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 第201章

作者:星球酥 标签: 情有独钟 时代奇缘 现代言情

  陈啸之:“?”

  “你应该好奇过吧,”沈昼叶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我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

  陈啸之道:“……有点。”

  沈昼叶:“也觉得我有点不自然,好像在隐瞒什么似的。”

  陈啸之想了许久,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沈昼叶笑了起来:“我太不会撒谎了……不过我有时候确实觉得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如果我有你的洞察力,也许我就能生活得轻松很多。”

  陈啸之忍俊不禁道:“傻子呗。”

  沈昼叶:“你才是傻子呢——但我的确不会和人相处,看不穿他人的目的,小时候有父母在一边保护,后来有你和慈老师……但是当你们都不在了,我只能任人鱼肉,有时候连自己都发现不了。”

  陈啸之伸出手掌,带着酸楚,轻轻摸了摸爱人的头发。

  女孩子握住他手腕,笑道:“我来的时候,就是来CSC的时候,其实已经忘记了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了。无尽的庶务,怀疑和烦恼把我磨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形状——逆来顺受,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挣脱,不相信自己,身陷泥淖。”

  “……”

  “就是在那种泥淖里,我收到了第一封信。”

  陈啸之:“……信?”

  “一开始我以为是恶作剧。”沈昼叶看着自己的手指道:“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没看透这些信的意图。可是现在我回头看,才知道那些信是为了拯救我,才寄来的。”

  陈啸之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道:“拯救你?谁?”

  沈昼叶突然觉得好玩,卖了个关子:“你认识的人。”

  “魏莱?徐子豪?不对,不可能是他;魏莱有什么话肯定和你当面说——”接着陈啸之手骨咔吧一响:“——梁乐?”

  沈昼叶一惊:“你怎么一说梁学长就一副要打他的样子?”

  陈啸之怒道:“要你管?”

  然后他愤怒地说:“到底是谁?!——不对,还他妈有谁?”

  他吃醋的意思连沈昼叶都听出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陈啸之耳根都红了,却仍是不服输、气忿地盯着她。

  她突然觉得陈啸之很可爱,他是个刀枪不入的人,强大且聪慧目的性极强、谁都不敢伤他分毫——可他又浑身是柔软的弱点,犹如河蚌;他浑身是毛病,口是心非、笨拙、沉默,也正是如此,他的手指格外的真实、温暖熨帖。

  “——我。”

  沈昼叶牵着他的手指,温暖地看着他说。

  她重复道:“给我写信的,是十年前的我。”

第134章 陈啸之我今晚就把你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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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写信的, 是十年前的我。”

  沈昼叶说完那句话,特意观察了陈啸之的表情——而陈教授脸上只四个大字:你疯了吧?

  沈昼叶哈哈大笑。

  “我没逗你,”沈昼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收到了她的信, 第一封信是我在万柳收到的——就是我们研究生宿舍那里, 我正在收拾要带过来的行李, 那封信从本子里掉了出来。”

  “信的第一行字你知道是什么吗?”沈昼叶笑着问。

  陈啸之说:“?”

  沈昼叶道:“——十年后的我收。”

  陈啸之一愣。

  “严格来说,第一封信写在我爸去世后的两天,”二十五岁的沈昼叶看着窗外夜雨道:“信纸都被眼泪浸湿了,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挺模糊的,只记得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我妈曾经为我爸自杀未遂, 后来我们在医院走廊血淋淋抱着痛哭……信里我自己问我‘该怎么办’。”

  陈啸之从身后抱住沈昼叶, 成年男人臂膀温热, 握住了她细白的手指。

  “我见了那封信觉得很受触动, 认为它是时间胶囊,而且正好十年, 像命运一样, 所以我认真回了封信。其实到这里,还是正常的,符合常理的故事。”

  陈啸之:“不符合常理的部分呢?”

  “它发生在第二个星期。”

  沈昼叶目光看着窗外一点,定定道:“——第二周,我又收到了一封回信。”

  陈啸之一怔。

  “那个我还不认识你,”沈昼叶说:“甚至都没回国。妈妈濒临崩溃, 她怕把妈妈压垮了,只能独自一人为爸爸痛苦——而她就是我,她正经历的就是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过去,丧父之痛,世间无可回响之孤寂, 一个全新的环境……”

  “而我自己仔细研究了很久这些信件,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将它归结于天命、上天的馈赠。也许上天想让我帮帮十五岁的我自己。”

  “我和她聊了很多,”沈昼叶认真地问:“只只,如果你和十五岁的自己聊天,你会和他聊什么?”

  陈啸之下意识接道:“我会告诉他我曾受过的伤害,做过的失误,让他去避免。”

  “对。”沈昼叶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也好,我也好……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陈啸之:“?”

  “我们回忆十五岁的自身时是作为‘自己’去回忆的,可当你把她拿来,将她作为‘客体’去观察,去干预——我们作为旁观者,才会看到真实的、十五岁的自己。”

  陈啸之眉峰扬起:“怎么?和自己相处得不咋地?”

