长里短什么都唠,这个吐槽自家老伴,那个吐槽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姐妹,生生开出个吐槽大会来。
梁以璇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听她们用方言聊得乐呵,偶尔跟着插上几句话,打发时间倒也挺快。
几个阿婆正聊到兴起时,梁以璇掌心的手机忽然起了一阵震动。
她低头一看来电显示,见是边叙,悄悄从阿婆家侧门溜出去,接通了电话。
“刚看到短信,怎么了,找我有事?”电话那头,边叙刚从南郊回到兰臣天府,下车后在地下车库看到短信,直接回了电话。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吗?”梁以璇咕哝了一句。
“能,怎么不能,这不以为你还有别的事。”
“什么别的事?”
“比如让我过来接你。”
“没有,都跟你说今晚在这儿过夜了,你这么想来接我?”
边叙低低笑了一声:“三秋都过一半了,你说呢?”
梁以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