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了之
“你不是才从录音室出来吗?”她轻轻皱了皱眉。
“刚有些新思路。你先睡,早饭会有人送过来。”边叙像安抚小猫小狗似的,抬手抚摸上她的后颈,摩挲两下又松开,拎起浴袍走出了房间。
就像以往的每一次。
一起吃饭,睡觉,听音乐会,他不期而至的灵感永远排在第一。
他可以随时随地放下手头任何事,毫不留恋地奔赴向他的钢琴,他的乐谱,他的录音室。
前一秒你侬我侬,后一秒平淡抽离。
然后她就从晨曦初露等到夜幕降临,再眼睁睁看天光乍破,新的一天又来临。
当他留下一句“归期不定”,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闭关一整月,而她在漫长的失联之后打算结束这种不正常的恋爱,却又等到他从天而降,喂来一颗浓情蜜意的糖——
也会有那么几天,他哪里都不去,只跟她待在一起,像要长在她身上。
于是她被糖分麻痹,得以忍受下一次煎熬。
跳了十五年芭蕾的人,果真耐性十足,擅长忍痛。
今晚她甚至在想,要是边叙真踩到了那条底线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她就可以攒上个“谁年轻时候没爱过个把渣男”的故事掉头走人,好过永远为他的事业让步,一边难过一边反复自我怀疑,觉得自己是不是欠懂事。
想到这里,梁以璇忽然一刻也不想再等。
*
干站了十分钟,梁以璇拉开房门,进了电梯。
她此刻所在是山顶一栋三千平的独栋别墅。边叙的录音室在隔壁那片结构复杂的平层建筑里。
那里配备有全球最尖端的录音科技和器材,数以百计价值斐然的古董乐器,能够容纳百人编制的大型交响乐团现场演奏。透过录音室的巨幅落地窗,郁郁葱葱的森林和海天一色的景致一览无余,天然滋养创作灵感。
可惜她只远远站在门外看过几眼。
边叙在工作状态容不下闲杂人。虽然他从不缺钱,也绝没有合作方敢给他定deadline,可正因为他做音乐完全是为了自我满足,才更全情投入。
抵达一楼,梁以璇走出电梯,循着记忆穿过挂满油画的走廊,在拐角处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
“老板闭关没看手机,我在这岛上也活成2G网了,刚刚才听说新闻。”
“国内没人联系这边啊,怕触老板霉头吧……”
“我哪晓得有没有那回事儿,我就一管岛的保姆,那天又没跟着老板去阿姆斯特丹……反正对外澄清就是了。”
“这种小打小闹用得着老板开麦?你把这话往他跟前说,他指定就一句:我看起来很闲?”
“对,我刚跟贝莹那边的经纪团队确认了,他们在处理了。”
陆源一股脑讲完电话,一回头看到梁以璇失神地站在走廊那头,不知听了多久。
“梁小姐,您都听到了……”陆源一拍后脑勺,紧张地走上前去。
梁以璇“嗯”了一声。
“该不会您来之前已经看过新闻了吧?”见她一点不惊讶,陆源越想越头脑发热,“那我还在车上放了那歌,对不起啊梁小姐,我真没眼力见儿……”
“不是,”不想让无关的人为难,梁以璇笑了笑,“我今天也在忙。”
陆源松了口气,想起自己在电话里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赶紧道:“嗐,没大事儿,都是狗仔看图编故事。刚才我给老板看了新闻,他一点儿没上心,您也用不着在意。”
梁以璇迟疑地眨了眨眼:“他看过新闻以后……直接去了录音室?”
“对,就十分钟前,老板说了句无聊,让我看着处理,一瞧这态度就不是真事儿!老板当时是去阿姆斯特丹见一位词作人,压根儿没注意那天是七夕。估计碰上贝小姐在外边喝多了,随手送她一趟,这不,开的那车也是贝小姐的。”
陆源解释了一堆,梁以璇的注意力却早被拉走。
“你说……他不知道那天是七夕,去阿姆斯特丹是为工作,其他只是随手顺带?”
陆源捣蒜似的连连点头,回忆着边叙刚才的原话:“刚老板还问了句——那天是七夕?您看老板绝对是无心的,什么幽会贝小姐共度情人节,简直无稽之谈!”
梁以璇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梁小姐,我是不是哪儿说错了……”
“没有,”梁以璇淡淡一笑,“多亏你提醒我这些。”
*
次日上午十点。
陆源被闹钟叫起来溜狗,把那只边牧伺候好了,顺带去了趟边叙的住处,到地方正好见他从卧室穿戴齐整地出来。
看起来应该在录音室待了一宿刚回来。
“人呢?”边叙指指空无一人的卧室,抬起手腕整理袖扣。
陆源没睡够,人还发懵:“您说梁小姐?”
“不然?”边叙眉头一挑,走到外间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哦您当时在录音室,我就没跟您讲,梁小姐凌晨走的,说跟舞团统一行动,赶今儿中午的飞机回国去,就不等您了。”
边叙拿刀叉的动作一顿,嘴角一扯:“还真是为了条狗来的。”
陆源没听懂,又怕问出傻话,换了话茬:“老板,凌晨我讲电话不小心被梁小姐听见,她知道您和贝小姐的新闻了,我费了老大劲儿圆场,也不知她信没信……您要不要再跟她解释解释?”
边叙指间的餐刀破开一片奶酪吐司:“吐司烤久了。”
“啊?”
“奶酪有腥味。”边叙皱起眉头。
“……”
都是顶配的奶酪了,哪来的腥味?
这种连“澳龙活剥之前已经奄奄一息”都能品鉴出来的皇帝嘴,果然不是吃什么都香的小老百姓能理解的。
“我回头严肃批评厨房。”陆源捏了捏拳,见边叙光顾挑三拣四,只好自顾自拿手机登录微博,看看新闻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