  “——胆小鬼一个,”沈昼叶漠然道:“又是个自大狂,自我意识强盛,怎么说都不听——幼稚到要命,羞耻死了,中二病晚期。”

  陈啸之:“……”

  沈昼叶忿忿不平:“我跟她妈似的。”

  陈啸之:“噗嗤。”

  “笑你个头,”沈昼叶怒道:“我就是年长版的她,我告诉她有些东西该放弃就放弃,有些人该躲着就躲着,我都经历过,都是我一路走来栽过的坑——她一个字都不听。”

  “连一个字儿,都没听。”沈昼叶想起来还有点委屈:“像在养女儿,你把那些选项都递到她面前了,告诉了她所有的后果,她还是雷打不变。”

  陈啸之自后面扣住他的小青梅,幸灾乐祸道:“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这结果。”

  小青梅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露出疑惑神情。

  陈教授立刻揉了揉她的眉心,将面孔埋在小青梅颈窝处,低声道:“别管我,继续说。”

  “……”

  “我和她相处得很糟糕,我能感觉到。”女孩子声音沙哑哑的,“我甚至都不明白,人怎么能和自己相处得这么差劲?我和年少的我自己明明是一个人,但我看不惯她做的每一件事,我们针锋相对……”

  “然后最后几封信里,她对我说,很失望我长成了一个这样的大人。”

  陈啸之:“……”

  沈昼叶声音戴上哭腔:“那句话把我伤透了。”

  “我当时不明白,我明明已经过得这么困难了,”沈昼叶哽咽道:“……她明明可以不像我一样的,可以及时止损,不钻牛角尖,过上世俗平凡的生活,可以找到好工作,不用在学校里磨豆子一样磨自己的青春;可以普普通通谈恋爱……我已经过成那个样子了。可是她不仅要走我这条路,还失望于我成为这模样。”

  沈昼叶抬起手,以手背擦了擦眼角。

  “我那时甚至认为这场通信毫无意义。”沈昼叶望着远方地平线说:“这样的事本来应该是重生,预知,类似于这样的东西——什么把高考答案发回去啊,什么提前买拆迁地啊……和十五岁的自己通信,不就是帮自己开金手指作弊吗?”

  然后她怅然道:“可我连让她走上另一条平坦的路都做不到。”

  “——她不听我的。”

  夜风中,陈啸之无声地搂紧了小爱人,摸她的头发。

  “……后来我才明白,”沈昼叶闭上眼道:“十五岁的沈昼叶,是不需要现在的我去改变的。”

  “十五岁的我们,是不需要现在的我们去教育的。”

  陈啸之微微一怔。

  “十五岁少年,年轻无畏,世界尽在掌握。”

  “世上少年歌唱每一支金黄诗歌,作每一个世间的梦,少年们跋涉每一条远方长路,攀爬每座高耸入云的山。他们不计后果,草莽勇气,敢去爱,敢去恨,敢去思考遥远未来——”

  “敢抬头,告诉我:我很失望。我不该长成你这样的人。”

  陈啸之呼吸深重。

  远处山脊如群星马鞍,雨声落于世间。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二十五岁的沈昼叶酸楚笑道:

  “——成年人总用世俗市侩的目光去审视年青人,批评他们所作所为不成熟,太莽撞,中二病,羞耻,有一点情绪就千百倍放大,矫情、易于愤怒,不知天高地厚,做个梦也不切实际。”

  她停顿了一下。

  “可我重新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的时候,我却前所未有地怀念,并憧憬起了我的少年时。”

  陈啸之手劲儿大了些,臂膀温热。

  “我见了她,就怀念我那时的勇敢与尖锐的外在,”沈昼叶侧过头看着陈啸之道:“怀念那时征服世界的野心,可刺破一切的信念,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往直前。”

  “——她是我。”

  然后沈昼叶重复道:

  “不。她,才是我。”

  黑夜里,男人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姑娘的手腕。

  “——海啸的夜里,我见到她了。”姑娘说:“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突然明白,这些往来的信件不是为了她而存在的。是为了我。二十五岁的我。”

  “它是在我无尽的锉磨日常里出现的奇迹,不是金手指,不是作弊器。”

  女孩手指抚上自己胸口,对陈啸之说:“我的生活没有为此改变分毫。”

  “但从此我再也忘不掉我十五岁时的所思所想。”

  陈啸之呼吸微微发颤。

  女孩子眼里闪着星光,对他讲:“——我们自大、自以为是,无法和少年人共情,将自己的过去归类为黑历史,指责他们不成熟,可是当我们真的回头去看,少年的我们手里其实攥着我们丢失已久的东西。”

  陈啸之被震慑了一般,看着怀里的女孩。

  “我们所丢失的勇气,热情,”他怀里的女孩说:“弄丢的尖锐敏感,对不公的愤怒,嚣张的未来规划;我们不敢做梦,他们却连玫瑰叶上都长了锯齿——他们有无尽的梦,是世界之王。”

  “——而我们也曾是这样的少年。”

  “这一切你可以当故事听听,当做我的黄粱一梦,”她说:“——也可以相信它,都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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